第86章 守得云开
若说完全不害怕那一定是骗人的，我下意识地拿被子按住了腹部，言语里却强压着镇静问道：“枇杷，你大半夜不睡觉来我屋里干嘛？”
她没有说话，眼神还是这么直直地看着我。从我的脸开始，一路向下打量，直到停在棉被盖住的腰际，看了许久后又重新和我对视。
和枇杷往常犀利机灵的眼神不一样，此时的她是欲言又止的。比起对主子的亵渎，那双眼睛更像是在对恋人诉衷情……即使我与舒雯、奈琉如此亲密，却还是不能接受一个女子如此热切地看我，心里忍不住跟着声音一起发寒。
“你到底……怎么了？”
她还是不说话，我也不能跟着尴尬，只好想了个由头：“你是最近忙着过年有些太累了吗？要不，我放你半个月假，回去见家人也好，会情郎也好……总之，枇杷，你早些回屋休息吧，今夜就不用你伺候了。”
枇杷听完我的话，木然地点了点头，仍是一言不发地凝望了我一会儿，半晌便转身准备离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脑袋是不是中了邪，或许这个阖家团圆的夜晚实在太过寂寥，我的手竟然先伸了过去，拉住了她要离别的手腕。
“枇杷，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她的手腕看着很细，可一手却堪堪握住。我顿了顿接着说道：“你可以告诉我的，如果有人欺负你了，我帮你找他算账。”
枇杷摇了摇头，没有再回头看我。我习惯性的透过手腕感受她的脉象，或许是体力活做得比较多，她的脉搏比寻常女子要更有力一些，可奇怪的是这脉象平中带乱，比起一时的心悸更仿佛是中了毒。
中毒二字映入脑海之后，那榆木一般的脑袋瞬间便恍过神来。我紧紧地抓住了“枇杷”的手腕，借着“她”胳膊的力气起了身。“她”有些犹豫，却还是伸手稳住了我。
我便借此直接扑进了那个看似柔弱，实则温暖又健壮的怀抱——
那人不是枇杷，是我的夫君，是风瑾啊！
“若绮……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静静地抱着“她”很久，耳旁终于传来风瑾温柔的声音，我这才吃下了这颗定心丸。
我在他怀里强忍着没有落泪，只是张开嘴巴，对着看上去像姑娘的肩膀，狠狠地咬了一口。
风瑾压抑着没有喊出声，可我却咬得更凶了，像是要把这几个月来孤独守候的一切，全都发泄在这口齿之间。可咬着咬着，却还是舍不得……那紊乱的脉象，意味着风瑾的毒更深了。
“公子，我们可以回家了吗？”我明明有很多想问他的话，但最终说出口的却是这一句。
“还不行……”风瑾双手环绕着我，他说话的声音在我耳旁，明明如此亲近，却如此狠心。
“若绮，如果我只是公子瑾，我一定现在就带你走。可风珉已经成了世子，我没办法抛弃我的万千子民于不顾，我也怕我保护不好你，还有我们的孩子……若绮，就算你恨我，我也没办法抛弃这一些，现在就和你走。”
“我知道……”我心里难受，却还是没有落泪，在李旭和我说那一番话之后我便有了准备，只是听风瑾这么说的时候，依旧会心如刀割。
“大梁朝廷现在很乱，党派纷争，内忧外患。距离我的成功只差一步，不多久我们便能把疆域给收回来，若绮，到时候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那你为什么要过来呢？”我从他怀里出来，看着那张化作枇杷的脸，上一次风瑾来疆域的时候没有一丝伪装，如今却要假扮成侍女的模样，那只能是因为形势更危险了。
风瑾的手按在我的腹上，眼里带着悲伤：“因为我知道你需要我，若绮，这半年来我一直派人看着你，我不会允许陆少秦或者别人来伤害你。可……我不在你的身边，或许才是对你最大的伤害。”
他把手轻轻钻进了棉被，颤悠悠地抚上了我凸起的小腹，才把话又说了下去：“这里。是我们两个的孩子，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些，即便下刀山上火海，我也必须来看你的……”
我摇了摇头，按住了那张微凉的手，任他和我的掌心在棉被中一起温暖。
“风瑾，你已经做好决定了，便不用考量我和孩子。你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活下来。”
比起契丹的春秋大业，我要的只是他活着。
但我不想听他的答复，有些承诺听上去都像是悲剧的预言。抢在他之前，我再次开了口。
“那陆少秦的情蛊是怎么回事？公子瑾府又是怎么没的，我要你毫无保留的告诉我，不准有一句假话和隐瞒。”
风瑾扬了扬嘴角，明明是枇杷那张姑娘的脸，此时却也带着往昔的如沐春风。
原来那情蛊是在七夕之后下的，下蛊之人并不是月娥，却也是柳月楼里的姑娘。那姑娘本就对陆少秦芳心暗许，风瑾的手下给了她蛊毒没多久，她便趁着陆少秦买醉的机会，把情蛊种在了他身上。
风瑾只是想让他们两个锁死了，这样就算陆少秦再来找我麻烦，也会因为蛊毒发作而止步。可没有想到陆少秦虽然被下了情蛊，却没有和那姑娘欢好立下完结。
风瑾知道我要和李青回大梁，却不知我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而走。他确实乱了套，但也料想陆少秦有蛊毒在身，岂料途中陆少秦并无大碍，这才连自己的获封大典都未参加，火急火燎地赶来疆域追我。
我如此信他，哪怕是李青的揣测也还没影响到我，可风瑾对我却并没有同等的信任，这让我很不满，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你不觉得这样过分吗？我是你用来对付陆少秦的棋子吗？”
“我怎么会把你当棋子？我只是怕失去你啊……”风瑾轻叹一声，继而又蹙眉说道：“那你呢？明知道是大婚前日，什么都不和我说，只留下五两银子就走，这难道不过分吗？”
这不是我俩第一次拌嘴，这次却让我没法站稳立场，风瑾说得没错，我确实没给他完全信赖的机会。
可这一回，也还是风瑾低了头：“若绮，我不曾想过伤害你。但我这一回我确实做错了，你怪我吧……”
他这么说，我又怎么可能再去怪他。只好扯开话题，问道：“那公子瑾府呢？你在京城遇到了什么？”
风瑾勉强地笑了笑，眼里的悲伤却再次浮现。
“没什么，只是被人拆了而已。若绮，我们之后再建，建一个永远不会被人拆的公子瑾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