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顺风使帆
在风瑾从担忧变成惊喜的一刹那，我连忙再度开口：“不一定哈！只是这个月晚了几天，又好像觉得累……可真的不一定的，说不定过几天来了，你可别又失望了！”
风瑾一时失言，可脸上的表情丰富万变，我却是先给他倒了杯茶，感觉他比此刻的我更需要歇口气似的。
茶杯刚放下，手便被他按住，风瑾用炙热的眼神看着我，平静如初声音里强压着一丝激动：“不管有没有，我怎么会对你失望……若绮，你可知道，你的出现便是我生命里最大的惊喜。”
我点点头，却又拿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说道：“公子，又何尝不是我的惊喜。”
风瑾听了眉眼里都是笑意，把我的双手都捧了起来移到他的唇边，轻轻细吻。
“还不改口嘛？看来我们的好日子得提早一些了……那样，我就能早一日听你在外头唤我相公了。”
他说的没错，如果我要真有身孕的话，确实要早些办喜事，否则那件华丽的嫁衣可就穿不上了。
我点点头，却听风瑾又说：“本来是想让你明日在府里休息的，如今看来，明日我们就得去王宫一趟。”
风瑾让我也一同进宫，无非是要与契丹国主见面。毕竟从传出六王子成亲之事以来，我还未见过任何一个风瑾的长辈。就算契丹没有大梁那般繁复的礼数，但如今木已成舟，我必须得见一见传闻里把救命恩人的腿都打断的一国之主了。
对见长辈这件事情紧张，这是真正头一回。上一世我的公婆都是自小认识的，宠爱我疼爱我，几乎把我视如己出，就算我的公公陆尚书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可即便是和我爹在朝廷里有了争执，下了朝之后也没有半分亏待过我。
可这一世若绮不一样，没有周若琼那样显赫的家世，更何况这爹……那恶毒无赖的祜奇也是被风瑾杀死的。之所以风瑾那么晚才提见家长的事情，多半也是顾虑到这一点，他却不知道我从未有一天把祜奇当做过爹。
我不怕进宫，上一世那大梁的皇宫跑了不知多少次，见圣上也不是什么大事。在绮娜入宫之前，圣上一直也是看我长大的前辈，即便他后来成了我的表姐夫，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伴君如伴虎的可怕。却未料，我那一世结局的悚然，也是在这笑面虎的咆哮里结束的。
但这次不一样，契丹国主是怎么样的人，什么模样，什么喜好，什么性子，我几乎完全不知道，只有一些平时在医馆里听来的八卦。有人说他不喜后宫，却也生了七个儿子；有人说他曾是契丹第一勇士，如今却又是旧疾难医不复上阵；还有人说他性子豪爽好客，可那救他一命的国师也逃不过被他打断腿的下场。
我知道传闻自然不能全信，但契丹国主在我印象里一直是个复杂的概念。如今非见不可，我只得从天水阁开始缠着风瑾一路直到回府入夜，不管风瑾怎么说的轻描淡写，可我还是不由紧张，就算躺在床榻上心情也不能平复。
直到翌日，竟因此睡过了时辰，在风瑾的笑话之下飞快地梳妆打扮，不把绮娜这张浓艳的脸蛋画出个锦上添花来便不罢休，最后却用力过猛把眉毛画成个四不像，还是风瑾给我擦了干净重新画眉。
“你不必如此紧张，我父王只是个普通的老汉，不会为难你的。”风瑾贴在我的耳旁，比着铜镜里我的眉形，然后再提起我的脸一笔一笔调整，像是他往日作画那般认真。
却也因此把我心态搞得更紧张了，忍不住拉着他又问：“我有没有画得太白啊？好像刚刚粉涂太多了，还有这口脂好像也太艳了，公子，你又在笑什么……”
风瑾收了最后一笔，心满意足地看着作品点点头，听见我的话后又不能掩饰笑意，甚至更近地贴到我脸前。
“浓吗？还好啊，我的若绮本来就美，你要是觉得浓……”
猝不及防的，风瑾在我嘴上不轻不重地啄了一口，然后像是沾了很大的便宜似得喜笑颜开道：“这样，就不浓了。”
“你！讨厌！”我又羞又恼，急忙拿帕子给风瑾去擦，却再次被他揽进了怀里。
“这下不紧张了吧，”风瑾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会一直陪着你，你还害怕什么？”
风瑾是可以陪我，我也相信他会一直陪我，但嫁给他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总有一天还是要自己面对，无论是残暴的君王，还是多变的异主，契丹国主终将是我的公公。
风瑾也化作了风珉，被宫人宣召到六王子进宫的时候，我才第一次见识到两国之差。契丹的宫城更广阔，却也不见什么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更多的则是沙场般的冷僻肃静，宫墙更高，宫人更少，不苟一笑，仿若傀儡。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长大的风瑾，是如何留有那片刻的温柔，在大梁寂寞地独处十年呢？是不是因为风瑾的娘亲也是个温柔的人？可惜，她在风瑾被送到大梁之前便因难产和孩子一起死了，风瑾之后也再没有弟妹。
女子生产，特别是契丹女子生产，是一件性命攸关的难事，即便是国主之妻，同样如此。
我心里不免悲凉，如今我可能也有身孕，万一遇到类似的事情，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放弃生命也要生下孩子。原来即便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是会怕死的。
正纠结着此事，却发现已经被风瑾带到了契丹城主面前。
那应该是个年过半百的中年男子，除了鬓边的几束白发，他的长相却一点都不显老。同样深邃的五官，高耸的眉骨，犀利的眼神，也难怪风瑾会如此幻化，这张脸和风珉至少有九分相似。
契丹没有大梁那般复杂的礼数，风瑾也只是简单点了点头，我却像是着了魔一样不由自主地弯腰做了个揖。
行完礼我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傻事，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补救，风瑾也一时瞠目结舌，开口解释起来：“若，若绮从小也是长在大梁，有些习惯还没改过……”
“难得看到如此守规矩的契丹女子，倒是有点大家闺秀的风范。”
这声音并非出自契丹城主，我才发现一旁的垂帘下还有另一人，而那人正是坐在轮椅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