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两世之交
那群才子，自然知道周若琼是周府千金得罪不起，即便心有不甘，但也有人抢着先站起来赔不是：“是我等失礼，周小姐勿怪。”
周若琼摇了摇头，脸上仍是淡薄孤高，正欲离开之时，其中有一个没有眼见的书生站了出来。
“既然周小姐自小勤学苦读，吟诗作对应该不在话下。在下前阵子去巴蜀路过望江楼正好遇到了一个绝对，日思夜想好久都没想出答案，可不知周小姐能否赐教？”
“公子请讲。”周若琼眼观鼻，鼻观心，直直地盯着那个油头满面的掉书袋子说话，竟把对方看得有些脸红了。
“咳咳，我这绝对是——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
好一个绝对，“楼”、“流”谐音，对中有画，栩栩如生，意境深远，而且还是个地名。这家伙是看准了周若琼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即便书读得多，但行得少，定对不上来。
但他不知道后来的我，跟着御驾亲征的队伍，走遍了几乎万里江河。我的心里早就想好了几个对策，而且即便是当时的周若琼，应该也不至于答不上来。
众人听完上阙，都开始冥思苦想起来，那人也还一副自鸣得意的模样，却不知半柱香不到的时间，周若琼却已想出了答案。
“公子，我这下阙是——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是了，我虽不曾去过巴蜀之地，但我娘亲却是蜀中女子，一直和我提及过蜀中风物，这印月井正好和望江楼一样，皆是蜀中地名。加之平仄押韵，景画合一，以静对动，意境依旧不俗。
“对得好！对得好！”众人一阵欢呼，把那书生气得更是面红耳赤。
毕竟那上阙的绝对本就不是书生所想，可他却得意不已，而周若琼想出了答案，却仍然神色自若。
那书生自知理亏，只好作揖道歉，“周小姐好文采！是在下输了，不知周小姐如何得知巴蜀还有个印月井？ ”
周若琼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浅笑，但言语还是那般生疏稳重，“公子过奖，只是凑巧书上看来的罢了。”
我知道周若琼不愿去解释自己为什么能对得上，但这一回她却赢得扬眉吐气，定然心里要快活一些。
周若琼见我仍在，让侍女取来一份点心让我带回去吃，我这才想起了舒雯急着用药，临走前再次谢过。
“周姑娘，你早该这样多好，明明一身本事，为何要藏在肚子里？比起默默无闻的大家闺秀，还不如做个享誉京城的一代才女，说不定，你未来的夫婿也能对你大开眼界。”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到陆少秦，或许是因为我明知那个人的心狠手辣，所以也忍不住想让这一世的周若琼不再执着。
周若琼无奈地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我知道她不会那么容易改变，这才作揖告别。
我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却在山间若有若无地看到了陆少秦和李青的身影。我不能确定，但暗自心惊，如果陆少秦他们真的去了，那便是刻意想要避开周若琼的。
陆少秦啊陆少秦，我没想到十五岁的你，就有如此的阴谋诡计。
未想游山诗会一别，周若琼竟然真的名声大起，成了整个京城人人皆知的周大才女。甚至比风瑾名声鹊起时还要厉害，不仅民间的书生学者寻诗问句，圣上亦听得一二，当面提了“琼玉佳句”四字给予赏赐。
这个变化是我万万没有想过的，原来上一世的自己，只差得一句提点，便能如此翻天覆地。
可正当我以为周若琼有所转变的时候，却又传来了周府和陆府婚事将近的消息。
这不对啊，陆少秦怎么会在这时候娶周若琼？虽然当时的婚约确实如此，但明明陆少秦是主动请命跑去疆域的。
我心生疑惑，却也知不可能问陆少秦本人。正恰逢十五，我特意请了半日的假，跑去永安街的胭脂店，坐等周若琼光顾。
“好巧，你也在这里买胭脂？”周若琼果然没有失约，见着我倒是有些吃惊。
若是别人定然会惊讶我这般丫鬟出身，居然来那么贵的胭脂铺。但我知道周若琼不是这样想的，她只是单纯的为在这里遇到我而吃惊。
我点了点头，怕直说自己是专程来等她的话，会让她更惊讶。“周姑娘，是准备采买婚礼的妆具吗？”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番，这才把我拉到胭脂铺的角落，放低了声音说：“若绮，我没那么快成亲的。”
我装着一脸疑惑，继续反问，“啊？可那外面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周若琼摇摇头，淡然地说道：“那些不是真的，我爹担心我这琼玉的名声再这样流传，陆府那边会觉得难堪，于是才派人传了那样的话，想盖住其他风头……陆，陆府公子和我自小定亲，他比我年幼三岁，本就不急于一时……”
不对，虽然我了解我爹确实会那么做，但周若琼绝不会说不急于一时的话，定然是陆府之人或者是陆少秦自己和她说了什么。
我记得当年的陆少秦没有主动和我说过，但在他请命西征之前，我确实收到过陆府的家书。
我继续装作似懂非懂，可言语里却暗藏提示，“周姑娘，他可以不急于一时，你难道也不急吗？更何况你们早已定亲，如今也确实到了年纪，他不愿此时娶你，那你怎么知道他之后愿意？”
周若琼一听，眼里有了几分落寞，和我说的话里却也带上了刺。
“你小小年纪，男女之事倒是懂得不少。陆家公子心怀大志，我岂能因为这些私情耽误了他的事业，更何况……”
更何况，你以为只要等个一年半载，却不知道自己最后等了六年！期间忍受多少白眼和笑话，还要强迫自己装作看不见，一直忍到陆少秦回来，等他带回另一个女子……
我心里有气，原想这一世的周若琼已然不同，谁知道还是如此愚昧。也不懂陆少秦到底有什么魅力，竟然能把两世的周若琼都迷到失了心智。
“周姑娘，你要知道，你是为了自己而活，不是别人。他让你等你就等，那你让他为你做事，他可答应？而今，你不过是让他履约而已。”
周若琼听我如此不假思索地说，表情也没有之前那般不快。
“若绮，你是难得懂我之人，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你却不知，我如今，只能答应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