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是两个人的夜晚
何子君跌跌撞撞离开王蒙会所，一路上心里都不能平静。
我们都习惯用好人坏人来评价一个人，但是一件事情的发生真的能这么简单的用好和坏来评价吗？显然很难了，每个人站的角度不同，出发点不同，结局就会不同。
王文君有错吗？他当然有错，他错不该让别人替他背锅。米潭升呢？他就没有错吗？他当然也有错，他深陷利益中心，迷失了方向，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惜一切代价。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当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你反而会更怀疑。
车子在延安高架上驰骋，已经凌晨了，何子君摇下窗户吹着风。这个季节的风已经开始冷了，但何子君却感觉很舒服，很清醒。高架旁的房子快速的从何子君的眼前闪过，上海啊，这个纸醉金迷的城市，让多少人迷了心。
他轻轻叹了口气，摇上车窗。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何子君问道：“先生，开窗不冷吗？”
何子君道：“不冷，最近的风吹起来是舒服的。”
师傅道：“还是年轻啊。”
何子君没接话。师傅接着说道：“我看你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怎么才下班吗？”
何子君道：“不是。”
师傅道：“都凌晨三点多了，年轻人还是要注意休息，我看你气色也不是很好。”
何子君轻轻点了点头，又转向了窗外。
你看，陌生人都看得出何子君气色不好，陌生人都能关心陌生人，这个世界上除了钱还有情。得不到一个位置又能怎么样？赚不到很多钱又能怎么样？何子君想着自己过往做过的事，在公司拼命的日子，心里感觉到深深的空虚和孤独。
他靠着车窗睡着了……
车子在一个小时后停在了医院的住院部前，司机师傅叫醒何子君下车，何子君感觉这一觉睡得到很踏实。
站在病房前，何子君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此时刘米真正房间的床边趴着，好像睡着了。何子君惊讶的看着刘米，瞬即轻轻走过去拿起毯子盖在刘米的身上。刘米被动静惊醒，抬头看见有些狼狈的何子君。
刘米：“你去哪儿了？”
何子君道：“公司有点事去处理一下。”
刘米：“你身体还没好，我听说老何已经上任了，事情交给他处理不行吗？”
何子君静静地站着看着眼前的刘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久违的温柔。
他走到刘米面前，用手轻轻摸了摸刘米的头发道：“这件事我必须自己去处理，老何帮不了我。”说完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刘米。
刘米：“你快躺下吧，我看你好像跟人打架了一样。”说完拉着何子君往床上去。
何子君站在原地没动，反手拉了一把刘米的手，把他抱进了怀里。刘米有些吃惊，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何子君，脆弱的像个孩子。何子君轻轻地把头放在刘米肩上，一句话也没说，就这么轻轻的放着。
刘米用手抚摸着何子君的背，轻轻的像安抚孩子一样安抚着何子君。
有人说过，当两个人相互拥抱在一起，是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声的，刘米和何子君彼此都在感受这一刻，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没有万盛，没有王文君，没有王蒙，谁都没有。就这样两个人静静地待在一起。
何子君：“谢谢，刘米。”
刘米：“谢我什么？”
何子君：“谢谢你活着，谢谢你愿意为了我去见王蒙。”
刘米露出宠溺的笑容道：“这是应该的啊。”
何子君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为什么愿意为了我做这么多事？”
刘米笑着道：“说不清楚具体是为什么，但是自从第一次跟你见面我感觉我们好像认识了很久，你有任何事我都愿意为你去做。”
何子君戏谑道：“哦？真的吗？什么事都愿意吗？”
刘米感觉自己被何子君耍了，推开他道：“我说的是真的，你不要戏弄我。”
何子君往前走了一步离刘米更近了，只见刘米的脸瞬间红了起来，一直红到耳朵根部。此时何子君反而收手了，他抬起手摸了摸刘米的耳朵：“快去休息吧，天快亮了。”这种极限的拉扯让刘米瞬间失了魂。
刘米被他的反复搞得心突突的跳，何子君说完转身朝床的方向走去。接着道：“你自己也刚好，回去休息吧。”
刘米道：“我想在这里陪你。”
何子君笑着道：“是吗？你过来，睡我边上来。”
刘米赶紧摆摆手道：“我睡沙发就行，你睡床。”
何子君道：“怎么？不想跟我睡一起吗？”
刘米急迫的回道：“不是！”
何子君：“你想跟我睡一起？”
刘米被何子君来来回回的问题搞得失了神，又一阵脸红道：“我，我就睡沙发就行，你身体还没有好，等天亮了我就让医生过来检查。”说完快速走到沙发前，脱了鞋子躺下了。
何子君被刘米的小动作可爱到了，这个大男孩怎么会这么娇羞。他看了一眼刘米，也便躺下了。
何子君把灯关了，两个人第一次睡在同一个房间，在同一个暗夜中。刘米翻了个身，把盖在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已经凌晨四点了，马路上的环卫工人已经开始工作了，刘米轻声说道：“大家的生活都很不容易。”
何子君道：“你说的是环卫工人？”
刘米道：“我说的是所有人。”
何子君也翻了个身，双手抱头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深入沉思。
从何子君接到刘米的那天开始，何子君就下决心要好好照顾他，把米潭升失去的所有都还给刘米，让他在一个没有危险的环境下长大。
他想着是时候去看一看袁阿姨了，已经有太久没有去看过这个照顾他多年的像妈妈一样的人了。他想和刘米一起回去，告诉刘米孤儿院的事，他希望刘米能理解，他希望刘米知道真相后还能原谅他。
刘米：“子君哥。”
何子君：“嗯。”
刘米：“你有什么后悔的事吗？”
何子君不知道刘米为什么这么问，思考了良久回答道：“有。”
刘米道：“什么？”
何子君：“后悔自己该有能力的时候没有能力，该保护的人没有保护好。”
刘米：“你觉得没有被你保护好的人会生气吗？”
何子君：“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但我没办法原谅我自己。”
刘米：“唉，子君哥，我希望你为自己活，你身上的压力太重了。”
何子君笑了笑道：“小屁孩你知道什么……”说完闭上了眼睛。
刘米道：“我知道。”
何子君笑笑没搭话，转瞬间想到和王蒙在会客厅的事，以及王蒙说的那些话，何子君心里还是很沉重。夜幕中看不清他的脸色，但是此刻的何子君已经没有刚刚的温柔了，还有一些秘密他还不知道，关于苗总，关于他们之间的利益关系，还有很多事需要他去处理。一想到这些何子君感觉头疼的厉害。
他轻轻叹了口气，闭着眼睡去了。
七点多的时候，太阳在东方微微发亮，有一片云挡在即将露出光的远方，像一只手，似有似无。
刘米站在窗前愣愣地看着远处的光，橘红色的一片不是那么厚重，有一丝丝叠加的亮，像极了一幅油画。偶尔一阵风把即将探头的太阳又挡了起来。刘米看着这景象不由地露出了笑容。
此刻的何子君正看着眼前站在窗台前的刘米，有种静谧的感觉。时光美好，就在这一瞬间。
何子君开口道：“刘米。”
刘米被惊了一下转头道：“你醒啦？”
何子君半躺着道：“今天我带你去个地方。”
刘米道：“去哪儿？”
何子君：“去了就知道了。”
刘米：“你今天要先检查，你头部还需要再做一次ct。”
何子君笑笑道：“我已经没事了。”
刘米走到何子君床前道：“没事也要检查，你是被车撞不是摔倒。万一有后遗症怎么办？”
何子君无奈的笑笑，“那么，检查完再去。”
刘米点点头。
“我先去买点早餐，你再睡一会儿。”刘米道
“嗯。”何子君缓缓躺下。
七点多的上海马路上还没有很多人，路的两边种满了高高的树，即便已经入冬了，树叶依旧是绿色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刘米喜欢上海的原因，他觉得上海有一种其他城市没有的朝气。
买完早餐回到病房，医生已经在做例行检查了，并且告诉何子君除了头部需要复查以外，肋骨也需要再复查一次，昨晚被压在地上的时候碰到了裂开的肋骨，如果持续这样恢复起来就会很麻烦。
刘米边听边把早餐放下，等医生走远了，刘米道：“子君哥你昨天跟人打架了吗？”
何子君道：“没有，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树上。”
刘米道：“这个谎言三岁的孩子都不会相信吧。”
何子君笑笑岔开话题问道：“你买了什么？”
刘米道：“我知道你喝咖啡，我给你买了咖啡和面包。我自己买了豆浆和包子。你看看你想吃面包还是包子，我都行。”
何子君坐起来，一只手扶着胸口，刘米见状走过去搀扶他，然后慢慢坐在沙发上。
“你平时做过饭吗？”何子君问道。
“做啊，上班休息的时候我就会在家自己做。”刘米道
“我喜欢自己在家捣鼓这些东西，做完有时候leo会来吃。”刘米接着道。
“leo？你大学同学那个leo”何子君问道
“对，哦对了，你说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有很多事说不清道不明，leo的爸爸居然认识我爸爸。而这个事情我居然毕业之后才知道。”刘米说道。
何子君皱了皱眉头问道：“认识你爸爸？他叫什么？”
刘米道：“名字我不知道，大学毕业那段时间他家人请我去他们家开的店里吃饭，庆祝我们毕业。哦对了，就是你碰到我喝醉的那天，那天就是从他家回来。”
何子君边吃边点头，刘米继续道：“他妈妈在饭桌上还哭了，他爸爸说以前跟我爸爸很熟，也在一家公司工作，后来因为一些变故，叔叔先离开了公司。怪不得他爸爸妈妈对我特别照顾。”
何子君问道：“怎么说？”
刘米道：“我来上海上大学的第一天，在寝室遇到了leo的爸妈，当时相互做了介绍。从那天开始我就跟leo成了好朋友，他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好朋友，之后几乎每个月我都会去leo家吃饭，他爸爸自己开了一家日料店，只要我去他就会做很多好吃的给我。每个月都这样。”
刘米继续说道：“毕业那天还特意做了我爱吃的菜，开了一瓶很好的酒。所以那天我们都喝多了，他爸爸也很多了。聊了很多，那天才知道原来他爸爸认识我爸爸。但怎么一直没提过呢？很奇怪。”
何子君一边用手撕着面包，一边若有所思。
“找一个带我去见见leo的爸爸。”何子君道。
“你去见leo爸爸？不，不太好吧。”刘米快速的看了一眼何子君。
何子君笑着道：“有什么不好的？他家开日料店的，我去捧场不行吗？”
刘米突然觉得自己想多了，结结巴巴道：“哦，哦，那，那是可以的。”
何子君嘲笑着看了看他故意说道：“你想什么呢？”
刘米道：“没，没有。那我到时候提前跟他们说一声，可以让他们准备一些新鲜的刺身。”
何子君：“嗯。”
不一会儿何子君又问道：“毕业之后你跟leo还经常见面吗？”
刘米道：“嗯，经常见，他有什么事都会告诉我，也经常来找我玩。你也知道我在上海没有什么朋友，leo会经常陪我。”
说完，他等着何子君的反馈，何子君只是拿起咖啡杯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护士推门进来：“何子君，去复查吧。”
何子君抬头看了眼护士道：“好。”
刘米赶紧拿起外套给何子君穿上，然后推来轮椅道：“坐这个吧，我送你过去。”
何子君笑笑道：“坐轮椅做什么？我能走。”
刘米道：“不行，你坐下，我推你去。”
何子君见拗不过他，只能坐在轮椅上任由刘米推着自己去复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