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玫瑰
司槿踏进自己办公室的时候，迎面看见一个背对着她的女人。
那个女人穿着一条正红色的鱼尾裙，在听见脚步声的时候，缓缓地转过了身来。
女人的神情慵懒，自报家门时的语调也格外地透露着一种漫不经心，“margertgarcia（玛格丽特·加西亚）。”
陆放峥那个传闻中的未婚妻。
即便她没有告诉司槿她是谁，司槿也是认得她的。
这般明艳的美人，哪怕只是看过照片，也没法轻易忘记。
玛格丽特是中国和爱尔兰混血，五官更偏欧式，因此也有着区别于大部分中国人的立体。她的眼睛很漂亮，瞳仁是偏蓝色的绿。
此刻的她好像并没有完全清醒，是醉酒，是少眠，也或许是上等人天生的慵懒。
她的下颌线干净利落，头发是爱尔兰人标志性的红，和身上裙子的颜色形成过渡，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杯波尔多红酒。
司槿想知道的只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是我的办公室。”
所以她应该不需要向玛格丽特介绍她自己了。
玛格丽特勾了勾唇角，“i\""mthenewhrdirector,replacinglori（我是新来的人事总监，代替洛丽。）”
司槿的神色一变，她并没有收到洛丽要离开《bella》的消息，“洛丽出什么事了？”
玛格丽特分明听得懂中文，却偏要用英文回答她。
“nothinghappenedijustwantedtobethehrdirectorof《bella》,soicame（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我想要做《bella》的人事总监，所以我就来了。）”
她讨厌的就是这样的事，司槿皱了眉。
可还没有等到她开口，玛格丽特继续说下去，“youandloriaredifferentfromedwardandme（你跟洛丽与我和爱德华是不同的。）”
自以为是的上等人发言。
司槿深吸一口气，转身欲走。
玛格丽特坐到了她的办公桌上，神情仍旧散漫，“whereareyougoingthat‘syouroffice（你要去哪？这是你的办公室。）”
司槿回过身来，“ican\""tcooperatewithpeoplelikeyou（我不能和你这样的人合作。）”
“butyouwereedward\""smistress，that’sright？oh,ithoughtyoucouldn\""tspeakenglish（但你做了爱德华的情/妇，对吗？哦，我还以为你不会讲英文呢。）”
玛格丽特的目光在一瞬间锐利起来，再无方才的半点慵懒，她站起来，朝着司槿走过来。
司槿被一阵浓烈的玫瑰香气包围。
“idon\""tknowwhyedwardlikesyouyouaresodifferentfromannesheisknowledgeablebeautifulandelegant……（我不知道为什么爱德华会喜欢你，你和安妮如此不同。她是博学的，美丽的，优雅的……）”
“butyouarearrogant（但是你是傲慢的。）”
司槿立刻反唇相讥。玛格丽特何必拿她和安妮相比，如今她自己才是陆放峥未来可能的妻子。
“bloodymarycanonlymakepeoplescaredandcannotbelovedbyothers（血/腥玛丽只会让他人感到害怕，不可能被爱。）”
既然陆放峥和玛格丽特是青梅竹马，那么她当然也应该认识安妮。
她们也许是好朋友，她从玛格丽特的话语里听出了淡淡的惋惜。
玛格丽特伸出她修长的手指勾住了司槿的下巴，她的笑好像能蛊惑人心，“that’swhyiloveher（这就是为什么我爱她。）”
没有等司槿表现出对她进一步的厌恶，她在司槿身上深吸了一口气，收回了她的手。
“tudorroseitdoesn’tsuityou（都铎玫瑰。它并不适合你。）”玛格丽特转而走到办公桌之后，坐在了司槿的办公椅上。
“listen,iseemtoknowwhyedwardlikesyou（听着，我好像知道为什么爱德华会喜欢你了。）”
“anneisabluebell,whichcanbeseeneverywhereintheforestsofbritish,andyouareawildrose,whichistotallydifferentfromtherosescarefullycultivatedinhillsborough安妮是一朵蓝风铃，在英国的森林里随处可见。但是你是一朵野玫瑰，和希尔斯堡里精心培养的那些玫瑰花完全不同。）”
她的下巴抵在她交握的手上，“wildroseshavetoendurethewindandraincanyoustandit（野玫瑰是要承受风吹雨打的，你能受得了吗？）”
“这与你无关。如果你没事的话，请你离开我的办公室，我要开始工作了。”
“还有，这里是《bella》中国区公司，如果你不会讲中文的话，可以早点回到英国去。”
“逐客令。”玛格丽特居然顺从地说起了中文，“我说的是对的吧？文弗里德一定不喜欢你。”
她的中文其实不错，听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口音。司槿在心里暗暗感慨，顶尖集团的千金，做什么都必须优秀。
“可是我的确还有工作要和你说诶。你的那两个助理，叫什么，邦妮和艾莉森，她们的学历和工作经验都不满足我的用人标准内。”
玛格丽特仰起头看着司槿，一脸天真。
刚才的话很短，她此刻说了这样长的句子，司槿才发现她的中文莫名地有一股……台湾腔？这样艳丽的大美人……实在音画不符。
司槿走了片刻的神，“我是《bella》的主编，两个助理而已，却还不能想用谁就用谁，你不觉得离谱吗？”
玛格丽特看出了司槿方才的讶异，无所谓地摊了摊手，解释了一句，“我母亲来自中国台湾省。”
而后又说：“我没有说要直接把她们辞退，我会给她们一次机会的。”
“不过如果她们在转正述职的时候仍然达不到我的要求……辞退，降薪，抱歉了司小姐。”
她站起来，和司槿礼貌地微笑了一下，径直朝着办公室门口走去。
在将要出门的时候，她忽而回过头来，“我以前就是《bella》英国总部的实习生，你不知道吧？刚才我只是和你开了一个玩笑，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花瓶。”
“司小姐，以后我们也许会合作很长一段时间。”
司槿站起来，重重地关上了她办公室的门。
她感到一阵胸闷，背靠在门上深吸了一口气。
她想要给陆放峥打电话，告诉他今天上午发生的一切。
可又骤然想起来，陆放峥是hillsborough的总裁，更换《bella》中国区人事总监的决定，他不可能一无所知。
但是他没有告诉她。
司槿想要把邦妮和艾莉森找来，一时之间又不知道应该和她们说些什么。
她只能勉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坐在方才玛格丽特坐过的椅子上。
周围满是浓烈的玫瑰花的气味，她闻不到一点她自己身上的香气。
都铎玫瑰的味道轻易地被盖过去，这令她感觉到了焦虑，她推开了休息室的门，在躺椅上面闭着眼睛休息。
最近她常常觉得胃痛，没有来由的，此刻也如是。
她骤然想起来她还在桐安的时候，一个又一个的电话打进来，她没有关机，只是把手机调整到了静音模式。
她和陆放峥并肩靠在一起，怔怔地看着桌面上的手机亮起来，又灭下去，周而复始，直到所有的电量都消耗殆尽。
“我是不是太狠心了？”
会问出这个问题，司槿觉得就已经不像她自己。
而陆放峥也当然不会赞同她，“如果我是你的话，也许会做得更过分。”
“我父亲只是想要让我成为hillsborough的总裁，过往的十几年里我也一直和他水火不容。”
陆放峥一直都不想从他父亲手里把hillsborough接过来的，他反抗过，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甚至差点因此失去生命。
这些年是什么促使他妥协的？
“你的父亲冷漠到对你的生死不置一词，你已经给了他治病所需要的钱，尽过人事，这就是最终的天命。”
司槿靠在他肩上，他的坚定说服了她，让她终于渐渐地有了一些睡意。
“我们都无比地憎恨着他们，可我们的相遇却又是他们的过错所促成的。”
那么他们的遇见，最终的结局会不尽如人意吗？
陆放峥知道司槿在想什么，更用力地抱紧她，想要让她真切地感觉到他在她身旁。
黄昏时的阳光一寸一寸地从房间里挪出去，最终消失不见，气温骤然降下来，外面又要开始下雨了。
他轻轻地啄着她的额角，“要我陪你去看一看吗？”
为众人所环绕的灵堂，或者是徐安平空无一人的墓地。
司槿很快睁开了眼睛，摇了摇头。
这个决定是坚定的，“既然已经断绝了关系，就不要再见面了。已经天人永隔，这样的见面又有什么意义？”
“我还要继续走我的路，徐安平对我的伤害停留在了我过往的人生里，自此我和他两清了。”
她在看见那个消息的时候忍不住痛哭，一面的确是为她从此再没有父亲，她从没有一位正常的父亲而感到痛苦，另一面也为她心底里那个不断被亲生父母伤害的小女孩长舒了一口气。
从此以后她可以自由了。
无论她做什么决定，陆放峥都会理解她。
“那你就好好地睡一觉，睡醒之后我们回夏城去。你到和平路的房子里住，只要我一有时间就会回来陪你。”
严琴知道她的住处，一直打不通她的电话，一定还会想办法找来，又是旷日持久的纠缠。
司槿不是一个习惯逃避的人，但她不得不承认，面对严琴这样的人，有时候逃避也是有必要的。
司槿在陆放峥的怀里睡着了，但是他们并没有在桐安过夜。陆放峥带着她穿过夜晚的跨海大桥，回到了和平路的家里。
她的思绪收回来，胃痛好像越来越剧烈了。
司槿忽而想起什么，勉强压下了心中一瞬间升腾起来的恐惧，打开了医院预约检查的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