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永远
卧室里一片昏暗,陆放峥沉睡着,司槿坐在他身旁用手机刷着新闻。
“hillsborough集团总裁陆放峥在英国出息活动时接受记者访问,被问及与garcia集团二小姐玛格丽特安西亚的婚事,直言双方之间有一些误解。”
“garcia集团发言人已经因此被更换,如有好消息会通知媒体。”
司槿摁灭了屏幕,世界重新陷入月色的昏昧之中,她静静地望着陆放峥熟睡的侧脸。
他已经从上午睡到了晚上。
她不知道他为此熬了几个大夜,最后拿出来的方法这般简单粗暴,不是这个级别的公司,这个级别的总裁应该做的事。
陆放峥当然首先是为了他自己,而后是为了她。
司槿俯下身来,极轻地在他的侧脸上吻了吻。他很快动了动,抓住了司槿的手臂,暗示着她躺下来,陪着他一起。
司槿笑了笑,在他身边躺下来,面对面望着他。察觉到她的呼吸,陆放峥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们和彼此对视着,陆放峥离她愈近,在她脖颈间深吸了一口气。是都铎玫瑰的味道。
司槿微笑着,手落在他为月光亲吻着的面颊上,“你是想要把我的气味偷走吗?”
陆放峥的唇贴在她锁骨上,不想要挪开,“想要把你偷走,到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什么都不必顾及,永远都不分开。”
司槿揉着他的头发,轻轻地责怪他,“太贪心了。”
现代人的爱情,还说什么“永远”。
他抬起头来,亲吻了一下司槿的下巴,而后立起身体,和她亲吻着。
“亲吻是疗愈,只有在你身边才可以。”
结束之后陆放峥躺在司槿枕上,他们靠得极近,鼻尖都碰在一起。
“你有多久没有睡觉了?”她问他。
“去美国的飞机延误了,落地之后看见那两条新闻,我就立刻返回了英国。不是借口,是我父亲的决定。”
去美国要十几个小时,回程又是十几个小时,再加上英国到中国的十几个小时。
她没有觉得这是他的借口,蹭了蹭他的鼻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hillsborough是家族企业。我父亲还有亲兄弟,我母亲身体不好,到我这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不过我倒是有一些堂兄弟……”
他嗤笑了一下,“我父亲生来就是英国人,骨子里流着的却还是清朝中国人的血。”
“他始终放不下这一点。他告诉我,hillsborough要长久发展下去,我必须要找一个能对我的事业有助力的妻子。”
司槿无所谓地笑了笑,她知道这些事,七年前就知道了。
“我跟他大吵了一架,他没法改变他的观念,我也不会让步。”
“这些年我已经让步了足够多了,最后我告诉他,如果一定是这样的话,hillsborough可以换总裁。”
司槿心头一震,在这一瞬间里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就算知道进入hillsborough工作不是他本来的心愿,就算这个总裁的位置在旁人眼中再值得紧紧抓住,他或许也真的不是那么在乎。
可这背后代表的东西太多了,他怎么能那么轻易……
“别想了。”
陆放峥整理着她的头发,“不是为了你。我不过只活这一生,哭和笑都该为自己,也总该和最爱的女人生活在一起。”
他只是想要她心里好过一些而已。
司槿咽下了心中的苦涩,重新望向他。
“飞来飞去那么多趟,又睡了那么久,应该饿了吧?快起来,留了黄豆蹄膀汤和米饭给你。”
江阿姨迷信吃什么补什么,日日都换着方式给司槿炖蹄膀汤喝。肉她吃不下去,汤倒是能喝一些。
陆放峥坐起来,神色温柔,“是你自己做的?”
司槿也坐起来,露出被子下面她受伤的脚踝,“你觉得呢?”
他显然不知道这件事,一进门几乎在片刻之间就在她肩上睡着了,是江阿姨帮着她把他扶到了卧室里。
此刻陆放峥的眉头显见着皱了起来,语气不善,“是你回国那天?”
她重新用被子遮住了她的脚踝,“也没什么大事,很快就好了。以后还要打交道,没必要太为难那些记者。”
她看见陆放峥的胸膛起伏了片刻,望向她的目光却一样温柔。
他下了床,把她打横抱起来,放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而后自己进了厨房,把留下来的汤和米饭放到了微波炉里加热。
他好像是还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直到微波炉响了“叮”的一声,他才从厨房里走出来,自己一个人坐在餐厅吃饭。
司槿从沙发上站起来,朝着他走过去,和他面对面坐下。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犹豫了片刻,“我刚刚好像看见了严琴。”
司槿很感激他没有称呼严琴为她的“妈妈”,“来要钱的,我和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所以我没有给。”
陆放峥的勺子停了停,他望着碗里的汤,“钱是这世上最容易解决的事。”
司槿靠在椅背上抱起了手,“那是对你而言,陆放峥。我不允许我身边的任何人帮助他们,这是他们应得的命运。”
他又喝了一口汤,没有说什么。
司槿在这时候报复性地和他提问,“玛格丽特是个什么样的人?”
传闻中他的那位未婚妻,她想知道是什么样子的。
照片她已经看过了,玛格丽特是中英混血,五官更偏欧式,是个明艳的大美人。
陆放峥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你不用介意玛戈,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立刻和你结婚。”
可婚姻并不是爱。
司槿在这时候突兀地想起来莎士比亚的那句话,“atlover’sperjuries,jovelaughs(对于恋人们的寒盟背信,天神是会一笑置之的。)”
陆放峥见司槿神情认真,他终究还是开始描述起了他印象里的玛格丽特。
“是个疯女人。”但他谈起她的态度是随意的,“小的时候她总是幻想她是bloodqueen(血/腥玛丽),你见到她就明白了。”
“原来还是青梅竹马。”司槿歪头笑着,“我会见到她吗?”
陆放峥快要把一碗汤喝完了,“hillsborough和garcia又不是不再合作了,总裁夫人难道准备每一次遇到和garcia有关的活动就都不出席吗?”
他知道司槿更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盛赞着这碗汤。
“做饭的人手艺不错,我觉得不比我去过的一些中餐厅差。如果你喜欢的话,长期聘请她吧。”
司槿笑笑,“她有别的工作,做得挺好的,没必要影响别人。”
陆放峥放下了手中的勺子,他忽而察觉到了什么,话语里带着强烈的攻击性,“她在那位程先生家里工作?”
他这样尖锐,司槿满心无奈,“我在夏城没有什么朋友,即便有,她们也都需要工作。”
彼此都沉默下去,陆放峥把餐具收拾好,走到水池边缘,开始清洗它们。
司槿把她散落的头发撩到了耳后,一瞬间又如万吨大石压在心口,她想了想,站起来重新回到了沙发上。
膏药就放在沙发旁边的小柜子上,她小心翼翼地揭下了原来的,伸手去拿新的。
陆放峥的动作却比她更快,他在她面前蹲下来,帮她把膏药贴好了。
他打开了电视,“来看电影吧。”还是由他来选片,是《罗马假期》。
司槿并不想和他赌气,幸而陆放峥也是这样想的,他如从前一般让她靠在他胸膛上,黑白的电影放到安妮公主从官邸之中逃出去,画面忽而变成了彩色。
是那一天的罗马,穿着短袖白衬衫,天蓝色伞裙的安妮公主笑着回过头来,是司槿的脸。
她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体,目光紧紧地跟随着影片里笑容灿烂的自己。
他们携手走过特莱维广场,她在人群中间,阳光洒落在她半张脸上,向着许愿池虔诚地许愿。
也有他们走台阶的那段影片,分明是从第三者客观的角度拍摄的。
但是她完全被这段影片吸引住了,她看到她把冰淇淋递到陆放峥唇边,在他张口的一瞬间收回来。他把脸凑过来,抓住了她的手,佯装要吃她手里的冰淇淋,其实只是吻了吻她的面颊。
最后他们站在真理之口面前,夕阳迅速地收敛着它的光芒,她好像又听见了那一天陆放峥在她耳边说的,“annie,iaminlovewithyou(安妮,我爱你。)”
画面定格在菲乌米奇诺机场,他们和彼此道了别,她像安妮公主一样留恋又不留恋地消失在了镜头里。
周围分明有千万人,陆放峥站在原地,是不在她目光里的孤寂。
司槿收回目光,抬头望向陆放峥,他也正望着她,唇边含着诡计得逞的笑意。
“《罗马假日》,本来就应该有一个记者在旁边偷拍的,安妮公主也并不应该发现。”
他居然把那些照片全都放在了他的口袋里,递给了司槿。
“mayipresentyourhighnesswithsomememorativephotosofyourvisittorome?(亲爱的公主殿下,请您收下您访问罗马的一些照片做纪念。)”
司槿从陆放峥手上接过来,这些都是他拍的。
画面里总是只有她一个人,这七年来她没有见过自己笑得那样开心的样子。
她主动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数刻之间彼此之间的不快烟消云散。她此刻只想这样依偎着他,就像是他说的永远。
电视里开始重复播放起《罗马假日》的主题曲。
“amithateasytoforgettheysayyou‘vefoundsomebodynewbutthatwon\""tstopmylovingyouijustcan\""tletyouwalkaway,forgettheloveihadforyou(我这么容易被遗忘吗,他们说你已经找到了新欢。但这仍然无法停止我对你的爱,我不能让你离我而去,无法忘怀我曾对你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