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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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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医院里回来,程嘉绍坚持要把司槿送回家。

    已经很晚了,邦妮和艾莉森同样需要倒时差,程嘉绍先将她们送了回去。

    靠司槿一个人,以她脚踝肿胀的程度,的确也没法走过漫长的走廊回到家里。

    程嘉绍扶着她走了一段路,终究还是不行,便仍旧和刚才在记者面前一般背着她,把她放在了床上休息。

    他不得不进了司槿的卧室,出发之前没有好好地收拾过,各处都散乱着陆放峥的西装、衬衫和领带。

    “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他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很快从房间里走了出去,客厅里传来饮水机的声音,他又无声地转了回来。

    程嘉绍把司槿搀扶起来,让她靠坐在床上。

    “医生说你最近最好都不要下床,这样伤口才能好得快一些,和公司请个假吧,现在的情况,只怕还会有记者闹到公司去。”

    他没有说要照顾她,这是他的体贴,“我帮你找一个家政阿姨过来,这样你能够方便一些。”

    司槿低下头长舒了一口气,现在房间里只有她和程嘉绍两个人,再没有旁人,哪怕是邦妮和艾莉森。

    她想要笑,却终究笑不出来。她的手按在自己的眼眶上,“你怎么会来机场的?”

    程嘉绍一直静静地望着她,语意温柔,“想要听实话吗?我看到了新闻,问了一个媒体行业的朋友,我知道你恐怕会有麻烦。”

    他不想编造一些“恰好经过”的谎言,没有什么意义。

    “谢谢你。”眼泪从指缝间漫溢出来,司槿飞快地从床头柜上抽出了几张餐巾纸。

    “没事的,没事的。”

    程嘉绍的手落在肩膀上,那暖意不过是让她心里的坚冰更快得融化,她再也抑制不住,开始低声哭泣。

    许久之后,她终于不再想哭了。一颗心空空如也,终于能够望着程嘉绍笑笑,“我很久没哭了。”

    她才不是。

    程嘉绍最后还是决定要问一问,“小槿,上一次你说……”

    他顿了顿,“你拒绝我的时候,你说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爱人,这个人,是不是陆放峥?”

    司槿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目光落在地面上陆放峥的那件黑色衬衫上,自嘲地笑了笑。

    “陆放峥没有结婚,媒体却问我我是不是他的情人。”

    在中文里,这个词在很多情境里毕竟都不好听。

    没有人觉得她配得上做他的妻子。

    “我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云泥之别。”

    她抬头望向程嘉绍,忍不住笑起来,“我知道你可能会安慰我,大家都是一样的人,我不应该这样说自己,财富、容貌、地位,所有的一切都是身外之物。”

    “但你不是我,她们都不是我,没有人知道身在其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她知道程嘉绍或许也不想听,她只是单纯地发泄着情绪。

    “你知道我和他是在哪里见到的吗?是我去他家的古堡旅游的时候。古堡,古堡诶。”

    “我不过是一个从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镇里走出来的姑娘,我甚至连一个健全的家庭,连健康的家庭关系都没有。”

    “你不知道我后来和他是怎么变熟悉的。是他因为一场意外暂时性地瘫痪了,想要一个懂中文的看护每天陪着他消磨时间,我对他来说就像是一件可有可无的玩具。”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重新捂住了她的脸,任由眼泪决堤。

    又过了许久,司槿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刚开始的时候他看我的那种眼神,我一看就知道,他是瞧不起我的。”

    “那种上等人天然的傲慢和无礼,根本就不是当时自卑敏感的我能够承受的。”

    “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回不了国,不要说机票,更不要说学费,我连让自己吃上一天饱饭的钱都没有了。”

    “你相信吗?二十一世纪了,可徐安平就是这样对我的。”

    “别人的留学生涯都无比精彩,可除了最开始的那段时间,我每天都要殚精竭虑才能确保我明天有东西吃,有地方能住。”

    司槿心里又不断地翻涌起对徐安平的恨意,她甚至巴不得他此刻就去死。

    “我好不容易得到这份工作,可以不被警/察局盯上,也不必日复一日地清洗着那些脏污的盘子。”

    “除却听着陆放峥的冷言冷语,接受他蔑视的眼神,我至少是安全和温暖的,英国那么冷。”

    在那段时期,和陆放峥相比,文弗里德甚至是对她更好的人。

    他同情她的遭遇,尽管在心里对她自述的惨状打了一定的折扣;尽管他也始终提防着她会偷走家里的古董,以至于扣下了她的护照。

    司槿闭上眼,长叹了一口气,而后又慢慢地睁开了。

    “他们也不是没有好的时候,我的大学本来就在北爱尔兰,他们一次性付清了我大二那年的学费,并却允许我在学校开学的时候回到学校里像一个正常的留学生一样学习,等到假期的时候再回到希尔斯堡里。”

    她慢慢平静下来,“其实也就是很正常的雇主和员工的关系,按时发放薪水,不要求我做既定工作以外的事。”

    “是我不该爱上陆放峥的,他也不该爱上我。他不该给我取英文名,给我和那个女孩几乎一样的名字。”

    司槿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一年的希尔斯堡。

    “我第一次离开的时候,是第二年快要到圣诞节的时候。陆放峥的病已经好了,他的姑姑代他在国外工作的父母来看望他。”

    “那时候我坐在他的书房里看书,在贺卡上一字一句地写下祝愿。”

    “我听见书房外面有一个女人的笑声,我清楚地记得她说‘ladyanneyoumeanannewhereisshe?(安妮小姐?你说安妮?她在哪里?)”

    给她指路的是圣诞节文弗里德请过来帮忙的一个女孩,那个女孩不知道这座城堡里曾有另一位安妮小姐。

    “陆放峥的姑姑闯进了书房里,我抬起头,她望着我维持着优雅的笑意,口中却说,‘somethingchanged(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司槿自嘲地笑,她没法忘记她们这些“上等人”的傲慢。

    “他们英国人可真委婉,你说是不是?我明明就不是她,我跟她一点都不一样。”

    “那时候正好程歆拿到了留学委的奖学金,到英国来交换半年。我躲去了她那里,那一个多月陆放峥找不到我,一直到开学的时候。”

    “我真没出息,我爱他爱到无法自拔。他只是站在我学校门口,甚至没有问我为什么,我就跟着他回到了希尔斯堡里。”

    把自己交给了他。

    “我本来就只是希尔斯堡雇佣来的员工,有什么资格和雇主发脾气?”

    和前一个安妮比起来,她既没有高贵的出身,论起先来后到,又是后来的一个。

    司槿拿起方才程嘉绍为她倒的水,她有些精疲力竭了。

    “其实媒体说的也没有错,我和他之间没有恋人的关系。只是我的自尊一时接受不了而已。”

    “我第二次离开希尔斯堡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再也不和他见面了。他对我来说就像是一场梦,可是梦是会碎的。”

    “只是一个文弗里德对我的非议和责难我也承受不起,更何况是他的家人,外界的看法。”

    “很抱歉程嘉绍,我不能像你说的那样勇敢一点,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始终都是一个懦弱的人。”

    “我直到今日也在和陆放峥藕断丝连。”

    她笑着挑了挑眉,尽力地表现出一副释然的模样,“文弗里德应该觉得我是在欲擒故纵,他从来也不觉得我是什么好女孩。”

    司槿说了这么多,程嘉绍始终都沉默着。

    他不应该成为她发泄情绪的对象,他喜欢过她,不应该让他知道她这么多不堪的事,“对不起。”

    程嘉绍唇边总有清润的笑意,好像能包容她的一切缺点。他对她来说就像是元旦的夜晚,她抬起头看见的那些星星。

    又璀璨又美好,存在的意义却不是为她。哪怕是他背着她走过长路,挡开那些恶意镜头的今日,她也仍旧这样想。

    “你没有做错什么,不必为此而感到抱歉。那些人以为自己是站在陆放峥的立场上自诩正义地指责你,可是他们其实连陆放峥自己的想法都没有问过。”

    “他们应该向你道歉,也向陆放峥道歉。”

    他的神色那么认真,以至于司槿在顷刻之间就再次流下泪来。

    程嘉绍重新拿起了水杯,“还想要喝水吗?还有没有别的话想要对我说?”

    司槿摇了摇头,太晚了,他不应该继续留在这里了。

    “你回家吧,这么多年我都是这样的,不用担心我。”

    他低下头去,水杯之中映出他的半张脸,“明天我会陪着家政阿姨上门,你选择你喜欢的那个就好。”

    司槿点了点头,目送着他走出满是陆放峥痕迹的卧室,她终于听见了门被关上的声音。

    她拿起了她的手机,剩下的是她在慢慢长夜里需要独自面对的。屏幕亮起来的同时又跳出来一条新的新闻。

    garcia集团发言人日前接受记者采访,宣布二小姐玛格丽特加西亚将与hillsborough集团新任总裁陆放峥订婚。

    她打开和陆放峥的聊天框,里面没有任何新的消息。

    或许这也算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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