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勉强
“《英国花园》这个选题,从主题上看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这一季各大品牌的设计原本也更贴近这种花团锦族的感觉。”
《bella》是英国公司,本来就是一本充斥着英式审美的杂志。
“但是内容上我觉得还是太过寻常了,我们在做主题的时候要衬托产品没错,但不是被产品牵着鼻子走。”
“所以我觉得是不是可以从‘飓风之后一片狼藉的花园’这个角度去想一想?”
司槿坐在会议室里,希拉和琳达坐在她身边,两侧是她们的团队。
邦妮和艾莉森刚刚入职《bella》,坐在距离司槿最远的地方,
“狼藉之美。”琳达缓慢地转着她手里的钢笔,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没有继续说话。
司槿知道她会有一些想法,打算继续推进下一个希拉递交的方案。
有人敲了敲会议室的门,司槿低头认真地看着方案,随口应了一声,“进来。”
她仍然低着头,希拉和琳达,乃至整个会议室里的人却都站了起来,“陆总。”
陆放峥站在司槿背后,她仍然有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缓缓地站起来,回过头迎上来陆放峥的目光,“陆总。”
她只是笑了笑,疏离又淡漠。
陆放峥很快将他的目光收回,朝着会议桌的末尾走去,“我不想打扰你们开会,只是想随意地听一听,
即便间隔了一整个四月,其实也并不长久。
他当然没有怎样变,仍然是一身黑色的西装,给人以触不得的距离感。
末尾有人给他让了座,他就坐在和司槿面对面的位置上。他绅士地抬了抬手,示意她可以继续。
刚才的躁动平息下去。
司槿翻到了下一页,“希拉,在色彩的运用上,我觉得你可以去参考一下阿尔贝托·米尔戈的新作《吉巴罗》。”
“这一期你负责的是珠宝,你可以参考看看阿尔贝托·米尔戈是如何把各种饰品和谐地堆叠在海妖身上的。”
上一次的展览,的确带给司槿很多新的灵感和方向。
她抬起头,望了希拉一眼,无视了陆放峥始终凝望她的目光,“当然这一期我们推荐的是夏日的珍珠饰品,并不适合一味地堆叠。”
“但我也认为你可以改变一下你展示珠宝的方式,比如放弃你请女星过来拍摄饰品的计划,转而和一些中西方的古画、雕塑结合一下。”
“我记得你很了解文艺复兴时期的一些雕塑作品,如果是它们在佩戴这些饰品呢?”
渐渐相处下来,司槿发现希拉比琳达更固执一些,她会更坚持自己在方案上的想法。
这不是什么坏事,司槿本来也只是和她友好讨论而已,并不是非要她按照她的思路去走。
但这一次的希拉却出奇地听话,“会议结束之后我会和我的团队好好商议一下这种方案的可行性。不过……”
她并没有犹豫很久,“这一次我们接触的女星,又是孟禾。如果最终决定放弃合作的话,消息流传出去,会不会……”
司槿合上了文件,干脆利落地说:“我们需要思考的只有如何呈现出最好的效果,不用怕得罪谁。”
睚眦必报,公报私仇,说她什么她都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作品。
会议结束之后,所有人渐渐地都从会议室中离开了,人流像是潮水,唯有司槿和陆放峥两个人立于原地不动。
她认真地收拾着桌上的文件,“陆总,今天怎么有时间来《bella》。”
不是问题,只是寒暄而已。
陆放峥朝着她走过来,于她而言有一种黑云压城的紧迫感,“司主编,我有些问题想问,去你的办公室吧。”
司槿尽力维持着她的平和,在会议室外众人探究的目光之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而后先一步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了。
陆放峥跟在她身后,下午的时候影子被拉得很长。
司槿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私密性并不好,有大片的落地玻璃。
她关上了门,只拉上了一半的窗帘,她和陆放峥毕竟是本不应直接联系的上级和下级,是孤男寡女。
司槿在办公室里转来转去,给他倒了一杯茶,他始终都只是坐在沙发上,在被窗帘遮掩的角落里静静地望着她不发一言。
像她刚到希尔斯堡的时候。他是她最讨厌的样子。
隔着茶几,她站在他面前。与其等待他开口,不如由她来发难,“陆放峥,你想做什么?”
司槿话语里的不耐烦是明晃晃的。陆放峥和她对视了片刻,迅速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握住了她的肩膀,推着她靠在了墙上。
他们的距离顷刻之间变成只余咫尺的近,司槿不怒反笑,她知道他要什么,捧着他的脸主动地吻了上去。
陆放峥加诸在她身体上的力量很快便消散下去,他闭上眼睛,而她睁着眼。因为她的确觉得此刻的情形有些可笑。
他的手自然而然地从肩膀上游移到她不盈一握的腰上,他引导着她,在只被窗帘遮住一半的沙发上躺倒。
她的头发铺散开来,有一些挂在沙发的靠背上,超出了窗帘的界限。
他松开她的腰,耐心地将她的头发整理好,而后将他的西装外套随手扔在了地上。
他俯下身来,司槿仍旧在望着他笑,“这里可是办公室。”
就算他们呆在不经过司槿允许就没有人会过来打扰的死角里,很偶尔的时候,也不是无有路人会从外面经过。
陆放峥的动作顿了顿,目光中好像淬了火,他重新把司槿打横抱起来,朝着和办公室相连的,司槿私人的休息室走去,把她放在了一张美式躺椅上。
他再一次俯下身来吻她,粗暴地攻城掠地。
他用一只手很快地解开了他的领带,短暂地放开了司槿的唇,让她咬着他领带的边缘,让她的声音破碎在她的喉咙里,在他耳畔,在他心里。
司槿顺从地、紧紧地咬住那条领带,像是一条在暴风雨中将要溺死的鱼。
直到他终于停下来,直到他不再颤抖,他抚摸着司槿的面颊,摘下了她口中他的领带。
“陆放峥,你是个疯子。”
司槿仍然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一双手从他腰际上移,把这领带缠在自己手上,用它擦去了他额上薄薄的汗水。
他把她从躺椅上搀扶起来,整理着她的头发,“你没有见过你从希尔斯堡离开之后我的样子。七年前是,一个月前也是。”
她的确没法见到,也不会从任何旁观者口中听说。
“我从来没有承诺过你任何,陆放峥。”
司槿把那条领带随手丢下去,靠在他肩上,缓慢地喘息着,“我只和你做我认为是愉快的事。”
她的下巴放在陆放峥微微为汗水濡湿的肩上,这样她就可以不用面对他。
陆放峥极其轻微地叹了一口气,她听着他的心跳声。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事,让你一次又一次地从我身边逃开。我已经在竭尽我所能地给你我的爱。”
她从来也没有觉得他不爱她,她也从来没有不爱他。
十年前她就爱上了他,窗边的那个少年永远地刻在她心里。那不是年少之爱,是成年之后的一眼心动。
但这是不够的。远远不够。
司槿想要笑着告诉他,安妮的鬼魂仍然盘桓在那座城堡里,她才是那里的女主人,另一个安妮永远都不会是,也不想要是。
司槿其实也有她可以问的问题,她可以问问陆放峥一整个四月他都在做些什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一定会回答她,欺骗她他在忙碌hillsborough集团股权与总裁人选将要变更的事。
可这样又有什么意义?所以她不会问。
她不想再戳他的伤疤了,他出事的时候是四月,从此以后每一年的四月安妮都躺在开满野蔷薇的墓园里等待着人去探望。
可他总是无知无觉地一次又一次揭开她的,让她回想起希尔斯堡里最初的那段日子,回想起她为人所轻视,就像她什么也不配得到。
“陆放峥,有些事是勉强不得的。”
她不想把自己的主权交出去,她的人生走到如今,才刚刚开始有了变好的征兆。
他们就这样做着不必对彼此负责的情人,又究竟有什么不好?
陆放峥揽着她的肩膀,迫着她和他面对面。司槿不愿意同他对视,她知道此刻他眼中一定又燃起了能够烧化琉璃的火焰。
所以她只是低下头,帮他扣上了衬衫的纽扣。
他们刚刚那样亲密过,她面上有尚未褪去的潮红,娇艳地像是五月为雨水滋润的英国玫瑰。
司槿为他扣上最后一个纽扣,陆放峥的手落在她脖颈上,微微用力,让她不得不仰起了她的脸。
他强迫着她和他对视着,不想再和她讲一点道理,“若我偏要勉强呢?”
他们无声地凝望着彼此,陆放峥伸手无比爱惜地将司槿额前的乱发撩开了。
“ifmyloveforyouhasonlyledmetoanewandgreatsorrow,onlyiamtoblame(如果我对你的爱只是将我导向新的沉痛,那也是我自找的。)”
他在这时候真正地变成了霍根施拉格先生,变成了十九岁在雨中漫步,将莎翁的诗倒背如流的少年。
但司槿只能坚持她只是公交车上一闪而过的女孩,她没有办法给他任何回信。
她穿好了她的高跟鞋,很快从外间抽屉里找到了一条新的领带,emarinella的。
几个月前她出差去伦敦,路过伯灵顿拱廊时顺手买了一条。原本准备送给他当作圣诞礼物,后来忘记在了这里。
她重新在他面前坐下来,伸手帮他系好了领带,又专注地抹去了他唇上残余的她的口红。
“从我的办公室里走出去,黑色的领带变成了深蓝色,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陆放峥握住了她的手,亲了亲她的手背。每一次她避而不答的时候,他都会像这样粉饰太平。
“我下午就要回英国去,六月之前,hillsborough应该就会有很大的变动。会是好消息的,你等着我。”
他站起来,仍旧牵着她的手,“午餐时间到了,我们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