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日光普照，被晒久了，皮肤难免会有灼痛感。
然而当看到黑斗篷像历经四季的枯木如齑粉般被风吹散，随后张飞的尸体肉眼可见地腐烂、化脓，肠子落地、骨头碎成渣……
直至原地只剩黑乎乎的一滩尸水。
这一幕给众人带来了极大的视觉冲击，有受不了者当场呕吐起来，双眼发白晕了过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从尸水中爬出一个小蜘蛛，悄悄顺着肖毅的轮椅爬上他的脖子咬了一口。
“该死。”脖子猛地刺痛一下，肖毅伸手一抓，将蜘蛛碾死成泥，并没有将这点小意外放在心上。
蜘蛛而已，很经常见的小动物，头顶上有个参天大树，掉下一只蜘蛛来并不意外。
“大家都看到了，是她作恶多端自愤了结，我今天就在这里，那些诋毁我的，是不会中伤我的，我自问无愧于心，堂堂正正，清清白白！”肖毅振臂呐喊。
张飞会因为作恶多端自愤了结？
哼！反正张飞已经死亡无从争辩，他这般有恃无恐，不也料定“除三害”一战后，再无他人能站出来反驳他么，他现在就是将黑的说成白的也无从辨别。楚慕祁如是想到。
肖毅倒会抬高自己：自问无愧于心，堂堂正正，清清白白？
去他鬼的无愧于心，堂堂正正，清清白白！楚东婉如是想到。
“所以，现在，不知道姜少庄主意欲如何呢？”肖毅看向站在不远处呆呆愣愣的姜西朗，道，“她已经死了，你还要和我拼命吗？”
姜西朗往台下看向楚东婉，双手握拳，仿佛只要她点头，他就能冲上去和肖毅拼一场。
楚慕祁摇头，现在还没打探清楚肖毅的底细，贸然冲上去，难免又是白白送命，不值当。
来都来了，反正不急于这一时，楚东婉摇摇头，示意姜西朗赶紧下来。
姜西朗冷冷地睥了他一眼，甩袖一飞而下。
就像一场闹剧过后，很快有人将擂台收拾妥当，一阵敲锣打鼓后，武林大会恢复正常的秩序，各路高手拿着所抽到的号码牌按序登场。
因为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明目张胆地抢，底下有人认出姜西朗和楚慕祁一行人之后，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楚东婉的身上，数不清的视线恨不得将她射穿成一个大窟窿。
“听说你们最近得到了一把宝剑，拿出来给大家开开眼界呗。”
楚东婉：“都说是听说了，哪有什么宝剑，就一把破剑，不值得大家如此关注。”
“那这破剑可了不得，可以驱雷掣电，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楚东婉扯出一个标准的微笑：“驱雷掣电？那哪里是剑，成雷公了，说笑罢说笑罢。”
“真的假的，拿出来试试就知道了，你这小丫头片子该不是个小气鬼，舍不得拿出来吧？”
“年纪轻轻，就这般小气可不好，要吃大亏的，作为过来人，我劝你……”
“就是就是。”
……
周遭指责的声音渐起，越说越离谱，仿佛她不把剑拿出来是多穷凶恶极的事般。
眼见有人推搡着动手动脚，想趁乱行抢劫之事，姜西朗搂紧楚东婉如游鱼逆流而上，穿过层层的人群，混成一体，很快就分辨不出其身影。
楚慕祁扶住陆沣兰，待混乱平复正常，姿态歉意满满地朝大家拱拱手，说：“小妹内敛怕生，先行离开了，还望大家见谅，失礼失礼。”
他这客客气气笑脸示人，都是江湖上的正义之士，有头有脸，大家不好再咄咄逼人，只好就此作罢。
明面上大家还要维持友好局面，只能暗地在想想办法了。
太阳渐西斜，擂台上晏七打得正酣，除了衣服被割成几道长条、身上增添了几道伤痕、高高束起得墨发披散随风飘扬，眼睛赤红地望向台下，喊道：“还有谁！”
他望向哪一边，哪一边的人群抱团连连摇头摆手：“不不不。”
“你，上来！”晏七随后指了一个肌肉发达的壮汉，道，“和我比一场！”
“我？！”壮汉似乎没想到会被点中，反手吃惊地指着自己惊呼一声，随手拉了几个人挡在前面，畏畏缩缩地躲在后面。
像只寻求保护的小鸡崽，唯恐被拎起来。
颇有掩耳盗铃的意味。
“我不行……我不行……”壮汉喃喃道，恨不得缩成一团。
“铛铛铛”锣鼓响三下，一个主持人走出来，说，“时间到，我宣传，本场初级比赛榜首是来自无名村的小七！”
“小七？”楚东婉笑着看向姜西朗。
因为怕被人认出，他们又全副武装成了全然不像自己的自己，才回到武林大会会场。
楚东婉扮成了一个个子矮小流里流气的二世祖，而姜西朗则成了身段高挑浓妆艳抹的风尘女子。
两人组合一看就是貌美女子因为钱权不得不委身于二世祖的可怜身世。
“我都说不要这样了。”女子撇嘴，眼眶瞧着红红的，像被欺负狠了。
“你又不是没有这样过。”二世祖笑嘻嘻着踮脚捏了捏她的脸，哄道，“你这样真好看，笑一个嘛。”
女子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笑容。
“诶，你这人，没看见人家不愿意吗？松手松手。”
有看不过眼的大侠欲上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救美戏码，粗鲁地抓过二世祖的手臂，想将两人拉开。
谁知道刚碰到，就被那女子一个过肩摔给甩到了地上，只见女子红唇微启，唾了他一口：“要你多管闲事！”
“你们懂什么，这是我们之间玩的情趣。”二世祖也呸了他一口。
听听，什么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这就是！
大侠的世界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是谁？他在哪儿？他在干什么？
心里委屈得像下了一场倾盆大雨，兜都兜不住。
最后大侠自己哭唧唧着爬起来嚎啕着捂脸走开了。
目睹了这事情经过结果的其他围观群众，接连避他二人如洪水猛兽，沾上就怕被反咬一口。
人家小两口闹着玩呢，散了散了。
大家不由得在心底感叹：钱权真是好东西啊！
这种现象也常见，没什么好奇怪的。
众人不再对这对奇怪组合感到好奇，收回了目光，专心看向擂台。
……
“咳咳。”姜西朗以手掩唇，低声道，“我让他先打头阵，晏七那水平，哪怕是这初级比赛，也当不得是今日的榜首的，那暗中相助的贵人，是肖毅。”
“嗯？”楚东婉不解。
“也有你的功劳。”姜西朗努努下巴朝向一个方向，说，“看。”
只见角落里的一个昏暗处，张富贵正埋头在那大块朵硕，吃得津津有味，与面前的热闹相比，他更专注于眼前的猪蹄、马蹄糕、羊肉串等，忙得恨不得能分身出多几个自己。
见她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姜西朗好脾气地解释道：“肖毅对他这个唯一的亲人倒是没得说，哪怕是随手相助的小七，也因此得到这特殊照顾。”
“啊！”楚东婉低呼，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道，“他竟操控了比赛？”
“初级比赛那些能上台的人，虽说是抽签，但实际上肖毅早就挑好名单，不过到中高场比赛，他就没那么好操控了。”
“那我们？”
“我们在高场。”
“算他还有眼光。”
……
初场比赛结束后，楚慕祁借口找不到住宿的地方，硬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向肖毅开口要求安排一个住处。
毕竟当年他的爹娘可是因为响应了他“除三害”的号召，才害得他们兄妹失去了双亲。
他若是想维护舍己为人德高望重的好名声，应该不会放弃这个出风头博名声的好机会。
果不其然，听他如此要求，他的脸色变了一瞬，但很快恢复成笑眯眯的慈爱模样。
“没问题，我在不远的郊外处还有一个院子，这段时间你们就安心在那住下罢。”
“可是，我想和你住一处，毕竟你是最后见到我爹娘的人，有空的话，我想再听你说一遍当年事情的经过。”楚慕祁声音难掩哭哀涩，表情哀伤。
谁忍心拒绝这样一个孺慕之情溢于言表孤儿呢？
更何况是受人爱戴敬重的武林盟主。
“自然是可以的。”肖毅又露出了慈爱的表情。
肖毅端着一副和蔼可亲的笑脸一直到初级比赛结束，大家说着恭维的话。
什么“肖盟主真是个大善人，念旧啊！”“您就像一根定海神针，有您在，江湖什么大风大浪都掀不起来。”
……
“哪有哪有，都是大家抬举。”肖毅笑得很谦卑，一副很惶恐的样子。
有人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心里还是很鄙夷不屑的：老不死的，怎么还不去死！
大家你来我往，谈笑之间滴水不漏，一派和乐融融。
然而刚回到自己的院子，门一关，肖毅的脸立刻耷拉下去，掌心凝出白色的雾气，一团团仿佛夹裹着弹药般，所碰之处一片狼藉。
花花草草残碎铺一地，屋檐漏空几角，池里有几条鲤鱼翻着白肚浮浮沉沉……
可见他的身体虽残，但他的内力功夫这几年并没有懈怠，反隐见增长。
有眼力见的贴身侍从不知道从哪个旮旯拖来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丢在他面前就走开了。
如果有人仔细辨认的话，就能认出这是武林大会上比赛完，因为受伤被拖下去医治的一位侠士。
只见肖毅掌心朝他的额头伸去，犹如一个大吸盘般不断将他的元气吸走。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肖毅才慢慢平复下来，阴恻恻地说：“他们竟然这么想来这里住，定叫他们有去无回！”
感觉他气顺了点，一个八撇胡军师的人走出来安抚道：“勿要冲动，他们抱有目的想接近我们不一定是一件坏事，他们身上，不也有我们所求的吗。”
“那就看近水楼台，谁先得到月了。”肖毅显然也想到了，然而又有点担忧他们会发现他的秘密，忧虑道，“那，那些……可是要转移阵地了。”
“不必，如果太过出入频繁，想来更会引起注意，还是按兵不动为好。”军师建议到。
……
于是楚慕祁他们就这样在盟主殿住了下来，因为楚慕祁又得寸进尺想和肖毅住得近些，肖毅也笑笑答应了，两人成了对门的邻居，一开门抬头不见低头见。
翌日，武林大会中级比赛如约拉开帷幕，楚慕祁和肖毅皆是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两人出场时还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肖盟主大义啊，看他对楚少庄主多好！”有人感叹道。
不是，肖毅就顺手递了个果盘给楚慕祁示意他吃，这就“多好”了？
比拼演技的时候到了，楚慕祁也笑嘻嘻着给肖毅倒了杯茶。
“虽然肖盟主身体不太好，但还是有不少人想借故攀附上的，不过肖盟主又岂是一杯茶就能收买的！哼！。”有人就差指名道姓说是谁了，最后一个“哼”字更是将他的不屑表达得淋漓尽致。
楚慕祁听在耳里，气在心里。
明明是差不多的行为，怎么肖毅成了“大义”，他就是“攀附”。
可恶，实在是太可恨了。
不过好在楚东婉此时不在，若是她被这样区别对待，指不定当场就掀桌而起了。
因为张飞的事情，所以今天楚东婉和姜西朗调查去了，并没有在中级比赛的会场。
待他们几经周折弄清楚张飞究竟是怎么回事后，匆匆忙忙回到盟主殿已是三更半夜，夜深人静之时。
一回到，门一关，两人端起茶壶咕噜噜下肚，好半晌才缓过来，细说始末。
原来，在他们和张飞分别后，虽然她的身体在慢慢恢复，但终究是恢复不了如初，武力全无，而她又执意报仇。
大雨将自己的毕生功力传输给了张飞，当场毙命。
而张飞醒来后，看到大雨死了，什么布局、什么阴谋都不管不顾了，一心只想找肖毅报仇，然后快点下地狱陪他。
她自知哪怕是受了大雨的功力也不是肖毅的对手，但是好在“关羽”在世时给她留了一个毒蜘蛛，只消咬一口，只需十日，毒素便能在不知不觉中蔓延至心脏，死亡。
好在，最后是成功了。
接下来就是肖毅的死期了。
她要的就是一个时机，哪怕是尸骨无存也在所不惜，虽然她作恶多端，自知死后是要下地狱的，但是临死前向世人揭穿肖毅的假面孔，哪怕当日不足以令大家相信，但是她这个开口一扯，肯定也有不少人想要他死的人前仆后继上去。
肖毅就是不死，也要掉层皮，可不能再这么高高在上地享受大家对盟主的敬重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会有不少人愿意助力这颗种子生根发芽的。
大雨和张飞都死了，留下的护卫和小弟自然群龙无首，好些早另攀高枝去了，待楚东婉去到时，还是认出了之前在“一晌贪欢”时，认出了欢主，即张飞的一个小弟。
他带着大雨的老母亲显然也是准备要离开，见到他们，高兴极了，也将来龙去脉详细说了。
“那这老夫人……”楚东婉看得出她被照顾得很好，衣着光鲜，精神饱满，见有人看过来，还温柔地朝他们笑了笑。
“反正我也没有娘亲，就当她是娘亲照顾了，这也是主子托付给我的一大重任，我定不会辜负她。”小弟坚定地说，“我打算带她回乡下养老。”
“如此，你们保重，有事可来戟戮山庄找我。”楚东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