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你们可都是被抓来这里的?”
那道冷冷的声音乍然响起,张富贵吓得赶紧抱住了树干以防掉下去,他连连点头,回答道:“我是被抓来的,其他人就不知道是自荐上门呢,还是和我一样被抓的了,毕竟这里包吃包住包玩,谁不想在这里醉生梦死呢?”
“你来这里多久了,可有打探清楚这里的地形?”
“我在这里呆了五天。”张富贵张开五根手指比划道,“梦醉阁好吃好玩好住的,去打探什么地形呀,我愿意一辈子呆在这里不出去。”
晏七白了一眼,显然对他这种咸鱼瘫很是不齿,问:“你们就没想过要逃离大雨的掌控出去吗?”
一聊起来,张富贵一时间也忘记了性命还握在别人的手上,开始侃侃而谈:“外面套路深,我才不要出去呢,兄弟,听我的,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吃吃喝喝不好吗?你就歇了逃跑的念头吧。”他凑近了些,低语道,“这里暗中还有人盯梢呢,逃是逃不掉的。”
“大雨把你们圈养起来,总有一日会杀了你们。”晏七不死心地补充建议道:“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今晚还给我们演了一出吸血的戏,你真的不曾想过要逃?”
听了这话,张富贵怔愣了一会儿,大雨竟然不是看中了我的美色才把我抓来的?如他所言,大雨就是想把我们像养猪一样养起来,养肥了再宰?
再想了想,想来这也是人之常情,这样想着也就释然了。
张富贵看着晏七的眼神像看着一个傻子一样,说:“我为什么要逃?反正我就烂命一条,享受的都享受过了,就算是现在要我去死也没多大关系,我想得很开的。”
晏七将剑又戳到他的脖子上,说:“那你现在去死吧。”
却见张富贵哆嗦了一下,讨好地看着他:“大侠大侠,刀剑不长眼,您还是稍稍移开一下,我胆子小,不经吓的。”
晏七冷哼了一声:“不是说现在死也没关系的吗?明明就是贪生怕死之辈。”
张富贵撇撇嘴,嘟囔了一句:“我是说死在大雨的手上无怨无悔,毕竟他好吃好喝地供了我好几天,无以为报,以命相抵也是应该的,我可不想白白死在你的手上。”
晏七还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被他这一番话噎得无话可说了。
“那在梦醉阁,可都是如你这般不愿离开的人?”
又是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张富贵猛地扭头望过去,只见又一个黑衣男子蹁跹而来,身姿轻盈地脚踩在一簇繁叶上,随着摇摆的枝叶起起落落。
张富贵稳了稳心神,夹紧双腿,实在是这一惊一乍的,真的快要被吓尿了,他哭腔都出来了,说道:“据我所了解,大家都是不愿离开的,毕竟在这里过的都是神仙日子,快活得很。”
姜西朗见问不出什么,和晏七对视了一眼,正打算飞走,却听张富贵说道:“大侠,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瞎折腾了,人生得意须尽欢啊,你们别搅了我们的好日子。”
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身手如何,但是想到有可能会被大雨迁怒,连累得这快活日子一去不复返,张富贵就鼓起勇气一再劝道:“你们不要这么不识趣,害得我们也享福不成。”
听了这话,晏七简直要气笑了,最怕是有福也没命享,亏他们还挺得意的,这就是古人所言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了,对于上赶着找死的人,他也是有心无力。
“那就成全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张富贵冷不丁又被人拎起飞走,风拍着脸呼呼作响,刮得有点儿疼,眼睛都睁不开了,须臾,只感觉衣领上的手一松,他掉到了茅房的门口前,再抬头一看,空中黑衣人的身影早已看不见。
见没了威胁,张富贵松了口气,手忙脚乱地边开门边解着亵裤,“啪”的一声,木门关上了,只听里面传来一阵水落声,再接着就是长长的一声舒叹,然后木门开,张富贵神清气爽地出来了,他伸了个懒腰,边走边说:“我能鏖战到天明,回去再接着赌几把。”
……
姜西朗和晏七再到处打探了一下,这里的地势高低不平,有山有坡,入目之处起伏不平,有的地方灯火密集,明亮如白昼,有的角落灯火稀疏,点点如天边星,一里一暗哨,他们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出口在哪里,好几次兜兜转转地在那转圈,差点儿就被人发现了。
见实在打探不出什么,没法,他们只好原路返回,另做打算。
回到梦醉阁住宿的地方,隔着薄薄的帘帐,隐约可见里面的女子挥舞着双臂,蹬着脚,嘴里喃喃着“走开,都走开”,似是陷入了恐怖的梦魇。
姜西朗本来是不打算管的,但是细听之下,听出是楚东婉的声音,他想了想,放心不下,还是走过去了。
“冒犯了。”
他在榻前说了一句,然后一把掀开帘帐,只见楚东婉在梦境中挣扎得厉害,眉头紧锁着,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的汗水打湿了头发,一绺一绺地贴在脸颊上,看起来好不可怜。
姜西朗一手握住了楚东婉乱挥的手,一手轻轻扒开她脸上的湿发,然后掏出手帕细细地擦起来,轻声抚慰着:“别怕,别怕,我会保护你的,谁都伤害不了你。”
这语调虽然轻柔,但是饱含坚定,仿佛吃下了一剂安定剂,楚东婉渐渐放下挣扎的手脚,眉头舒展,呼吸慢慢恢复平缓。
晏七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掏了掏耳朵,再揉了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面前这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人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主子。
姜西朗察觉到他的目光,扭头扫过一记凌厉的眼神,警告之意明显,晏七悻悻地转身走开了。
主子果然还是主子,只不过面对他时是一张不苟言笑的臭脸,面对小姑娘时是一张温柔如水的笑脸,耍得一手变脸法,他是拍马莫及了。
光明渐渐驱散黑暗,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大雨盘着腿在一处山顶上打坐,闭目凝神,这个姿势也不知保持了多久,只是晨雾寒露重,他的发丝、锦衣被打上薄薄的一层白露,看起来清冷又孤寂。
太阳慢慢升起,为他镀上薄薄的一层橘色,两缕微卷的发丝自鬓边散乱地垂落下颌,妖冶俊美描写如斯。
在一旁伺候的婢女正看得入神,这时大雨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眸幽邃,看向人时过于凉薄凶戾。
婢女被那目光所震慑,下意识地低下头来,身形更加恭敬。
“吸收了一晚的天地灵气精华,感觉舒坦多了。”大雨呼出浊气,然后抬手拢了拢鬓边的发丝,幽幽地问,“昨天来的那伙人可还安分?”
婢女答话:“昨晚有两人是搞了一些小动作,不过翻不起什么水花,主子不必放在心上。”
“如此甚好,真让人难以抗拒啊!”大雨像想起了什么美味食物,感叹了一句,再舔了舔唇角,悠悠地说,“昨晚那长得还算入眼的男子可调查清楚来历了,为何我感觉他血液的味道闻起来甚是香甜?”
“那男子是北城凌霄山庄的少庄主姜西朗,此次是打算陪妻子到塞北游历一番,至于他的血液为何与常人不同,这个属下还没查到原因。”
“罢了罢了,我再去会会他。”大雨不在意地摆摆手,身形一闪,消失不见了。
天色尚早,大家还沉浸在睡梦中,姜西朗倏地睁开眼,醒过来了,他也不赖床,起身穿戴好衣衫,再轻手轻脚地来到梳妆镜前准备束起头发。
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冷香拂面而来,梳发的梳子被人抢走了。
姜西朗透过昏黄的梳妆镜,能清楚地看到身后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虽然他的面容冷峻,但是不可否认样貌是一等一的好。
这时大雨俯下身,将脑袋搁在姜西朗的肩膀上,目光直直地盯着镜中人,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说:“不如我来为你梳发好了。”
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太过亲密,姜西朗脑海中浮起一对交颈鸳鸯耳鬓厮磨的画面,当下被刺激得全身冒起鸡皮疙瘩,正想反抗,却被人摁住在座位上不得动弹。
而本着看他想耍什么花招的态度,姜西朗也不轻举妄动,乖乖任他摆布。
只见大雨拿起梳子,为他慢慢地梳起头来,再细细地冠上一支玉簪。
别的不说,他梳发的手艺倒是精熟老练,只是两个大男人如此作态,怎么看怎么怪异。
大雨为姜西朗束好发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张开双臂以一个环抱的姿势想要抱住他。
姜西朗透过镜子看到他的动作,被吓得立刻弹跳开来,成功躲过了大雨的魔爪,却连累绣墩哐当倒地,这突兀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很是惊乍,像是平地突响炸雷,一下子就惊醒了梦中人。
大家陆续反应过来,翻被掀帘飞旋而出,却见梳妆台前,大雨和姜西朗相对而站,眼瞪眼,两人之间暗流涌动,仿佛谁都不能插进去,要将对方看出一朵花来。
大家一脸懵逼地看着面前的情况,皆是一头雾水:这大清早的,难道大雨是想来偷袭,现在是要动手开打了吗?
此时姜西朗心里也满是惶恐,思绪万千:难道自己被大雨看上了?平生第一次被男人喜欢,怎么办?看来传言不单只是传言,大雨果然是男女通杀,好可怕,想逃!
姜西朗一有动作,大雨就发现了他的意图,恼怒地扫了一圈围观的多余人员,想要上前将他虏走。
一个逃,一个追,两人很快扭打到了一起。
大家的眼珠子随着他们如鬼魅般的速度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骨碌碌转动,阳台、房梁、床榻……他们所到之处皆留一片狼藉,嘭嘭噼噼的嘈杂之音不断。
大雨虽不想伤了姜西朗,但见他像泥鳅一样滑溜,每次总是差一点儿就要抓到,却回回又被他溜走,大雨的火气一下子腾腾冲上脑门,发了狠,以泰山压顶之势扑过去。
姜西朗的脚一滑,慌乱之中随手抓住了大雨的衣襟,以至于两人齐齐往后倒。
不过是眨眼间的事,只见地上的两人堆叠在一起,姜西朗在下,大雨为上。
而且,这状况发生得太突然,两人似乎都惊呆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现在,他们所保持的姿势是——嘴碰嘴,眼对眼,大雨还试探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姜西朗顿觉自己的嘴唇像爬过一只蜗牛,黏稠又恶心,他下意识地偏过头,大雨的嘴巴就落到了他的侧脸上。
因为磕撞得太用力,姜西朗感觉额头上的钝痛如潮水般涌至,青筋一跳一跳地颤动,脑袋晕晕麻麻的,他伸手推了推,但大雨自岿然不动。
姜西朗的脸色臭得堪比锅底那般黑,斜睨着眼,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浑身散发着戾气。
大雨见他生气了,也不再敢逗弄他,赶紧爬起来。
而这一过程,从两人跌倒到调戏再到分开,事情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围观的看客来不及作出反应。
大家的视线齐刷刷地盯着姜西朗的唇角。
一道嫣红的血迹自唇角蜿蜒而下,衬得他面白如玉的脸庞,更显妖媚。
回想起刚才发生的经过,姜西朗的神色有些别扭,又感到恼怒,恨恨地瞪了一眼大雨。
大雨一副无害无辜的乖巧模样,干笑半晌挤出一句话来:“我不是故意的。”
因为激动,姜西朗脸上的肌肉微微颤动着,用满是讥讽的口吻嘲讽道:“你还想故意的!?”
姜西朗说着还用力的擦了又擦嘴唇,像是要把什么恶心的东西擦掉。
大雨觉得他是少见多怪,虽然说不小心把他的嘴唇磕流血了,但两人亲一亲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的反应为何那么愤懑?
而且,大雨自认为长得也是一表人才,谁占谁的便宜还说不定呢!
姜西朗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或者将大雨大卸八块才可泄心头之恨。
他不愿再和大雨虚与委蛇,单刀直入:“现在我们想离开这里,所以是要打赢你才能出去吗?”
“什么!你想走!”大雨惊讶地叫出声来,他是有私心想留下姜西朗,劝道,“是哪里招待不周吗?尽管提要求,保证让你们住得舒舒服服的。”
楚东婉现在还不想走,想把那些无辜的百姓都救出去再说。
她蹙着眉,向姜西朗眨了眨眼睛。
但是姜西朗没有领悟到她所想传达的信息,以为她是眼抽筋了。
他不愿再与大雨扯皮,不耐烦地说:“现在,立刻,马上就要走,开打吧!”
说着就一个拳头挥过去,大雨身形灵活地一闪,躲开了,然后伸手握紧他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的身上,贴近他的耳边,呢喃道:“我最喜欢泼辣美人了,脾气挺大的呀,你呀,甚合我意,我怎么舍得和你动手动脚呢?”
大雨说着就伸手勾起姜西朗的下巴,是一个常见的风流子弟调戏美人的姿势。
这不叫动手动脚,那什么叫动手动脚!
这时楚东婉出手将姜西朗拉扯开大雨的禁锢,然后和他十指相扣,挑衅地说:“我们已经成亲了,你没希望了,不要再觊觎我的夫君,不然我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和你决一死战!”
姜西朗还是第一次被她这样明目张胆地宣告主权,就像喝了一口蜂蜜,心里也甜滋滋的。
大雨却觉得这个画面实在碍眼,偏想做那打散鸳鸯的木棒。
他突然心生一计,狡黠地说:“难道你们就不想探听这里的情况?不想救那些人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