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催逼
当清晨来临,阳光倾泻,他该怎么睁眼,怎么穿衣,怎么起身,怎么推开门,怎么下楼,怎么迈步,怎么呼吸,怎么坐在那里,怎么抬头,怎么直视那满是伪装的笑眼?
当再度睁开眼,他要怎么面对这一切?
不知道。
过往溶解在梦的天边,梦的翅膀已经消湮,他自幻的云端坠落,来到现实,必须面对眼前的苟且。
可是并不是必须去面对,就会主动去迎接,往往是被逼到绝路,才不得不赤身裸体的挣扎。
他便是如此,在那得知所谓真相后的一整天里,他一直没出现,众人亦不知道他在何方。
而他亦没有躲藏,只是窝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坐着,桌前,摊开一张纸,握起笔,却迟迟不下。一整天就坐在那里,呆愣,从朝日坐到夕阳,屋门从未被推开,也从没有人想过找他。
或许有人,只是昨夜日的所有行为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所以尽管双眼搜寻,但心里只想躲藏----毕竟昧着良心欺骗了信赖自己的人啊。
深夜无眠,他仍旧坐在桌前,若没有干涉,不知会坐多少个日夜,就像她初死那样,昏迷七日而终醒,接着在那烧毁的房屋里,一连坐了不知道多少天,而她的尸体,在自己醒来前就被拖走下葬,他甚至不知她葬到何方,他甚至没能再看她一眼。
自那之后,又过了多少天?又是多少个日夜里,迎接每一个没有她的明天?
他还记得---那些他本以为自己早已忘掉的事情----他还清清楚楚的记着,田野,蓝天,屋庐,笑靥,不止这些,他已许久未哭,眼角已经许久未流下泪水,或许是早已忘却啼哭?
哦,他哭过,在得救的那天里,和黎大山一起在昏黑的傍晚里嚎哭,为了昨日的终结。
可是昨日真的终结了吗?在他身上?
不知道,或许它从未终结,溶解的是过去的他,不是他过去的泪,悲哀似饿贪蛇蟒,缠在他身上,不停的收缩,为了创造一天——自己窒息而亡——从而得以果腹。
不知道。
不知那日的迷茫是为什么而担忧,不知那日的泪是为谁而流。
但他从未为她流过泪,自己唯一的亲人,他从未为她流过一滴泪。即便是荒芜的逃亡,泪水汪汪,他也没为她流过一滴泪。只想着自己,只想着自己的明天。
不知为何,为什么,即便是现在,想起她的敛眸,忆起她的话语,念起他们苦苦挣扎的曾经。
月光清冷,映照出纸页寒冰。笔已撂下,在不知哪刻的犹疑。
他抬头,直视明月,无星无云,孤身,茫然。
清光洒下,碎散在剔透泪珠和晶莹溪流,反弹在光滑弧面,涤不净他的悲哀。
“选择吧,选择吧。”月没日升,黑落白来。梦境在恳求。
“选择吧,选择吧。”敲门声响起。现实在催逼。
哇怎么还要凑够一千字我要死了这么难凑啊哼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