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萌生
撂下铅笔，无意间瞥见那张彩纸，在金黄的日光下熠熠生辉，他这才想起来昨天的邀请：黎大山邀请他去参加休息室的聚会。
不过休息室是哪？他记得刚来的那天院长带着他们逛了一遍，当时听的非常认真，但是后来的大多数地方他根本没去过，导致他也记不住那些地方具体在哪里，他只记得自己的房间在三层的正中央，宿舍楼在院子的正中心，正北是大门，正南是教室，正东是食堂，正西是大厕所，除此以外还有许多的小屋子，零零散散建在各处，宿舍楼以外的建筑最多只有两层，外围的墙高过这些建筑，宿舍楼有三层，他从窗户向外看，正好看不见外界的风景。
他又想了不知道多久，把在这里生活的所有回忆都翻了个遍，每一天都无比清晰，除了刚来的那几天，那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记忆。
“算了算了，自己找找去吧。”反正就那么大点地方，随便转转总能找到的。
这么想着，推门出去，路过十二道门，迈下五十四节阶梯，穿过敞开的玻璃大门，他来到了户外。休息室这样的地方最可能会在哪呢？大脑正想着，脚已给出了答案，当迈出的脚比先前更早的踩到硬物，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最常去的教室前。两层的楼，四个教室，八个窗户，没有一个亮着灯。他走进去又挨个推开查看，结果也是一个人没有。
“那能是哪呢？”他挠着头走出来，打算再想想和休息室有关的地方。
“柏乐通！”不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呼唤，得亏是这时候叫的，要是再晚点等柏乐通陷入思考了，那不管叫多少声都听不见了。
柏乐通疑惑的抬起头，他没听过这样的声音，粗犷沙哑还带着些许犹疑，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嘴里能发出的声音。
自己不认识他，他却认识自己？怎么回事？难道又是一个曾经见过但自己又忘记的人？或者只是偶然听到又偶然记住了自己的名字，偶然看见又偶然记住了自己的样子？也可能对方也是个喜欢广交朋友的人，和院长还有齐高升一样特意记住了每一个人样貌和名姓？
见没有回应，对方又唤了几声，虽说声音越来越小，但还是可以听得清。
依旧没得到回应，搞得人家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一边尴尬于那自信满满的几声叫唤——那几乎费尽了他所有的勇气，一边尴尬于认错人的“事实”，同时还在责怪自己为什么不看清楚了再叫，搞的两个人都十分尴尬的杵在原地。对方再想了一下柏乐通的样貌，没想起来，当然想不起来！因为那家伙面对他的一再询问只是草草的说了一句“那头独一无二的老头白，瞎子都能认的出来。”该死的东西！说仔细点能死还是怎么着？要不是看你，
“不冷静”他深吸一口气，把怒气压下去，还是想想该怎么解决现状吧，是抛开这人逃走还是迎上去再确认一遍？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柏乐通从漫无边际的疑问中回神，发觉有人就站在他正对面，两手搭着自己的肩膀。看来那人已经做出了决定。
“是你在叫我吗？”柏乐通率先开口，正好他只做出了迎上去再确认一遍的决定，还不知道见面后要说什么。
“你是柏乐通吧？”
“你是谁？”看来对方确实是在叫自己，身后的教学楼亮起灯，照亮了身边一小块儿的昏黑的夜，让他们得以看见对方的样子。
“你是柏乐通吧？”银发，黑眼，黄脸，比自己要高一点。
“嗯，我是柏乐通，你是谁？”面前这个家伙只有薄薄的一层灰发，应该是刚剔不久。他对这人没印象。他想起自己以前的那副样貌，顶着一片焦黑发卷的毛，在别人看起来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呼，那就好，我还以为我认错了。”
“你是谁？”
“吉黎，你不是也被大山邀请了吗，看你一直没来，我是来找你的。”
“我打算去的，就是忘了休息室在哪了。”柏乐通晃了晃手上那张揉皱了的彩片。
“你不知道吗？那正好，我带你去吧，”吉黎转身，回头确认柏乐通确实在跟着自己，然后大跨步开始走。
吉黎每次想开口，侧目瞟到柏乐通心不在焉的模样，就又把话咽回肚子里，而柏乐通脚跟着，眼却穿过吉黎，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于是直到推开门，他俩也没再说一句话。
“怎么还没来啊？”推开门前听到这样的话，推开门时便戛然而止，室内一片寂静，满屋子的人，大眼小眼全看向他，这个跟着别人进来的人。
眼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神色却出奇一致，像挨饿多日的豺狼，在为一口肉四分五裂之际，闻到新鲜的羊膻味，于是一齐抛出贪婪的绿光，团结齐一，摆好架势，准备将羔羊撕咬殆尽。
看到这景况，柏乐通愣住了，震撼于森森寒芒，疑惑因神采熠熠，也可能只是不习惯这么多人的目光一下子汇聚，送来太多的温度，让他一刻震颤后顷刻涨红。
为首的豺狼最先调整过来，一个眨眼收敛绿光，一个清咳吸走口水，一个转头逐开笑颜，黎大山并不起立，也不正身，所有人中他最镇定，只是微微颔首以表注意到了柏乐通，尽管内心早已波涛翻涌，他和蔼的说：“乐通！你来了！我们正聊天呢。”
“是吧？”他环顾一周，对每个人说。
“嗯”“是”众人随声附和，吉黎也趁此机会混入人群里，躲开撕咬的目光。
“我想早点来的，不过我不认路，于是吉黎领我过来了。”温度降下，柏乐通又恢复了以往什么都不在乎的心境，无视众人的目光，观察起大家。
一人身体壮硕，比自己高好多，左胳膊缠满了白色绷带，挂在脖子上悬着，用着粗犷的声线，在聊天中随口一说：“我只是左手碰了下出去的大门，胳膊就被打折了。”
一人白面瘦弱，与自己同高，两眼一黑一灰，左的灰眼又紫又肿，操着尖厉的嗓子，玩笑似的开口：“嘿你说这外边的光是真亮啊，我不过看了一秒，就瞎了一只眼呐。”
一人赤膊，比自己稍矮，尽管有女孩同在，亦不羞于展现自己肌肉，他张开嘴，只发出啊啊的响声。
一人束起马尾，与自己同高，头上插着一朵小白花，淡蓝的眼珠盯着赤膊人，用甜柔的嗓音讥笑道：“真是惨啊，朝院长提建议，结果被拔了舌头。”
“起码他敢说，不像某个人，只敢在暗地里口舌生非。”一个更加尖厉的声音骂了她一句。
“你！”那女孩被骂的说不出话，摔门而去。
“哈哈哈哈！骂的好！”一些人跟着起迟来的哄，可惜一方已经败退，激不起更好玩的怨怒。
“你说那外边有什么啊，不让我们出去，难不成那玩意儿已经追上来，我们这是唯一的活人？”
“谁知道呢？又没人看见过。”
“那样她倒是为了保护我们了？”一人冷哼一声。
“外边不比里边好多了？自由广阔，热闹繁华。”
“你怎么知道？”
“你没见进来的那天，街上那么干净，肯定有人。”
“院长不会来吧？”
“那老妖婆再变态也不至于连这都知道。”
“这可是我们最后的自由了。”谁叹了口气
吉黎缩在墙角里，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所有人。
大山拍了拍他，把他从永无止境的观察中拉出，对其他人说话：“真想看看外边是什么样啊。”
“外边”
他费了老大劲才想起来这个词的含义，房间的外边，宿舍的外边，院子的更外边，一个他曾呆过的，更广大的世界。
这时的他依旧对自由没什么概念，只是既然大家都想出去，他也就自然而然地生出了去外边看看的好奇心。
他也想出去看看。
大山又拍了拍他，说，“上次也是这样呢，你站在门边，”话只说了半句，他很好奇后边的内容。不知何时人已走光，只剩他们二人还在其中。
“这是我的房间，你房间的正下方，很好记吧，有空常来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