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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五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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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君主处于统治地位,拥有整个国家的财富,完全有条件掌握重赏严罚的权力,可以运用法术来观察和处理问题;

    那么即使有田常、子罕—类的臣子也是不敢行欺的,何必寻找那些诚实不欺的人呢?

    现今的忠贞信义之十不满十个。

    而国家需要的官吏却数以百计;

    如果一定要任用忠贞信义之士。

    那么合格的人就会不敷需要;

    合格的人不敷需要,那么能够把政事治理好的官就少,而会把政事搞乱的官就多了。

    所以明君的治国方法,在于专实行法治,而不寻求有智的人;牢牢掌握使用官吏的权术。而不欣赏忠信的人。

    这样,法治就不会遭到破坏而官吏们也不敢胡作非为了。

    现在君主对于臣下的言论。喜欢悦耳动听而不管是否恰当;

    对于臣下的行事,仅欣赏他的名声而不责求做出成效。

    因此天下很多人说起话来总是花言巧语,却根本不切合实用,结果弄得称颂先王、高谈仁义的人充满朝廷,而政局仍不免于混乱;立身处世的人竞相标榜清高,不去为国家建功立业。

    结果有才智的人隐居山林,推辞俸禄而不接受,而兵力仍不免于削弱。

    兵力不免于削弱。

    政局不免于混乱,这究竟是怎么造成的呢?

    因为民众所称赞的,君主所优待的,都是些使国家混乱的做法。

    现在全国的民众都在谈论如何治国,每家每户都藏有商鞅和管仲的法典,国家却越来越穷,原因就在于空谈耕作的人太多,而真正拿起农具种地的人太少。

    全国的民众都在谈论如何打仗,每家每户都藏有孙子和吴起的兵书,国家的兵力却越来越弱;

    原因就在于空谈打仗的人太多.而真正穿起铠甲上阵的人太少。

    所以明君只使用民众的力量,不听信高谈阔论;

    奖赏人们的功劳,坚决禁止那些无用的言行。这样民众就会拼命为君主出力。

    耕种是需要花费气力吃苦耐劳的事情。

    而民众也愿意去干,因为他们认为可以由此得到富足。

    打仗是十分危险的事情。而民众却愿意去于。

    因为他们认为可以出此获得显贵。

    如今只要擅长文章学术,能说会道。无需有耕种的劳苦就可以获得富足的实惠。

    无需冒打仗的危险便可以得到尊贵的官爵,那么人们谁不乐意这样干呢?

    结果就出现了一百个人从事于智力活动,却只有一个人致力于耕战事业的状况。

    从事于智力活动的人多了,法治就要遭到破坏;

    致力于耕战事业的人少了,国家就会变得贫穷。

    这就是社会所以混乱的原因。

    因此,在明君的国家里,不用有关学术的文献典籍。

    而以法令为教本;

    禁绝先王的言论,而以官吏为老师;

    没有游侠刺客的凶悍,而只以杀敌立功为勇敢。

    这样,国内民众的一切言论都必须遵循法令,—切行动都必须归于为国立功,一切勇力都必须用到从

    军打仗上。

    正因如此。

    太平时期国家就富足,战争时期兵力就强盛,这便奠定了称王天下的资本。

    既拥有称五天下的资本,义善于利用敌国的弱点;建立超过五帝、赶上三王的功业,一定得采用这种办法。

    现在却不是这样。

    儒士、游侠在国内恣意妄为,纵横家在国外大造声势。内外形势进行恶化,就这样来对付强敌。

    不是太危险了吗?

    所以那些谈论外交问题的臣子们,不是属于合纵或连衡中的哪一派,就是怀有借国家力量来报私仇的隐衷。

    所谓合纵。就是联合众多弱小国家去攻打一个强大国家;

    所谓连衡,就是依附于一个强国去攻打其他弱国。

    这都不是保全国家的好办法。

    现在那些主张连衡的臣子都说:“不依附大国,一遇强敌就得遭殃。”

    侍奉大国不一定有什么实际效应,倒必须先献出本国地图,呈上政府玺印,这样才得以请求军事援助。

    献出地图,本国的版域就缩小了;

    呈上空印,君主的声望就降低了。

    版域缩小。国家就削弱了;声望降低。政治上就混乱了。

    侍奉大国实行连衡。

    还来不及看到什么好处,却已丧失了国土,搞乱了政治。

    那些主张合纵的臣子都说:“不救援小国去进攻大国,就失了各国的信任;失去了各国的信任,国家就面临危险;国家面临危险。君主地位就降低了。”

    援救小国不一定有什么实惠可言。

    倒要起兵去和大国为敌。

    援救小国未必能使它保存下来。而进攻大国未必就不失误一有失误,就要被大国控制了。

    出兵的话,军队就要吃败仗;退守的话,城池就会被攻破。

    援救小国实行合纵。

    还来不及看到什么好处,却已使国土被侵吞,军队吃败仗。

    所以,侍奉强国,只能使那些搞连衡的人凭借外国势力在国内捞取高官;

    援救小国,只能使那些搞合纵的人凭借国内势力从国外得到好处。

    国家利益没有确立起来,而臣下倒先把封地和厚禄都弄到手了。

    尽管君主地位降低了,而臣下反而抬高了;

    尽管国家土地削减了,而私家却变富了。

    事情如能成功.纵横家们就会依仗权势长期受到重用;

    事情失败的话,纵横家们就会凭借富有隐退回家享福。

    君主如果听信臣下的游说,事情还没办成就已给了他们很高的爵位俸禄,事情失败得不到处罚;

    那么,那些游说之士谁不愿意用牟取名利的言辞不断去进行投机活动呢?

    所以国破君亡局面的出现,都是因为听信了纵横家的花言巧语造成的。

    这是什么缘故呢?

    这是因为君主分不清公私利益,不考察言论是否正确,事败之后也没有坚决地实行处罚。

    纵横家们都说:“进行外交活动,收效大的可以统—天下,收效小的也可以保证安全。”

    所谓统—天下,指的是能够打败别国;

    所谓保证安全,指的是本国不受侵犯。兵强就能打败别国。国安就不可能被人侵犯。而国家的强盛和安定并不能通过外交活动取得,只能靠搞好内政。现在不在国内推行法术,却要一心在外交上动脑筋。就必然达到到国家安定富强的目的了。

    乡间谚语说:“长袖善舞,多钱善贾。”

    这就是说,物质条件越好越容易取得功效。

    所以国家安定强盛,谋事就容易成功;

    国家衰弱混乱,计策就难以实现。

    所以用于秦国的计谋,即使改变十次也很少失败;

    用于燕国的计谋,即使改变一次也很难成功。

    这并不是被秦国任用的人智慧必高,被燕国任用的人脑子必笨,而是因为这两个国家的治乱条件大不相同。

    所以西周背弃秦国参予合纵,只一年工夫就被吞灾了;

    卫国背离魏国参与连衡,仅半年工夫就被消灭了。这就是说合纵灭了西周,连衡亡了卫国。

    假使西周和卫国不急于听从合纵连横的计谋,而将国内政治严加整顿,明定法律禁令,信守赏罚制度,努力开发土地来增加积累,使民众拼死去坚守城池;

    那么.别的国家夺得他们的土地吧,好处不多。

    而进攻这个国家吧,伤亡很大。

    拥有万乘兵车的大国不敢自我拖累在坚城之下,从而促使强敌自己去衡量其中的害处,这才是保证本国必然不会灭亡的办法。

    丢掉这种必然不会亡国的办法,却去搞势必会招致亡国的事情,这是治理国家的人的过错。

    外交努力陷于困境,内政建设陷于混乱,那么国家的灭亡就无法挽救了。

    人们的习惯想法,都是追求安逸和私利而避开危险和穷苦。

    如果让他们去打仗。前进会被敌人杀死,后退要受军法处置,就处于危险之中了。

    放弃个人的家业,承受作战的劳苦,家里有困难而君主不予过问,就置于穷困之中了。

    穷困和危险交加,民众怎能不逃避呢?

    所以他们投靠私门贵族,求得免除兵役,兵役免除了就可以远离战争,远离战争也就可以得到安全了。

    用钱财贿赂当权者就可以达到个人欲望,欲望一旦达到也就得到了实际利益。平安有利的事情明摆在那里,民众怎能不去追求呢?这样一来,为公出力的人就少了,而依附私门的人就多了。

    明君治理国家的政策,总是要使工商业者和游手好闭的人尽量减少。

    而且名位卑下;以免从事农耕的人少而致力于工商业的人多。

    现在社会上向君主亲近的侍臣行贿托情的风气很流行,这样官爵就可以用钱买到;

    官爵可以用钱买到,那么工商业者的地位就不会低贱了。

    投机取巧非法获利的活动可以在市场上通行,那么商人就不会少了。

    他们搜括到的财富超过了农民收入的几倍,他们获得的尊贵地位也远远超过从事耕战的人,结果刚正不阿的人就越来越少,而经营商业的人就越来越多。

    因此,造成国家混乱的风气是:

    那些著书立说的人,称引先王之道来宣扬仁义道德;

    讲究仪容服饰而文饰巧辩言辞,用以扰乱当今的法令,从而动摇君主的决心。

    那些纵横家们,弄虚作假,招摇撞骗,借助于国外势力来达到私人目的,进而放弃了国家利益。

    那些游侠刺客,聚集党徒,标榜气节,以图显身扬名,结果触犯国家禁令。

    那些逃避兵役的人,大批依附权臣贵族,肆意行贿,而借助于重臣的请托,逃避从军作战的劳苦。

    那些工商业者,制造粗劣器具,积累奢侈资财。

    囤积居奇,待机出售,希图从农民身上牟取暴利。

    上述这五种人,都是国家的蛀虫。君主如果不除掉这五种像蛀虫一样的人,不广罗刚直不阿的人。

    那么,天下即使出现破败沦亡的国家,地削名除的朝廷,也不足为怪了。”

    韩非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为秦庄襄王讲述《五蠹》的内容,额角流下了细密的汗珠。

    一旁的秦庄襄王负手垂首,缓缓眨眸,若有所思。

    随即他倏地抬头,看见韩非出了一身汗,衣袍都浸湿了,于是赶忙唤宫人为其更衣洗漱,休憩。

    他对着韩非微微一笑,说道,“韩非,寡人认真听了你的讲述,会回去反复思量的。讲的很好,引经据典,切合实际。相邦说的果然没错,汝乃旷世奇才也。”

    “不敢当!相邦高看了!”韩非对着秦王作了一揖,便在宫人的服侍下,缓缓退下了。

    留下负手深深地看着韩非离去背影的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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