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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五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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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讲《五蠹》,篇幅较长,为后文治理秦国的思想核心一部分作铺垫。对法家历史感兴趣的朋友,可徐徐阅之)

    嬴子楚闻言双眼发光,紧紧地盯着韩非说道,“那么你愿意就仕于秦国吗?”

    韩非深深地与秦庄襄王对视,激动地浑身战栗,唇瓣翕动,缓缓吐出二字,“吾愿。”

    站在一旁的嬴政虽然不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是看着秦庄襄王和韩非的眉眼中满是欣喜。

    “真是太好了。”吕不韦走上前一步,对着二人说道。

    “有韩非的相助,秦韩的关系定然和睦,大秦也定然会蒸蒸日上。”吕不韦站在二人身边,负手笑道。

    “呵呵,是啊,是啊。”嬴子楚闻言也眉眼弯弯,随即说道,“韩非,那便任你为上卿吧!”

    吕不韦闻言一愣,身形一颤,猛地抬眸看向嬴子楚。

    感受到吕不韦的注视,嬴子楚垂眸,缓缓开口道,“李斯并非不耗一兵一卒拿下上党。故,寡人不任其为上卿。”

    韩非闻言,倏地捋了捋衣袍,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嬴子楚缓缓跪下,抬头深深地看着秦庄襄王,说道,“大王,韩非不愿当上卿。”

    “为何?”嬴子楚讶然道。

    这个位置可是其师出同门的李斯,梦寐以求的位置。

    “这本是斯兄应得的,韩非不好占据!”韩非鼻子一酸,垂下眸,眼睛隐隐有些湿润。

    嬴子楚闻言,微微一愣,看着跪在眼前的韩非,久久未曾开言。

    过了许久方才喃喃道,“韩非,你起身罢!寡人不任你为上卿,任你为廷尉,主管诏狱和修订律令的有关事宜。”

    “谢大王!”

    韩非缓缓起身,深深地看着嬴子楚,拍了拍袖袍,扯出一丝笑容。

    “来,韩非,随寡人在这章台宫的阁楼,漫步闲聊一番。”嬴子楚负手,转过头看向韩非,向其邀约道。

    “诺。”韩非对着秦王躬身拱手应道。

    “相邦,你带着政儿去学习吧!”嬴子楚临行前,又看了吕不韦一眼,说道。

    “好。”

    吕不韦点了点头,走到嬴政的身边,带着他前往章台宫的林光阁阅读六国典籍。

    而嬴子楚则带着刚来秦国的韩非,在章台宫内漫步。

    “听说你著有《孤愤》、《五蠹》、《内储说》、《外储说》《说林》、《说难》等文章。”

    嬴子楚在韩非身边缓缓开口道。

    “是,大王。”韩非微微一愣,没想到秦王了解的如此清楚。

    “那么可以给寡人讲讲《五蠹》吗?”

    嬴子楚垂眸,沉吟一会儿,对着韩非缓缓说道。

    韩非微微一愣,随即负手抬头,转过身,对着嬴子楚躬身作了一揖,随即起身,跟在嬴子楚身边行走,缓缓开口道,“在上古时代,人口稀少,鸟兽众多,人民受不了禽兽虫蛇的侵害。

    这时候出现了—位圣人,他发明在树上搭窝棚的办法,用来避免遭到各种伤害;

    人们因此很爱戴他,推举他来治理天下,称他为有巢氏。

    当时人民吃的是野生的瓜果和蚌蛤,腥臊腐臭,伤害肠胃,许多人得了疾病。

    这时候又出现了一位圣人,他发明钻木取火的方法烧烤食物,除掉腥臊臭味;

    人们因而很爱戴他,推举他治理天下,称他为隧人氏。

    到了中古时代,天下洪水泛滥,鲧和他的儿子禹先后负责疏通河道,排洪治灾。

    近古时代,夏桀和殷纣的统治残暴昏乱,于是商汤和周武王起兵讨伐。

    如果到了夏朝,还有人用在树上搭窝棚居住和钻木取火的办法生活,那一定会被鲧、禹耻笑了;

    如果到了殷周时代,还有人要把挖河排洪作为要务的话,那就一定会被商汤、武王所耻笑。

    既然如此,那么在今天要是还有人推崇尧、舜、禹、场、武王的政治并加以实行的人,定然要被现代的圣人耻笑了。

    因此,圣人不期望照搬古法,不死守陈规旧俗,而是根据当前社会的实际情况,进而制定相应的政治措施。”

    “有个宋人在田里耕作;田中有一个树桩,一只兔子奔跑时撞在树桩上碰断了脖子死了。

    从此这个末人便放下手中的农具,守在树桩旁边,希望再捡到死兔子。

    他当然不可能再得到兔子,自己倒成了宋国的一个笑话。

    这就是守株待兔的故事。

    现在假使还要用先王的政治来治理当代的民众,那就无疑属于守株待兔之类的人了。”

    “古代把天子的位置让给别人,不过是逃避看门奴仆般的供养,摆脱奴隶样的繁重苦劳罢了;

    所以把天下传给别人也并不值得赞美。

    如今的县令,一旦死了,他的子孙世世代代总有高车大马,所以人们都很看重。

    因此,人们对于让位这件事,可以轻易地辞掉古代的天子,却难以舍弃今天的县官;

    原因即在其间实际利益的大小很不—样。”

    “古人轻视财物。

    并不是因为仁义,而是由于财多;

    今人互相争夺,并不是因为卑鄙,而是由于财少。

    古人轻易辞掉天子的职位,并不是什么风格高尚,而是因为权势很小;

    今人争夺官位或依附权势,也不是什么品德低下,而是因为权大势重。

    所以圣人要衡量财物多少、权势大小的实况制定政策。

    刑罚轻并不是仁慈,刑罚重并不是残暴,适合社会状况行动就是了。

    因此,政事要根据时代变化,措施要针对社会事务。”

    “古代周文王地处丰、镐一带,方圆不过百里,他施行仁义的政策感化了西戎。

    进而统治了天下。

    徐偃王统治着汉水东面的地方,方圆有五百里,他也施行仁义的政策,有三十六个国家向他割地朝贡。

    楚文王害怕徐国会危害到自己,便出兵伐徐灭了徐国。

    所以周文王施行仁义得了天下,而徐偃王施行仁义却亡了国;

    这证明仁义只适用于古代而不适用于今天。

    所以说;时代不同了,政事就会随之不同。”

    “在舜当政的时候,苗族不驯服,禹主张用武力去讨伐,舜说,不行。我们推行德教还不够深就动用武力,不合乎道理。

    于是便用三年时间加强德教,拿着盾牌和大斧跳舞,苗族终于归服了。

    到了共工打仗的时候,武器短的会被敌人击中,铠甲不坚固的便会伤及身体;

    这表明拿着盾牌和大斧跳舞的德政方法只能用于古代而不能用于当今。

    所以说:情况变了,措施也要跟着改变。”

    “上古时候人们在道德上竞争高下,中古时候人们在智谋上角逐优劣,当今社会人们在力量上较量输赢。

    齐国准备进攻鲁国,鲁国派子贡去说服齐人。

    齐人说,你的话说得不是不巧妙,然而我想要的是土地,不是你所说的这套空话。

    于是出兵攻打鲁国,把齐国的国界推进到距鲁国都城只有十里远的地方。

    所以说徐偃王施行仁义而徐亡了国,子贡机智善辩而鲁失了地。

    由此说来,仁义道德、机智善辩之类,都不是用来保全国家的正道。”

    “如果当初抛弃徐偃王的仁义,不用子贡的巧辩,而是依靠徐、鲁两国的实力,去抵抗有万辆兵车的强敌,那么齐、楚的野心也就不会在这两个国家里得逞了。

    古今社会风俗不同,新旧政治措施也不一样。

    如果想用宽大和缓的政策去治理剧变时代的民众,就好比没有缰绳和鞭子却要去驾驭烈马一样,这就会产生不明智的祸害。

    现在,儒家和墨家都称颂先王,说他们博爱天下一切人,就如同父母爱子女一样。

    用什么证明先王如此呢?他们说,司寇执行刑法的时候,君主为此停止奏乐;听到罪犯被处决的报告后,君主难过得流下眼泪。”

    “如果认为君臣关系能像父子关系一样,天下必能治理得好。

    由此推论开去,就不会存在父子之间发生纠纷的事了。

    从人类本性上说,没有什么感情能超过父母疼爱子女的,然而大家都一样疼爱子女,家庭却未必就和睦。

    君主即使深爱臣民,何以见得天下就不会发生动乱呢?

    何况先王的爱民不会超过父母爱子女,子女不一定不背弃父母,那么民众何以就能靠仁爱治理好呢?

    再说按照法令执行刑罚,而君主为之流泪;

    这不过是用来表现仁爱罢了,却并非用来治理国家的。

    流泪而不想用刑,这是君主的仁爱;

    然而不得不用刑,这是国家的法令。

    先王首先要执行法令,并不会因为同情而废去刑法,那么不能用仁爱来治理国家的道理也就明白无疑了。

    况且人们一向就屈服于权势,很少能被仁义感化的。

    孔子是天下的圣人,他修养身心,宣扬儒道,周游列国,可是天下赞赏他的仁、颂扬他的义并肯为他效劳的人才七十来个。

    可见看重仁的人少,能行义的人实在难得。

    所以天下这么大,愿意为他效劳的只有七十人,而倡导仁义的只有孔子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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