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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黑莲妖月摘星楼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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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雪妆楼统共五层,最高层之上,通开的房间十分敞亮,南北窗户尽开,守着一轮墨蓝天上的白月。

    地上铺了羊毛织牡丹花的红毯子,屋里头三十六跟大漆红柱子上飘着赤红的绸缎,灯烛亦是大红,让人入了屋里油生一股子热感。

    花清眠被人带到屋里,就见高坐上的女子一袭黑衣款款走下台阶,她衣带翩然,黑色丝带落在身后,被风吹得四散,若不是这颜色,配上她冷艳绝绝的脸,该是仙女下凡才是。

    只是这张脸,太过不合时宜了些,同满屋灯红酒绿竟一点都不称,是肃杀之气,是冷锋之感,怪不得人称“黑莲妖月”,确实名副其实。

    花清眠拱手,“樊楼主,在下花清眠。”

    樊升升不慌不忙从高台走下,慢慢来到花清眠跟前,绕着她走了一圈,撇着她腰间的断魂剑,缓缓开口,“果然是个美人胚子,还使得一手好剑,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花清眠问。

    樊升升“噗嗤”笑了一声,“世人谁不知晓花大将军?我不过是山野村妇,没见过世面,一番感慨罢了。”

    她这一笑,七分风情,两分婀娜,倒是有青楼掌事人的味道了。

    花清眠客套地笑了一下,“过奖了。我早已不是什么大将军。我来淡雪妆楼,是来寻我师父上官寂的下落。”

    “他啊……”樊升升血红的指甲在眉间揉了揉,“失踪之前来过清溪镇,也确实来过我这里。不过嘛,你师父他老人家不吃荤的,倒是个怪人,只叫了姑娘给他弹一曲《思故人》。”

    《思故人》是一首越州小调,从前师父很是喜欢,每每总是在醉酒时哼唱。看来樊升升说的是真的。

    花清眠万万没想到樊升升这么轻易就告诉她师父的行踪,竟有种她真的好像认识自己的错觉,“然后呢?我师父去了哪里?”

    樊升升笑道:“我能说的,方才都告诉姑娘了。不如,你换个人问问?”

    “问谁?”

    “我的主子,摘星楼的主人。”

    “姑娘可愿为我引荐?”

    “叫你来不就是想让你知晓的?”樊升升看着花清眠,很是好奇,到底何方神圣,能把主上那样扫地僧般的人物迷得入了尘世呢。

    她在淡雪妆楼十年,什么人物没见过,可花清眠却让她生了想了解探究的心思,就多问了几句,“姑娘可有什么夙愿?”

    花清眠微微发怔,她怎么会问这个,她想了想,“好生活着吧。”

    樊升升觉得可笑,难道自己理解错了,“活着?仅此而已?”

    “不然呢?活着已是不易,还能好生活着,岂不是人生大幸?”花清眠笑着反问,“樊姑娘你呢?”

    “于自己,不晓得。”樊升升脸上浮现了一抹有些无奈的笑,“不过,同姑娘聊过之后,我觉得我可以好好想想。”

    花清眠问:“我今日可以看见摘星阁的阁主么?”

    “姑娘回归云客栈吧,明日自是有人会带你去的。”

    花清眠走后,高台之后的内室走出了穿着一身仆人麻衣的少年。是那个在淡雪妆楼里做仆人、同百里逢集生得五分相、说自己唤作“银戈”的公子。他脸上神情至纯至真,“升姐姐,这人是?”

    樊升升低头略略施了一礼,唤道:“都戈公子。”

    又说:“她是花月国曾经叱咤风云的大将军——花清眠。方才见她同你说话,怕被认出来,惹了不必要的麻烦,就让鸨母叫你上楼的。她拉住你问什么?”

    “她应该是将我认作兄长了,”百里都戈说:“我只说我是流落在此间的小和尚,唤作银戈。她……很特别。”

    樊升升不禁一笑,“是特别。这是主上的心上人。”

    百里都戈眼中浮现一抹亮色,“兄长竟然有了心上人?这……这全然不像他了。”

    樊升升:“主上他但凡将你当做公子,就不会让你在淡雪妆楼做仆人了。你,不怨他?”

    “兄长这番我理解,”百里都戈眼中尽是对百里逢集的崇拜之色,那抹亮色忽然暗淡下来,一本正经地为兄长辩白,说道:“一来,躲在这里做个仆人最是安全,二来,兄长必是要磨炼我的心智。如今我放下佛祖,拿了屠刀,就是要复仇!我百里一族,只剩下兄长与我,他待我自是要严苛,我们才能平那一百余口的百里氏冤魂!”

    “都戈公子……你确实同此前初见时不一样了。”樊升升想着月余前从浮生酒肆里救他出来时,那副慌张小羊崽子一般的模样,如眼下这个看起来厚实且有了志气和雄心的人判若两人。

    “那时觉得家人尽亡,我如何活,不过都是苟且。可来了清溪镇,晓得兄长还在,我忽就觉得有活下去的勇气了。”百里都戈说。

    樊升升看着这意气少年点点头。她从小和楚星沉一起被百里贺收养,活着的意义就在于听命于他们的主公百里氏。不管是从前的百里贺,还是眼下的百里逢集、百里都戈,总归都是他们的主子。

    她后知后觉才明白,义父百里贺筹谋了三十年,原来一直都是在给百里逢集铺路。让他饱览群书、习武练剑、又不许他沉迷酒色,活得寡淡又无趣。如今,还好主上仍有个九弟作伴,不然那慢慢长路,该如何走啊。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直觉,也许,主上很快就可以大仇得报,不知是她自己想快些结束清溪镇的一切,还是她想从新换一种活法。

    屋外的雨,好似不会停了。

    时而湍急,时而淅沥,黑衣女子站在窗前伸出手去,接了几滴雨水,雨滴从她指缝溜走,她收起纤长玉指,敛在袖子里。回身对百里都戈说:“公子,该去摘星阁了。”

    竹林深处,阁楼出。

    水汽聚成的浮云只带了点点白意,飘过竹梢,高处乌云未散。这一日怕仍是个雨天。

    阁楼无匾无字,只在地下的竹林里埋了块石砖,半截入了黄土,上书“摘星”二字。那石块连个碑都算不上,竟还没有周遭冒头的竹笋高。

    摘星阁的楼上,身穿玄色衣衫、束银冠、系黑色发带的百里逢集正站在栏杆前,望着楼下的一池荷花。

    鲤鱼跳出水面,沾了粉荷花的黄色花粉,又蹦回水里,他看得出神,可眉间微蹙,又不似在看鱼戏莲叶。

    池塘中间是无栏杆的青石板路,有人快步跑来,惊得浅水里的鱼儿四散。

    百里逢集这才看向来人,“星沉,你将我的鱼吓跑了。”

    楚星沉快步跑上台阶,边跑边说:“我若是说你心里想的人要来了,你可还在意这鱼么?”

    “什么意思?”百里逢集转身,坐到茶桌前时,楚星沉刚好跑到楼上,在茶桌对面坐下。

    茶桌之上,放了三把看起来一模一样的扇子,是翠石山水扇。其中,放在翠竹山石扇套里的扇子,是花清眠此前送给百里逢集的。百里逢集将三把扇子摊开,指着另外两把说:“这个是我从秦紫那里偷梁换柱得来的,这一把,你哪里弄来的?怎么会有三把一样的扇子呢?”

    楚星沉指着其中一把说:“那日在越州浮屠寺里,你不是让我寻一把一样的扇子么,我那时就觉得眼熟,后来整了把赝品扇子,给了你,你替换了秦紫屋里那把。经由升升提醒,我才想起来,阁里镖局此前接了趟镖,手下在那接镖的地方,捡了一把。就是这个。”

    “你们接的镖,是上官寂的?”百里逢集思索着:“我听眠眠说过,花无想、上官寂、秦三忠三个人是拜把子兄弟,花无想和秦三忠都将这扇子给了自己的女儿。那有没有可能,这扇子统共三把,上官寂有一把,无意中弄丢了?”

    楚星沉手指在桌上一敲,起身欲走,“应该是如此!当初走镖的人用的化名,镖局打开门做生意,只看银两给够了就是,旁的事一概不问。不过这趟镖诡异得很,等下花大将军来,有些事情同她确定一下,便知晓了。”

    “你说……”百里逢集不太确定,“眠眠来了?”

    “主上的花大将军这会子该到竹林外了,我方才原是告诉你这事的。本阁主亲自去接,不然竹林里有奇门遁甲之术的阵法,万一误伤了人去,惹得主上心疼,岂不是我的罪过了?”

    “眠眠到了?”百里逢集忙起身,笑说:“阁主大人,你坐好了,我去迎她。”

    楚星沉望着快步走下楼的主公,遥遥喊了一句:“主公?什么意思?要怎么唱戏?”

    “百里公子和阁主大人乃是旧友。”百里逢集的背影已跑出院子去,只留了这么一句。

    楚星沉喃喃自语:“当面首扮柔弱惯了,不肯让花将军知晓自己的身份了?这不该啊?”

    樊升升从外走了过来,“主公所筹谋的事情,若是不成就是拿命赴黄泉。他是不想让姑娘知晓太多,以免为他担忧。”

    楚星沉打趣道:“这开青楼的就是不一样哈,最是懂男人心,也懂女人心。”

    “你这摘星阁阁主当得太过不谙世事罢了,既然知晓主上有心上人,万事更要细心些才是。”

    楚星沉:“我只负责赚钱,动脑子做谋划的事从来都是主公做的。”

    樊升升嗤笑一声:“你还好意思说?你今年的入账不行,百里一族被抄家,如今咱们的财力可大不如前了。义父之托,你该尽心尽力才是。”

    “那是。我正要同主上说呢,我屯了不少粮食。是不是改拓展米行生意了?这雨我看着没个头儿,米价势必要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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