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清醒面对梦魇（二十一）

    孝仙闻言，问道：“师父，我等弟子，如何积功？”

    张武说：“佛经云：若佛子，见一切疾病人，常应供养，如佛无异。

    八福田中，看病福田，功德第一。

    汝当治病救人。

    孝仙默然。

    回到静室，孝仙依张武所传南派“闭息脉气导引诀”修炼。

    导引诀在静坐中练习，呼吸多用闭息法，闭息中做各种手诀。

    有“握固诀”、“两仪诀”、“三才诀”、“四象诀”、“坎离交媾诀”、“否泰颠倒诀”、“子午升降诀”、“铸剑通天诀”、“归原诀”九式，每式都有独特手印。

    闭息时真气鼓动，不易昏沉，专心手印，不易散乱。

    手印手诀能调整气脉、开通经脉、沟通玄源，乃佛道秘诀。

    其法大要，“两头武，中间文”。

    开始修炼闭息气脉导引诀时，多用闭息鼓腹法，修炼一遍叫“武火”。

    接着修炼，不再闭息，调息均匀、平和，乃至无息无声，体会恬淡虚无的境界，保持的时间越长越好，则易入定静。

    最后要出定时又用闭息鼓腹呼吸法，鼓动真气，不使静坐变成细微昏沉。

    有些修炼者阴气太重，静坐时久，渐入昏沉，似睡非睡，没在大清明里，而在细微昏沉里，最容易走火入魔。

    走火，丹药不能进入玄窍；入魔，身心阴气重，易被外邪所乘而附体，或进入幻境，不能自拔。

    张武将彭鹤林真人所传南派功诀授孝仙，孝仙静坐体悟，感受气脉阴阳变化。

    静坐两个时辰后，孝仙似观非观，感到头顶真气聚成太极图盘旋，阴阳鱼眼是两道红光与白光；再后来，太极图快速旋转，不是平面，而是太极球旋转，渐渐地，太极球变成上大下小、旋转的漏斗，上口通天，下口对准孝仙的百会。

    突然，无尽光炁从宇宙深处倾泻下来，孝仙处光明中，周身一会似火燃烧，一会儿清凉如浴。

    世界全是光，光中有无数文字、图像闪闪烁烁流进大脑，孝仙进入宁静之境，真气像水沿督脉向头部流去。

    头部丹家叫昆仑山、玉清天，真气入脑，化作真液，从口腔下咽，便是玉液还丹。正是：终南古洞静坐关，谁知道人正参玄。

    绝壁清冷元阳暖，山门寂静月色寒。

    红尘海里凡夫忙，龙华会上至人闲。

    我来此地寻仙脉，静听真水流玉天。

    不知道过去多久。孝仙卧倒，安然入睡。

    他做梦了。

    满世界是水，是溪流，能望见对岸竹林苍翠，一望无际，清清的溪水显出自己的身影。溪流变成大河。

    水涨了。牧老看见有个老人骑白虎走出竹林，看着牧老微笑。

    啊，是师父，是孙道爷。

    孙道爷双目炯炯生光。

    两人之间，隔着溪流，隔着变成大河的溪流。孝仙很着急，呼喊着，走进河水，慢慢游去。

    河水刺骨，他终于游到岸上。

    孙道爷欣然望着他，在笑。

    白虎用嘴亲亲牧老。牧老没害怕，他问：“师父，这些年哪去了？怎么不管我了？”牧老像个小孩，难过得哭了。

    孙道爷摸摸孝天的头顶，从道爷手心流出滚滚热流，像夏天的阳光烤着身躯，湿漉漉的衣服很快干爽。

    道爷说：“天，我知道你的心情。一切是天意。

    好了，先把这本书读完，我考考你是否和以前一样过目不忘。”

    孙道爷从胸间掏出一本书给孝天，孝天接过来，是《太清仙方》。

    他异常兴奋，坐在河边的石上翻阅记诵。孝仙读得入神，仿佛世界上只有《太清仙方》，没有别的存在。

    孙道爷不存在了，道爷骑的白虎不存在了，宽阔的河水不存在了，青青的竹林不存在了。书，只有书才是他的唯一。

    书中闪烁亮光。最后一页是首诗:

    修身济世平等心，此是苍生大医行。

    寄意世间学医者，须知医道是性命。

    孝仙抬头，远处的山峰上孙道爷骑着白虎，黑色的斑纹，明亮的眼睛闪现金光。

    孙道爷向孝仙一招手，瞬间，手中的《太清仙方》化成金光飞向孙道爷，金光投入道爷胸间，很快融没。真人身后，云海苍茫，大气流动，金光涌现，云海镶边，天水一色，霞彩灿烂。

    他留下一句话：“天，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

    好好修炼，莫负平生，莫负师恩。”声音响彻云天，如雷贯耳，瞬间消失。

    孝仙一惊，醒了。

    孝仙躺在元阳石床。

    张武走进来，笑道：“天，恭喜你获得孙真人《太清仙方》。”

    此话让孝仙大惊，望着张武说不出话来，愣了好一会儿，才问：“师父，那不是梦？”三丰说：“天，不是梦。”孝仙又问：“师父怎知徒儿梦境？”三丰道：“孙真人昨夜路过此地，传你《太清仙方》，我与真人仙游多年，岂能不知？”孝仙想起梦中读的就是《太清仙方》。

    略一回忆，一切仙方，全在心中，一字不漏。

    《太清仙方》开篇序言写道：

    “道生万物，唯人为贵。

    人生斯世，唯身为贵。性命尽在一身，神气原为一体。

    身之不存，道何以载？命之早亡，性何以存？故圣人修身，真人养身，医者疗身，士庶保身。

    太上云：‘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是知有身则有患，无身则无生。

    生老病死，身先承之；成住坏空，物必受之。

    身者，物也，舍也，神之寓也，道之载也，性之寄也，命之存也。

    身死而神存，命修而性固。圣人曰：‘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人道之成乎？非仙道之境乎？先圣创医道，传方药，救生民于病苦，立功德于无形。古圣云：‘无身不能成道’。

    故先治身，继治心，终治性命，而统括曰医。

    《国语》云：‘上医医国，其次疾人，固医官也。’大哉斯言。

    医道之广矣，大矣，可谓仁术，非乎？古来真人，隐身都市，游戏红尘，怀仁术而济世救民，修仙道而见性固命，奇哉斯人。

    世知有医，而不知有道医；世知有道医，而不知有仙医；世知有有形之医，而不知有无形之医；世知有身心之医，而不知有性命之医。

    是书也，综世医而立道医，悟神医而入仙医，统有形而归无形，疗身心而尽性命。是太上之大道，是太清之仙术，是岐黄之仁心，是越人之灵境。

    得之者可以通医仙，悟之者可以明大道，修之者可以炼神丹，证之者可以固性命。

    上医医未病之病，中医医欲病之病，下医医已病之病。上医者，仙医也；中医者，神医也；下医者，名医也。

    余自隋末，学究太清，而得大道，以医立功，广积阴德；著书立说，普传医道；显化诸方，遍救苍生。

    修仙者，藉医道而安身立命，本仙术以济世救人，上体太上救人慈心，下恤生民活命本心，立功德，修性命，度众生，挽世风。此余之本愿也。”

    孝仙把序言完整背出，自己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是梦，梦中读的书怎么醒后竟然记得全部内容？他回忆了一个太清神方：疗闭经、症瘕方：紫石英三钱、肉桂三钱、川芎五钱、川厚朴五钱、颀蓄六钱、瞿麦四钱。这个方子过去没用过，孙道爷没传过。

    如今就在大脑中明明白白地出现了。驱邪仙酒方，治内有风寒湿邪气所郁之病：公英三钱、独活三钱、菖蒲三钱、桂枝一钱、羌活一钱、川芎三钱、杜仲一钱、香附一钱、当归三钱、牛膝三钱、红花一钱，磨粉，用烈酒浸半月。

    每日早晚空腹饮一小盅，饮后闭息、鼓腹，速除五脏邪气。

    四川射洪美酒甲天下，孙真人在益生堂常用射洪酒浸药。这个方子过去没有学过，以自己医道可知这是上好仙方，修道者饮用此酒，闭息鼓腹，能尽快清除风寒湿诸邪，清阴增阳。他的心中，该治哪些病，从未如此清晰。回忆书中的方子，治疗哪种病、哪种人，不用思考，一切清清楚楚。

    这是从没未有过的境界。过去处方，需要对症思考，八纲辨证，分析病情，应病于药。

    如今，感觉一切病症，了然于心，应病与药，一切自然，无思无为，心明如镜，无有隐蔽，无有障碍。孝仙想着，吓了一跳。三丰坐孝仙身边，缓缓说：“天，这就是太清仙医之境。

    昨夜，孙真人把太清仙方传授给你。不能通灵，就得不到仙方。辟谷清阴，打开天门，尽早通灵。好了，你现在能随心所欲地为人处方，也能断人生死。

    此乃仙家神授。”神授？孝仙第一回听说，三丰见他迷惑，就讲解历史上神授道法、神授经典的故事，说：“道门丹法，总归神修，此神者，内则我之元神，外则仙之圣神。能得仙真眷顾，必能成真。仙真眷顾，当在修仙大愿、济世功德中得之。”各位看官，莫以为孙真人给成孝天神授仙书是杜撰。笔者虽写小说，但绝不滥造。当代奇人张玉仙女士就是如此仙医，所得乃吕祖神授仙方，如此一梦，梦醒之后。

    从未学过中医的她诸方在胸，应病与药，不假思索，随症与方，奥妙无穷。笔者见证其人其事、受益其方其药。笔者所编《真人丹道全书》之《医道》乃吕祖神授之太清仙医奇书。

    我道家之学，博大精深，不可思议。正是：

    性本天命神可久，道非仙授术难奇。

    千载之下谁通玄？我知大道不思议。

    成孝仙突然想起那位指引道人，便问张武：“师父，你知道那位指引我到终南元阳洞的道人是谁？”张武闻言大笑，说：“当然知道，这人大有来头。最好在静坐中自己看看他是谁。”

    张武告诉他“内观圆光术”。静坐观看两眉之间出现的圆光，静静守住眉间性光，性光不散，凝聚成圆光，当圆光清澈明亮如月时，内心生出观看心中想看的事件、人物的意念，静守圆光，圆光中出现图像后静心观看，不动他念。

    终南山，夜静得出奇。孝仙趺坐静室，心中无念，渐渐地，双目中间出现圆光，圆光明亮，清澈，像中秋明月，清凉，明净。圆光中出现图像，是那个接引道人，飘逸，清秀，潇洒，三绺长须，背有宝剑。道人和三丰出现在终南山中，师父称他纯阳真人。

    冥冥中听到“纯阳真人”这个名号，孝仙大惊，一下从静定中惊醒，两眉间圆光散了。纯阳真人，心仪已久，自从入道，对纯阳真人吕洞宾满怀敬仰，修仙就学吕祖。益生堂时，经常听闻往来患者讲述各种纯阳故事。孙道爷讲过纯阳仙迹，三丰也讲过，自己还写过《纯阳真人赞》：

    纯阳吕岩子，宗风焕烟霞。

    大名贯宇宙，仙踪遍天涯。

    白云青松居，朱汞黑铅家。

    一炁化药物，三元胜胡麻。

    命功契性理，羽士交菩萨。

    纯阳无派拘，玄宗有律罚。

    钟吕广仙脉，老庄通佛法。

    我今学大道，终南点丹砂。

    苍天有眼，接引道人竟是纯阳真人！神仙慈悲，深厚广大，无微不至，又不露形迹，不求名利。这世间修成大道的人，哪个没有得到前辈仙人的眷顾？哪个真人对弟子不是像父母对子女呵护？想着想着，孝仙泪流满面，喜极而泣。

    上回提到成孝仙得到孙思邈神授《太清仙方》，神诊妙断。三丰说：“道人云游四海，时有无医无药之困，此时太清灵针，最为方便。此法纯阳真人得自思邈仙翁。”三丰把纯阳得法经过告诉孝仙。广积阴德，医道方便，纯阳隐居终南山苦读孙真人医书，立真人神位礼拜。孙真人老家京兆华原，今陕西耀县，宋元称耀州，唐三彩多出耀州，宋代耀州白瓷、青瓷是朝廷贡瓷。孙真人隐居家乡碧玉山采药修炼，此山世称药王山。

    吕祖来药王山访道，遇见一位白发白须白衣老人，相谈甚欢，吕祖说明入山心意，老者甚为感动，自称孙真人本家，家传孙真人铜铸立像，见吕先生敬仰本家老神仙，就把一尺高的立像送给吕先生，说：“我老了，老神仙留下的《砭经》、《针经》一并传你吧。孙家无人从医，难得先生如此热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