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质地逆转（下）
“2000年，海淀区核能物理学会的前任会长胡敬湘博士和副会长葛玉玲博士在一次用高能粒子轰击静止粒子的加速器对撞试验中，发现伽马射线在x7-4c粒子的催化下，可以改变土质，更准确来说是将士质还原。”陆克希伸出两指，随手从身旁几何形的气窗上抹下一层厚厚的尘土，手指划过的地方露出了棕红的木色，这是木质气窗本来的颜色。
陆克希把手指上的灰尘放在另一只手的掌心里捻了捻，灰尘里的颗粒物即刻变成细腻的齑粉，陆克希用眼神示意项景行伸出他的手，学着他的样子将一切照做。
“将土质还原？是还原土壤的酸碱性吗？”项景行虽然学着陆克希的动作，也从气窗上抹下一小堆尘土放在手心，但仍是感觉一头雾水。
“并不是，‘质地还原’指的是，将组成土壤的元素成分还原。”
陆克希把掌心里青灰色的尘土放在一格光斑中，语速十分缓慢地对项景行说道：“想象一下，景行。如果有这样一种射线，它可以凝聚，以类似光照的形式将地表常见的土壤瞬间分解成氧、硅、铝、铁、钙、镁、钛、钾、磷、硫等元素让它们以游离态粒子的形式存在。并且在下一个瞬间，这种射线还可以将这些元素重新逆转为土壤，而完成这一切极复杂分解、还原过程的时间还不到千万分之一毫秒，这还是在当时有限的计时条件能测算出的极限时间。事实上‘质地逆转’完成这一切所用的时间可能还要更短。”
“这几乎是没有间隙……”
“没错。”
“在须臾之间实现物质物理性的逆转……这确实令人震惊。这在当时…哦不，这在现在都应该算是世界最前沿的科技了。”项景行怔怔地说。望着手里青灰色的尘土，他若有所思。
陆克希笑了笑，轻轻拍掉了手心里的齑粉，望着在光斑中飞旋沉降的尘土，他继续将这项伟大发现的往日辉煌娓娓道来：“仅仅做到化学性的逆转对于‘质地逆转’的原型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质地逆转’最卓绝的成就还在于‘质地逆转’原型机完成这一切复杂过程的底层逻辑。它的底层逻辑破除了地球上最无解的谜题，在2000年北京的早春，时间曾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等等，能不能一件件来，‘质地逆转’的原型机是什么？”项景行十分讶异地问。
仿佛项景行问到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陆克希的嘴角微微往下扯了一瞬，他没有回答项景行的疑问，而是将话题转移。
“这个等会儿…我再告诉你。按照事件发生的时间轴顺序，景行，你还是先听我讲别的可以吗。”陆克希面露难色，说话的语速也较先前提快了许多。
项景行点点头，略带歉意地回答道：“哦当然可以……那能麻烦克希你…先跟我聊聊为什么说时间曾经消失，完成‘质地逆转’的底层逻辑究竟是什么。”
“按你说的，我们一件件来。”陆克希说，“首先，完成‘质地逆转’的底层逻辑就是在不改变化学物质的情况下，逆转时间，改变物质的物理状态，并令时间消失。”
“在不改变化学物质的情况下改变其物理状态我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说可以令时间消失？这在物理学上来说是不可能的。”项景行说。
“这是试验得出的结论，不是推测，更不是胡诌。在‘质地逆转’原型机第42次还原土壤试验中，胡敬湘博士把放置了七个月之久的第9次还原土壤试验的以粒子状态存在的元素取出，进行了对照实验。经过观测对比，胡敬湘博士发现在第9次试验还原土壤试验里分解出的氧、硅、铝、铁、钙、镁、钛、钾、磷、硫等原子皆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衰变。”陆克希逐字逐句，将试验结果展开，极其认真地回答道。
“没有随着时间衰变，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保存条件比较好？粒子的运动状态有没有可能在射线的影响下保持绝对静止。”项景行问，他想用在自己理解能力范畴之内的方式来尽可能地“合理化”这个不可思议的实验结果。
“没有这种可能。因为被分解的粒子依旧在运动，但却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产生任何衰变。它们真正意义上地走出了时间。”陆克希斩钉截铁地说。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个发现简直足以改写人类历史。我都不敢想象‘质地逆转’这项科技如果被广泛应用，会对人类社会造成怎么样的轰动。”项景行倒吸了一口凉气，越是深思他越是觉得脊背发凉。他简直不敢相信早在二十年前，这个世界上就存在着一种可以让粒子走出时间的科技。
“景行，如果是你，你会选择怎么继续开发这项科技。你觉得它会被应用在哪里。”陆克希问，他目光中闪烁着狂热的探究，令项景行感到双颊发烫。
“沙沙——”
从他们所处的八楼的位置可以看见楼下最大的那棵梧桐树的巨大树冠，此刻它扑簌簌地摇晃了起来，但项景行却并没有感受到风的气息。但脸上的汗毛都已经站了起来，他脸上的热意丝毫不减，反而愈演愈烈，逐渐攀上他的额头、发端。
“我现在…脑子有点乱，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思考一下。”望着手心里躺倒的两条青灰粉末，项景行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
“这样吧景行，我来给你提供两个选项。你会把这项科技作用在人类身上，还是不会把它作用在人类身上。”陆克希仿若已经急不可耐。
“我没听明白，什么叫作用在人类身上？是把人类给…分解吗？你是说把‘质地逆转’武器化！这也太血腥了。”话刚出口，项景行便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额，其实你想的也没错。我不能说你说得不对，但这个问题我们确实应该要分开讨论，我给你简单地从资源方向和人文方向举几个例子吧。”陆克希把手掌竖起，每说一个方案，他就将一根手指折进手心。
“第一，质地逆转如果作用在环保领域，那么地球资源短缺的问题就得到了史无前例的解决办法，那些被损耗的资源都可以被高效地回收利用，真正意义上地实现了‘千金散尽还复来’。”
“第二，就像你刚才说的，将‘质地逆转’武器化，开发成人类历史上绝无前例的大规模的战争杀器，无论如何气吞山河的虎狼之师，使其全部蒸发为粒子也只在须臾之间。想象一下，这可能会是人类历史上最“优雅蔚然”的战争机器了。尤其是它的环保意义……”
“我可绝对！绝对不是这个意思！！”项景行呲牙咧嘴地疯狂摆手，连连解释道。
此刻他开始无比后悔，自己刚才怎么会将那样的“魔鬼想法”脱口而出。
“哈哈…这我知道，你让我继续说完。”
“好、好的。”
“第三，深度开发‘质地逆转’的底层逻辑，让人类走出时间，实现永生。”
陆克希摆在项景行面前的最后一个方案实在震撼。
“果然我的认知还是太浅薄了。”项景行抬起手背，抹去了额头上细密的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