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谎言
熊岭暗自高兴地点点头，拧开自己手上那瓶葡萄糖水的瓶盖，将它递给了项景行，换下了他怀里那瓶没开过的。
落座之后，熊岭状似漫不经心地朝项景行发问道：“所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直接就去冷湖镇了吗？”
项景行抬起右手腕，看了看手表上分别指向“7”和“12”的时针和分针，脸上的表情倏而变得严肃起来。
“嗯，依照我原本的计划，今天中午是要去城南郊外赶飞机的。上个星期三，我买了一张今天中午12:47起飞，到甘肃省酒泉市敦煌莫高国际机场的特价机票。但现在我已经决定要改签了。”
项景行说完，掏出手机飞快地点击屏幕，调出航司购票软件，准备进行机票改签手续的办理。
熊岭听到项景行的这番答复，语气十分惊讶地反问道：“呦嗬，瞧你这出……指不定是要改变主意了？是因为我今天救了你，好不容易才帮你捡回一条小命，你忽然良心发现生命的价值是多么的可贵，不能把青春洒在大沙漠里，所以就不想去冷湖镇当火星人啦。”
熊岭把两手摊开，掌心朝上举过肩膀，装作准备要给自己戴上一顶太空头盔的样子。
“别耍贫了，我改签机票是因为现在有件棘手的事情把我给拦住了。”
项景行头也不抬地回怼道。
熊岭立刻好奇地追问下去：“什么大事，说来听听。”
就在决定要坦诚的一瞬间，项景行的心头忽然又生出一片纠结。
“我要把爸妈在冷湖镇失踪的事，还有我昏迷时出现在我梦里的那些诡异的事件都告诉熊岭吗……”
隧道里奇诡的光亮，回荡着的呼喊。
经度93335221、纬度38875308。
这条坐标之上的“门”是否真的存在，假使它真的存在，又通往何处，以何种方式存在的？光某一种形式？还是电的某一种形式？
父母提到的bo1215究竟是什么？一个个体还是某个群体？
还有在梦境中反复展开的字条、尚未来得及寄出的挂号信，是在提示我些什么吗？
在项景行昏迷时出现在他梦中的一切景象，都是已经与他的潜意识牢牢缝合的片段。密不可分的记忆和未知的情节，在他的梦境里又织就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未知……对啊，我是怎么知道的？”
记忆即刻闪回，父母的呼唤再度出现在项景行的耳畔。
“我们真的不清楚bo1215是不是立场坚定的和平主义者，更不知道它是不是可以信任的共产主义同志。总而言之，我们现在所知的全部情报都是bo1215利用神经信号直接输入我们的意识当中的。而且能够使用那扇门的不止bo1215。它们中的某个群体也会不断地开启那扇门，直到找到那张邮票！它们会把那张邮票贴在最终坐标上，把地球改造成它们的另一个克隆母星！它们势在必得！”
“神经信号！梦也是神经信号在脑部组织进入休眠时，因为某种尚未确定的因素还依旧保持活跃的表达。”
项景行推测，按照父母的说法，如果bo1215可以通过神经信号将这些重要的信息直接传入他们的脑海，那它肯定也能将项景行所不知道的那些，也许是景仲衡和成诚夫妇在冷湖镇失踪前的最后一段经历直接输送到他的意识里。
“莫非……bo1215已经参与到我的生活当中了吗？不对、不对，我应该最先考虑的是，它真的‘存在’吗……”
可如果它不存在，那在项景行梦境中出现的，真实到所有细节都堪称极致的记忆又是从何而来的？该如何合理化的解释发生在他陷入昏迷状态中的这一切呢？
项景行的目光直愣愣地插在正在手机屏幕里不断往下跳动着的对话框上，但机场客服的回复他却没有看到眼里去。
“喂，你发哪门子呆呢？”
熊岭不解的目光上下扫视了项景行一遍。
“喂、喂！项景行！”
见项景行还是没有反应，熊岭把右手伸到项景行眼前左右晃了半天，项景行的肢体却依旧定格在这个看手机的动作上。
见项景行仍旧蜡像般地僵硬，默默不语，熊岭便将视线凑到项景行手机旁，打算看一看对话框里的内容。
“尊敬的旅客项景行先生，我们这边帮您查询到的结果是由于您预定的是我们航司的特价打折机票，飞机上的位置都是已经预定出去，再进行航班和机组人员的业务派发的，且票价内已经免去了大部分的基建、燃油费，所以按照相关规定是不允许改签和退票的，给您带来了诸多困扰，我们为此感到非常抱歉……”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嘛，毕业季之前辅导员还特意提醒我们，廉价航班可能没办法改签或者是退票，怕我们到时候时间没把握好，耽误的事情多，行程会不自由，如果不是很需要的话就别贪小便宜买廉价航空的票。你这倒好，你老人家买的还是廉价航空的打折特价票，‘薅羊毛’的buff 全被你一个叠满了。”
熊岭用力戳了戳项景行的肩膀头子，可算是逮着机会就要狠狠挖苦项景行一顿。
“我、我为了省点预算嘛不是……”
“你最近很缺钱吗？”
“倒也不是，自主实习的时候陈元寿老师还介绍了我几个外快干，给几家电子机床厂敲了不少还算好用的代码，总之现在手头还算宽裕。”
“看不出来呀，项景行……你小子既然这么趁钱，还省这机票的千把块干嘛？”
项景行摇摇头，语气既无奈又沮丧地说道：“其实原本我设想的是……把机票的预算匀一部分出来，等到了敦煌莫高国际机场，我打算去附近的几家私人客运站转转，看一下有没有可能包辆轿车或者是私家车送我去火星营地。”
听罢，熊岭疑惑地蜷缩起眉头，继续追问道：“你要包车干嘛？机场离冷湖火星营地很远吗？”
项景行点点头，回答道：“从机场到冷湖火星营地所处的俄博梁雅丹地区，差不多有二百七十多公里的路程吧。而且近火星营地五六十公里以内全是荒漠无人区，我原本想包辆车，雇一个司机，再屯点干粮、纯净水之类的生活物资，去火星营地的路上可以半自驾游一圈，逛逛这些自然原始的乐园。”
“乐园？”
“是啊，听说俄博梁雅丹地区附近的无人区的自然环境是整个地球最像火星地表的地方，我设想的是，不如就把那里当成一家“火星迪士尼乐园”仔仔细细地逛一遍，观察体验一下那里的地理样貌。顺便再拍点照片留念，也许还能做一个“探险冷湖镇无人区”的专题公众号什么的，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利用互联网创业思维模式来创造变现窗口……”
项景行编织了一个半真半假的谎言，将他的真实目的遮掩了起来。所幸熊岭也并没有对项景行的“游园论”和“创业论”表示怀疑。
他终于还是又对熊岭说了谎，对于项景行而言，“坦诚相待”这四个字仿佛已经成为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