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十章朝云少年觅不得
顾久歌在床上半个身子悬空出去趴着看温六朝,眼神温柔了些许。
温六朝闭着眼,墨发恣意倾散,温润端方的一张脸在月光下温柔至极,清俊无俦的脸上难寻分毫瑕疵。他枕边放着如梦,合拢的扇上折射着寂寥的月光。
他突然想起幼时那个收养他的婆婆给他背的诗。
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星河入海入眉目,明月入山入心口。
不过一袭白衣,怎的便就了满眼惊鸿。
不知惊鸿的是一瞥,还是一瞥就了惊鸿。
顾久歌其人,和洛冷一样,没文化没品味,形容词匮乏到离谱,啥“白衣公子谦翩如玉”之类的附儒风雅都能说成吊唁送终,哪怕是和素莲成了道侣后,他这个思想古板的也固执地觉得她穿白衣晦气。
可乍见温六朝,他却只觉惊艳。斯人如月,弯弯一钩,温柔明艳,一瞥惊鸿。
像从前的那个人一样,他此前一直觉得那个人是素莲,才对她千依百顺的。
素莲也不否认,反而刻意伪装成他记忆里的那个人。
其实也没有那么像。
事到如今,顾久歌确定不是她。
犹记得那日他被丁随罚跪,漫天飞雪中连眉目都覆上了一层冰花。
突然,他只觉雪止了,一股暖流伴随着浅淡的香气包裹着他。
他那时不知道那是铃兰花的味道,脑子昏昏沉沉的,费力地想:错觉吗?剑寒宗冰原漫漫,大雪经年不散,从未止息,何来雪止,又何来暖流。
他是……晕过去了吗……
怎么这么没用……
顾久歌竭尽全力睁开眼,只见一个清瘦的身影白衣一袭,看不清面目,手里撑了把伞站在他身前,替他遮着一天大雪。
“你……是谁……”
顾久歌艰难的张开口,声音嘶哑低沉。
那人说了句什么,似乎是“剑寒宗怎么这样啊”。
少顷一只温凉的手覆上他的额头,这其实是有些不合适的,但那人完全没在意,少年尚带着稚气的声音温和悦耳地问他可是不舒服。
他当然不舒服,任谁也不会在这里感到舒服的。
那人似乎也觉得自己的问话实在多余,拿了颗药直接给他吃了,又拿随身带着的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汗。
顾久歌吃了药以后依旧昏昏沉沉的,但勉强清醒了一点,看得见少年纤长白皙的十指,也看见了那帕子上不染纤尘的铃兰,以及少年腰间挂着的剑,其上乌空二字勾画了了。
但他却始终想不起那人的模样和性别,哪怕想的头痛欲裂也只记得那双眼,那股残香和那把剑和帕子。
他记得的不多,但胜在清楚。
那是一双熠熠流转着柔光的一双眼,温和专注,粲然若星。
那人明显是被数不尽的风雪惹恼了,扬手长剑一斩而过,刹那间风雪散尽,万物初醒。
那人把他扶了起来,带到了他们剑寒宗的客房里。
顾久歌没看清对方的模样,只看到对方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指尖有灵力翻涌流转,若满天河星,盘旋,凝聚,最后化作一只白兔,爪间捧着一串铃兰花,尤带着温凉的触感,就这么被那只手放到了他的手中。
“做个纪念吧,”那人说,“我叫露秋,有缘再见。”
话毕,那人莞尔,眼底笑意温柔的潋滟开来。
茫茫大雪一地,那人白衣胜雪,渐行渐远。
从此偌大江湖,无缘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