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这算哪门子的周全?!
燕淮把昏迷的女人搂入怀中,只是微微一侧,就能嗅到对方肩头满是伤痕铁锈血腥的甘甜,他双眼通红,浑身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戾气,不管不顾朝对方怒吼:“江栖月!马上给我醒过来。”
但事与愿违,江栖月瘫倒在地上。
思绪逐渐飘渺,任凭男人如何怒吼,身体也在此刻如破风筝般从空中坠落,丧失了力气。
四周的劫匪望着眼前的情景,都心照不宣的与同伴对视一眼,然后再领头男的示意下,从外围包抄将面前男女围绕在人群中心。
燕淮感受到怀里女人的体温逐渐下降,心口微微一颤,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似乎要从他的胸膛呼之欲出,可这种激昂的情绪并没有在他体内存留多久,因为还没等他来得及说些什么,丛林里,另外一股势力又从远方悬崖窜了出来。
“大哥,让他给跑了!”
“什么?我不是早就提醒过你要好好把他看住吗!”
耳边争吵声不绝。
燕淮却在巨大的嘈杂里,气势阴鹜的抬起眼,他把靠在臂弯上的女人轻轻放在地面,转身就势如破竹的从原地飞出,与为首的男人大打出手,两人双手相接的瞬间,一众劫匪也随之冲了上来,想要和燕淮拼个你死我活。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锐利的劲风划破从中心向四周连连炸开。
燕淮一身黑衣,宛如从地狱而来的阎王修罗,他眼神凛冽,用阴森瘆人的目光冷冷扫过面前的尸体,半晌,男人阴冷的嗓音带着一些压抑不住的嗜血和愤怒,燕淮沉声开口:“你们都该死。”说完,一掌挥出,击的身前嘴角带血的男人毫无招架之力,直接顺着对方掌心的力道被掀翻过去。
薛璟刚一破开人群的围剿,就从树林那端匆匆赶来。
哪知,他左脚才迈出树林半步,下一刻一股巨大的内力冲击在他身上,顿时让他五脏六腑瞬间移了位,舌尖陡然生出一抹鲜甜:“燕淮…”,此刻的薛璟也顾不上身体的剧痛,稍作清醒,便捂住心口便悬崖走去。
望着眼前尸横遍野的情景,薛璟非但没有感觉到松了口气,反而从内心没由来的察觉出一丝不安。
直到看见躺在地上那抹鲜红的倒影,薛璟向前的脚步一顿,反应片刻,便朝对方跑了过去。
“刀上有毒,我们必须立刻下塔寨找大夫,把她身上的毒血逼出来!”
“那帮劫匪不属于柳州城也不属于前方的塔寨,他们背后都刻着一道黑金色的彼岸花图案,这场追杀很有可能是有人从一开始就蓄意为之。”
“燕淮,你听到我说话没有?燕淮!”
薛璟猛地抓住身前男人的衣领,目光通红的,咬牙切齿的大喊。
燕淮冷冷的垂下眼,盯着对方同样狼狈不堪的身影,隔了半晌,才声音低沉的淡淡道:“为什么她出事的时候你没有在她的身边”“……你说什么?”“你不是说要护她周全!这算哪门子的周全?!”
“燕淮,你够了!”
“我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讲。”
“……”
薛璟从燕淮怀里把昏迷中的江栖月接过,平躺在地上。
燕淮撩开面前女人的衣摆,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他现在只知道救人要紧,想到这里便毫不犹豫的用嘴撕开袖口的里衣,从中扯下的碎布条紧紧绑在她的受伤的地方。
江栖月受伤的部位残留着大量的瘀血。
燕淮见情势危急,只对面前的薛璟留下一句:“把眼睛闭上”便直接松开了她的衣带,俯身将唇贴在对方柔软的肩颈处,将血液里残存的毒素一口接一口的吸出来。
大抵是过程太过周折
江栖月正意识不清,被梦魇折腾的大汗淋漓,猛然感受到身体传来的头痛,瞬间头冒冷汗,一句“不要…”便破碎的溢出唇角。
薛璟背过身,听着后面传来的□□,牙关一紧,但也意识到此刻不是纠结这些东西的时候。
只是听了半晌,到底是心口冒出的酸水,酸倒了他的牙,他绷着下颌,冷笑道:“你看她醒来之后,不照样废了你。”
燕淮偏头,一口黑血吐在地上:“能把我废了的人,估计到现在也没有出生。”
“你别得意的太早。”
“谁得意谁知道。”
江栖月衣衫半褪,斜靠在燕淮身上,彼时,她唇角干涸面色惨白,整个人更是有气无力般,用额头轻抵在男人胸膛:“阿淮…阿淮…”,像是做了场能令人大汗淋漓的梦,江栖月半梦半醒之间不仅想起了燕淮,还回忆起了自己前世和对方点点滴滴的过往。
燕淮听见对方嘴里呢喃着自己的名字,手中的动作骤然一顿。
片刻之后,才若无其事的止血包扎:“快去前面塔寨叫人来,记住,越快越好。”
薛璟的动作很快,几乎是一柱香的时间不到,便轻而易举的催动内力,连拉带拽的把塔寨里唯一懂得治病解毒的郎中绑了过来,他足尖点地,一落地便把手中提着的药箱摔到了马车里:“去看,若是治不好,今日你也别想着回塔寨。”
被威胁的大夫,光从面前几人身上的穿搭就能察觉楚对方身份不俗。
他一边诚惶诚恐的给薛璟磕头,一边连跑带滚的往江栖月方向走:“小的尽力,小的一定尽力。”
没过多久。
燕淮目光稍冷,立在一旁:“怎么样了?”
“这位姑娘…嗯…从脉象来看,似乎是有中毒的迹象。”
薛璟嘲讽别过脸:“废话”
“好在伤口处理及时,里面有毒的鲜血虽然会导致这位姑娘的身体有一段时间会出现一些,身体疲惫的虚弱反应,但总体来说,不会对她的性命产生任何威胁。”早在对方问诊前,燕淮便已通过女人的神色判断出这次遇袭恐怕也是有惊无险。
但事到如今,听到对方确切的答复,燕淮还是猛地松了口气。
“那就好。”
止痛膏的药效从早晨到中午,一路保证车里的女子安然入睡。
燕淮侧身把江栖月被马车颠的东倒西歪的脑袋接过,轻轻放在自己膝头:“睡吧”话毕还伸手掖了掖对方凌乱发汗的鬓角。
黄昏将至,江栖月慢慢从马车的软塌上醒了过来。
窗外略显黄橙的光芒透过一层纱幔,柔柔的笼罩着她的眼,她抬手,用胳膊遮了下,还没等她出声,耳边传来一阵轻响。雪鸢拿着一盅研磨好的草药走上,见她醒了,登时有些焦急的扶住她的肩头:“小姐,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江栖月摸了摸自己受伤的肩骨,基本能想明白在昏睡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事。
她别过脸,一两缕碎发顺着她的脖颈垂在塌上:“好多了,就是伤口有些酥麻,你呢,方才跳马的时候伤着没有。”
方才她特意选了个荒草茂密的地方将雪鸢推下马车,就是为了防止她如有操作不当,造成主仆二人双双殒命的后果,雪鸢闻言含着泪摇了摇头:“小姐每次都想着雪鸢,害怕雪鸢受伤,这辈子,您的救命之恩恐怕我都无以为报了。”
江栖月笑笑,身形逐渐落魄狼狈,再开口时就连说话都十分费力:“无妨,阿淮他们呢,有受伤吗?还有薛璟,问清楚他刚才去哪儿没有。”
雪鸢把江栖月慢慢扶起来,后脑勺矮靠在床榻:“都没受伤,都很好,薛璟少爷刚才没出现原因大概也是被那劫匪困住了,等他来找奴婢的时候,燕小侯爷正抱着你坐在马车上。”
“抱着我?”江栖月听后神色有些惊讶,她接过对方手里的药:“他那么想和我撇清关系,这回竟主动和我产生联系,真是稀奇”雪鸢的话,江栖月自然是深信不疑,主仆两人在车里给后面的伤口换完药后,江栖月摸着脖颈汗意涔涔的肌肤提出要洗澡。
下车时,燕淮正和后来姗姗来迟的马夫坐在地上,准备点燃地上的篝火。
薛璟不再,估计是外出找一些野果吃食了。
“醒了?”燕淮抬眼,目光沉沉。
江栖月低声应了下,顺着小溪上源走:“我去清洗一下身体。”
“伤口不易沾水”
不知何时,他已经站了起来,盯着女人离开的方向。江栖月脑袋还有点晕,准确来说,不大记得清自己昏迷以后对方都做了些什么,只能凭直觉猜出大概是燕淮找人给她上了药,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她回头,眸色清亮:“没关系,有雪鸢陪着我,你放心吧。”
正当她再次往前走时,身后的燕淮忽然叫住了她。
“江栖月”
“嗯?”
“你…”
“”瞧我找到了什么?”
燕淮声音一顿,不由自主的循着声音望了过去,江栖月盯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垂下眼,自嘲的笑笑:“我走了”声音很小,小到让人听不清。
两人顺着小溪流动的方向找到河流上源。
深夜,周围很静,水流流动的声音很小,天色如暮蓝色的色块一簇一簇的拼接在上方,一泓月亮从山谷流泻,皎洁的月光如淌动的牛奶轻轻洒在四周安静的湖面,江栖月让雪鸢背过身去,守在下游,以防有人误闯。
雪鸢拍了拍已经沾了些灰的袖口,找了个有小腿肚高的石头坐下。
她捧着下巴,呆愣愣的问;“小姐,为何奴婢总觉得你刚才对燕小侯爷态度那么冷淡呢?奴婢记得,你以前可是最喜欢和他一起玩耍的”她掰着指头轻数:“我们暂住在定远侯府的时候,小姐和燕小侯爷一起去官府探案的时候,还有那次在小梨园,明明小姐就是表现对很喜欢燕小公子,为何感觉这次见面,一切都变了味道。”
江栖月本就因为刚才遇袭的事情觉得思绪万千,听见她那么说,不由得嘴角轻轻一笑。
她站在溪边,脱掉身上的衣衫,一只莹莹如月的玉腿踏入水底,踩到最底层的鹅卵石时不由得脚底一凉,她将半个身体都泡进去,只留下一曾用绷带包好的锁骨,迎着月光,她伸出如藕节般白皙的胳膊撩了把额角的头发:“有么?”
雪鸢:“有啊,要是按照以往,小姐早就很欢喜的和奴婢说起关于燕小侯爷的事了,可是这次,奴婢瞧着您有些郁郁寡欢的,燕小侯爷也是,自从见到您嘴唇就像被胶水黏住似的,一言不发,他从前可不是这样性格的一个人啊。”
江栖月把头歪向一边,颇为惬意的撑起自己的脸颊:“话是那么说,可人都是会变得嘛,我对他有意他未必对我有情,与其觍着脸像小时候那样粘着他,还不如两不相欠为好,不看不听不闻不问,这就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这些道理也是她之后才想明白的。
相比起自己,绥阳恐怕才是他登上仕途的最佳选择
江栖月确实对他有意,重生归来,也是有大半是为他而来
只是她有意,也需别人对她有情才行。
“奴婢可不那么想,是与不是,喜欢或是不喜欢,小姐不亲自问问怎么知道?”
闻言,江栖月故作轻松的笑容忽然一顿,她有些寂寥的弯了弯唇,终究不愿与人多讲,伸手拂起湖里的水珠一股脑的,仙女散花似的泼在面前女子的身上:“豁,你什么时候懂得那么多了?先前和曲靖的事自己还没想明白呢?现在竟教训起我了!”
“啊!”雪鸢后颈一凉,慌不择路的从石头上站起来,跑到远处,她五官生的娇小,慌乱时的表情也尽情生动,雪鸢躲在一处丛林旁:“奴婢这都是为了小姐好!小姐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哈哈哈哈…”
“再说了,我和那个木头脸压根就没什么,小姐,你,你,你再怎么说奴婢可要生气了!”
江栖月大笑着靠在身后的石阶上,看着面前气的跳脚的雪鸢,她放声喊道:“躲什么呀,一起来泡澡啊!你今日在荒草垛上滚了几圈,想必身上早就脏了吧,下来啊…”
雪鸢捂嘴啊啊啊的叫:“小姐就是个色狼!”
山谷有风从她们耳边幽幽吹过。
江栖月本想抽开头上发簪的手骤然一顿,再回头时,只见一个黑影拂来。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