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一念之私
眼看还有半月有余就到中秋,国公府内,上上下下的仆人都开始忙碌起来,势必要在佳节到来之前把府内里里外外的建筑打扫干净。
江栖月整日闲来无事,从薛璟那里寻来一本剑谱。
她有模有样的照着书里的小人鼓捣半天,终于从对方拆解的招式里悟出一些门道。
正当她还想往里钻研之时,就见远处雪鸢忙不迭从门外跑来,手里还抱着一个用装饰不俗的紫檀木盒,似乎是里面的东西令她格外烫手,雪鸢不自主的边跑边向江栖月激动的大喊道:“小姐!小姐!终于有定远侯夫人的消息了!”
就在不久之前,江栖月差人给定远侯府的大夫人,也就是燕淮的嫡母苏宛意送上一份中秋贺礼。
好歹也是母亲生前唯一的挚友。
她定是落不下的。
江栖月送过去的东西倒也不是太贵重,只不过有许多都是她娘亲还在世时给她提前预存的嫁妆,如今落在江栖月手里,加上她也暂时没有与谁同婚的打算。
于是算是做个人情,江栖月顺手推舟就把其中一些放在今日仍然不过时的珠宝差人送了过去。
羽毛虽轻,但都是心意。
原本江栖月以为,对方的回礼怎么着也得在中秋到来的前两天才送过来。哪知这才过去了七八天,苏宛意差人送回来的贺礼便立刻送到了江栖月的手上。
主仆两人回房拆开,发现里面除了日常可见,随时随地都能在酒楼买到的中秋糕点之外,还另外在紫檀木盒的最下面一层放了些款式新颖的珠宝饰品,其中有很多都是在北箴难得一见形状罕见的珠宝。
上面还还附赠了一封回信。
大意是苏宛意称江栖月送给她的礼物她已经收到了,但也深知江栖月现在的处境艰难,所以日后如若再遇到这种节日,不用为了给她送礼多作费心,若真有意讨她欢心,让本人亲自上门像以前那般小住定远侯府几日,陪她说话谈心就好。
另外在信件的最下方,对方还特地注明了。
因为怕挑选太贵重的礼物从而让收到回礼时的江栖月心里感到有负担,所以特地差人从京城最有名的酒楼给她买了些中秋所食的特色糕点,以及她还特意挑选了几只往年西域上贡的珍贵饰品送给江栖月,希望她能欣然收下。
最后落款是:“待到中秋佳节,陛下拟在皇宫设定节日家宴,十分期待与你再见。”
江栖月读完一整封信,不禁感到心口一阵熨帖。
自己父母过世以后,还从未有人像燕母一样真心实意的爱护自己。
即便江栖月知道,自己未来和燕淮的婚约恐会多遭波折,就像如今这般,她有打破这份姻缘的念头,恰好燕淮也志在战场不愿受这些儿女情长束缚,她也对这份关怀有些贪恋的想法。
江栖月心道:自己重来一世即使至今心里对燕淮心存爱慕,可若只为自己的一念之私,不顾燕淮彼时心里的想法。他终究还是会陷入到不幸福的结局里,那时,自己又怎么会幸福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江栖月对燕淮的爱恋也悄无声息的被她隐藏起来。
她把书信搂入怀里,轻阖眼皮,心道:再等等吧,我和燕淮未来究竟如何,再等我们长大一些再说。
陛下既是举办家宴,那势必会让朝堂里的群臣在中秋当天轮流觐见,所谓家宴,不仅局限于后宫里的几个妃子,也不论与苏静初有血缘关系的那几个皇亲国戚,而是重在与民同乐,若是放在春节那便起的是慰问犒劳一年以来辛苦忙碌的王爷大臣的意思。
若是放在中秋,那就是阖家欢乐的深意。
怎么着也是为朝堂效力的老臣,总归是要接见的,不能怠慢。
既是群臣入宫,那定当会携带家眷。
国公府里人丁并不算兴旺,放在那种一起支系庞大的旧家族,更是根本看不了。
于是在某个沐休日,等国公洗去一身尘霜从朝堂回来时,江栖月借着许久未亲自服侍老太君更衣膳食的由头,凑到几人用膳的饭桌边,先是给一旁老太君挑出碗里的鱼刺,再是假装不经意的问道:
“舅舅,今年中秋您打算怎么过?栖月今年还是第一次在咱们国公府里过中秋,有许多事情还不懂,只是想着,若您得空回来,还能和外祖母和钟姨娘一起吃一顿团圆饭。”
江栖月故意叫的热络,实际心里对自己这个舅舅没什么太大的好感。
有过前世记忆的她,知道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狠厉,果断,且胸有城府,否则不可能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朝堂苟活那么久,并且混的如鱼得水好不风光。
果不其然,听到她那么说的江国公先是眉头一皱。
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听见钟姨娘开口道:“某些人不仅家教不好而且还孤陋寡闻,没听说过中秋佳节陛下会亲设家宴么?”指甲涂的饱满艳红的女人闻言不屑的瞥了江栖月,继续道:“这里不比乡下,不是你不想去就不去,想干嘛就干嘛的地方,不知道的事儿先打听打听在开口,以免落得下人多作口舌。”
江子涵前几日受了热伤风,并未在场。
否则看到自己母亲那么唇枪舌战必定要好斗的参与一番。
江栖月唇角轻笑,扬起一抹温吞的笑意:“姨娘说的是,这件事是栖月大意了,只是在这之前栖月还从未知晓陛下设宴这一事,以为舅舅定与我一样,思念母亲入甚,栖月还特地备了些糕点以供上母亲牌位跟前,让她好好品尝品尝。”
江栖月的母亲也是在中秋节前后的日子里彻底撒手人寰,离开人世的。
说到这里江国公也隐约想起,再过不久,就是自己妹妹的忌日。
虽他先前不满自己妹妹下嫁于平民的婚事,但毕竟对方人已经走了,还只留有江栖月一个孤女尚且活在人世,从小与妹妹嘻笑打闹的记忆种种浮现在他心头,闻言,他也不免心软了些,问道:“栖月,你母亲离世多久了?”
江栖月神色微顿,垂头道:“算上今年,应该快十年了。”
江策道:“时间过的真快啊,一转眼十年就过去了”说着,他把目光落在江栖月身上低声道:“你起身与我看看”,他说的干脆,在场众人皆不由得心头一跳。
唯有江栖月一人很淡定的从凳子上站起,往后退了几步。
一颦一笑皆礼数尽满,分毫不露怯。
江策见状满意的点了下头:“你这丫头比起才来的时候更知礼数了不少”他伸手把江栖月唤到跟前,低声道:“今年中秋,你随着子涵和我一起入宫吧。”
“老爷”钟姨娘心尖一颤,扬声喊道。
江策也不咸不淡的看了回去,虽面色平静但浑身的威压却不容小觑,他瞥了一眼坐在一旁面色惨白的女人,轻声低头对江栖月说道:“你如今也应该满十七了吧,倒是和你母亲一样出落的亭亭玉立,是时候让你进宫见见世面了。”
从饭桌上退下时,江栖月有意朝一旁的姜子妍使了个眼色。
对方立即会意,借口最近身体不适,从膳房退了出来。
“又有什么事?”
江栖月找了个隐蔽的角落,面露笑意的看着眼前的来人。
“三姨娘,我有件要紧事儿想让你帮一下忙”说罢,她便从袖口取出一早就准备的小纸条,说道:“既然中秋舅舅要我与他一起进宫拂礼,那没有合适的衣裙怎么行?”她笑笑,只是这看似柔和的唇角下,隐藏着很深的志在必得。
她要进宫,她要见苏静初,她要借此机会结交人脉。
江栖月很清楚她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
成大事者,必有静气。
她蛰伏在这狭小的府内少说也有大半年了,前世种种她忽略的记忆如今也在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试探中,找回了八九分。
既然如此,她现在又手握姜子妍和府外陌生男子不仅相互行苟且之事且私下勾结倒卖府内饰品的证据,就没可能不把这份资源好好利用起来。
姜子妍瞥了她一眼,不屑道:“刚开始以为你是个小白兔,结果临了临了才知道你在我们面前装大尾巴狼”好歹也是能威胁自己的人,她也没太说过分,只是接过对方手中的纸条,低声道:“你让我去估衣铺?这种事交给下人做不就行了?何必大费周章?”
江栖月闻言,并未多言:“这次来的成衣,面料珍贵,不是花钱就能够买到的,希望三姨娘做事的时候能行事低调,切忌不要太引人注目。”
姜子妍不爽的喃喃道:“知道了,啰哩啰嗦。”
正如江栖月所说,这回估衣铺新进的面料薄如蝉翼,如蝴蝶羽翼般交错繁冗的烫金纹理宛如镌刻在其中的精品画,华丽而优雅,出挑却不过于特别隆重。
为了在此次中秋家宴拔得头筹,江栖月下了血本,把这匹新进的布料提前就垄断买空。
如今,能穿上此种布料顺利入宫的恐怕只有她江栖月一个,之后怎样谁也说不准,江栖月心想:自己一定要笼络当今圣上,苏静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