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西厢记
“好！好！好的很！”
燕淮哪儿受过这等委屈，况且他性格虽混但也懂的看菜下碟，不顾身旁女子情不自禁从脸上表现出的，有些尴尬羞恼的神情，他趁其不备，捻过一枚蚕豆粒，指尖微弓，倏的一下就朝男人的面门弹过去。
“咳咳咳…”
蚕豆粒入喉，呛得薛璟几乎快要当场翻桌跳起来。
他面色通红，忿忿不平的骂道：“靠，燕淮！你坑害兄弟啊你。”
燕淮眉头一挑，少见的流露出几分少年气：“彼此彼此，何况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动的你。”
“你！”
台上一曲《西厢记》演完了，讲的是大德年间，一个穷书生其名为张生，因为要进京赶考的关系误打误撞闯入了当地远近闻名的普救寺，还顺带救下了相国府小姐崔莺莺。
就此二人顺利结缘，这穷小子张生也因此对眼前的娇小姐一见钟情。
可再暧昧的情愫也经不起世俗的拷打，因着张生家境贫寒的缘故，自两人那日从普救寺分离后，即便他心里有心亲近，却也再也不到能重新偶遇到对方的途径。
这时，恰逢叛军孙飞虎率兵围寺，那人也同样看上了崔莺莺精致姣好的面容，想上手用强，逼着面前的娇小姐乖乖成为他的压寨夫人。
崔莺莺不肯，他就暴力以待。
心想着等待生米煮成了熟饭，对方也就没了反抗的心思。
可一心爱恋崔莺莺的张生哪能任由事态就此发展下去，他在崔母的亲口许婚下，主动恳请身为白马将军的友人帮忙，这才里应外合解除了一场丝风来横祸般的劫难。
但就在良缘即成，花开结果之时，崔母突然反悔，食言与张生赖婚。
张生一时之间思念成疾，病来如山倒，开始浑浑噩噩起来，崔莺莺也苦于心里蛮有一腔爱恋却无处诉说而终日以泪洗面。
这时，作为他们的仕女——红娘，看不下去了，主动帮助自家小姐和穷小子张生私下见面，而等到两人一来二往终于被相国府里的崔母察觉之时，红娘更是一语中的，直切了对方的要害。
无奈之下，崔母只能重新承认了二人的婚约。
十里长亭送别，张生进京赶考高中了状元。
而作为一直暗恋着崔莺莺的郑恒则趁机向崔母献媚，谎称张生已经在京与另一位富家女子完婚。就在郑恒以为自己将要美梦成真的时候，一直远在京城的张生却及时赶到，与崔莺莺最后喜结良缘。
自此，有情人终成眷属。
整个故事到这里就算彻底完结。
江栖月听完台上的戏子唱完这最后的一段儿，才饶有兴致的挑了下眉：“雪鸢，你怎么看？”
此时的雪鸢早已泣不成声：“我怎么看，我坐着看的呀小姐，你不是都知道嘛？”
“………”
怎么人与人之间沟通就那么难呢。
江栖月无语。
一旁的薛璟倒是兴致勃勃：“果然，人戏班子火是有原因的，你瞧瞧台上那几个角儿，个个都是柳腰陶面，风情百态，还有啊，那个小曲儿唱的还真是婉转迂回，余音绕梁阿……”
“好了好了，你不必说了”
江栖月无奈的抬抬手，打断了对方此时喋喋不休的嘴。
“你有话要说？”对面的燕淮倒是开口了，清浅的声音带了些放浪不羁的桀骜，余音稍稍抬高，听起来颇有些稚嫩的回响。
稚嫩
想到这里，江栖月执筷的手却是一顿。
也是了，比起十年之后杀伐果决的男人，现在的燕淮着实稚嫩。
她冷不丁抬眸，望着燕淮眯了眯眼：“你猜我在想谁？”
燕淮缓缓迎上对方有些挑衅的神色，身形一顿怔：“莫不是在想戏里的角色”
江栖月点头：“没错”
“在想谁？”
这回，江栖月没有立刻回应，反而别有心思的挑了下眉，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张生。”
薛璟仗着自己身份不凡且兜里也揣了足够多了银两，等到台上的戏唱完便一头扎进了后台的幕布里，二楼的包厢除了对面那几间大户人家，他们的四周和隔壁几乎都呈现没什么人的状态。
雪鸢察觉两人有话要说，默默推着滚轮，自觉缩在角落。
燕淮淡笑，反问道：“为何会想着他，莫非是心疼？”
“你觉得呢？”江栖月顺口把问题抛了回去：“你觉得这一曲《西厢房》的戏里，张生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或者说，他到底扮演了个什么样的角色？”
“文人？书生？你想听到哪个答案？”
江栖月摇摇头：“都不是，再想想。”
燕淮抬眉：“如果是依我的想法来看，张生显然是个聪明人。”
似乎是听到了令自己满意的答案，江栖月脸上的深意更明显了，或许在她上一世听到这首曲时，会为张生和崔莺莺不畏世俗，冲破枷锁的爱情感动到落泪，可一旦经历过深宫别院，明抢暗斗，这一世的她就从这曲《西厢记》里品出了别样的风味。
“他一介穷苦书生，来进京赶考的最终目的也无非是想在官场谋的个一官半职，以施展自己的宏图之志，却不想走了天大的运气，不仅能在普救寺与相国府的小姐见面，还能倍受对方青睐。
但苦于自己的贫苦身份，他无法频繁与崔莺莺见面培养感情，只能选择铤而走险，利用崔母的救女之心，顺势而为，先是哄骗对方立下了婚约，然后才是不紧不慢的呼唤自家好友，前来救人。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原本以为能够就此一飞冲天的张生却不想崔母会突然不顾信用，出言毁约。
鲤鱼跃龙门的梦一遭破碎，张生顿时无路可走，只好把主意打在了仕女红娘的身上，兴许是他们之间达成了某种约定或者是已经形成了何种苟且，红娘按照他的计划，先是利用百姓之间的舆论谴责崔母的言而无信，再是煽动从小就生活在温室里的崔莺莺和她私奔。
一番操作之下，果然取得的成效，效果斐然。
郑恒的出现或许是出于巧合，或许是出于人为，但一经此遭，反而让崔莺莺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陷入男人编织的温柔香里。
而张生，在仕途姻缘双丰收以后，携着村里一帮穷苦家眷入住相国府，从此未来光明，官途坦然。
正文完。”
听完对方讲完一整部与原剧情截然相反的西厢记。
燕淮的脸上非但没有出现厌恶和反感，反而多了些深意和兴味，他一脸闲情逸致的用指尖往桌上的酒盅里沾了点水，然后在桌面涂涂又画画，静默半晌，嘴角忽然很清浅的勾起一抹弧度。
像是斥责，又像是嗔怪。
他笑容淡淡的道：“你这是阴谋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