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蛋损
她右手关节的伤看着并不严重,因为泡过水的原因,凝固的血块已经不见,只稍微往外渗了点血。
苏启知道,这种伤口过后会很疼,那种细细密密的,针扎一般的疼痛感,处理不好还会发炎,留痕是逃不掉的。
他仔细一瞧,才发现秦笙的右手大小疤痕众多,不明显,估计这人架没少打。
“你跟那傻大黑什么仇什么怨,怎么就让人堵了?”
秦笙不解:“傻大黑?”
“就被你按地上揍得鼻青脸肿的那个领头。”
“你是说张炀?”
苏启:“是吧。”
反正他没记住名字。
“我跟他没什么仇。”秦笙说,捏着针开始缝书包带的破口,“更谈不上怨。”
“我不信。”苏启呵呵冷笑,“无冤无仇他为什么带人堵你,肯定是你又干什么缺德的事了。”
苏启大脑灵机一动,迅速反应过来,笃定道:“你肯定坑人钱了。”
秦笙手里的针一错直接扎进皮肉,刺痛让她手指猛地一缩。
不怪苏启想歪,谁让秦笙有前科,他还是被坑得最惨的那一个。
“被我说中了吧。”
苏启自我感觉良好,悠哉悠哉地拎过热水壶,左瞧右看想要找出一个杯子来,最后还是在茶几下方的置物架翻到两个一次性杯子。
那外包装都已经蒙上了薄薄的灰,他感慨道:“真是难得,貌似我的运气还不错。”
秦笙欲言又止,脸色有些古怪。
苏启还保持着躬腰的姿态,他刚想起身,余光里好像瞄到了什么东西,伸手过去就想探个究竟。
虽然不经同意就随便翻看他人的东西不太礼貌,但他只犹豫了两秒,终究还是好奇心占据了上风。
是一本《高中数学题型全归纳》,被一堆报纸压在了最底下,中间夹带着张什么,只露了其中一角,苏启手贱捏着边角一翻,动作倏的一顿。
秦笙的声音含糊不清:“你去冰箱找找吧,那水已经放好几天了。”
苏启背对着秦笙,说完这话她发现对方还是无动于衷,正狐疑,就见苏启直起身,手里捏着杯子。
他倒了水,也不在意这水透心凉直接就灌了一大杯,两杯过后,终于解了渴。
“你刚才说什么?”
秦笙默了一下,状似不经意地收回目光:“……没什么。”
“你刚才明明说了什么。”
“没有,你听错了。”
剪了线,秦笙总算把书包给补好了。
苏启拿过来一看,针脚整齐细密,还真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经她巧手一翻,再熬个一年半载的绝对没问题。
他这边刚把书包放下,那边秦笙已经拿过弟弟的棉布鞋开始做准备工作。
“不是吧,你差不多得了啊,要真有困难你就开口,不用难为情。”苏启一脸嫌弃,“省这么一点钱就能发财吗?”
“跟钱没关系。”秦笙有点心累,“你怎么还不走?”
“怎么说我都算是帮了你,你好意思赶人?”
“没让你帮。”
“你这人……”
苏启又喝了杯水压压火气,突然发现秦笙朝他手上瞄了眼,他疑心顿起,咕哝了一句,“刚刚是不是说这水怎么了?”
他说得小声,分了一部分注意力过来的秦笙还是听清了,一时间心有点虚,但是没说话。
直到苏启第四次倒水,从透明的杯沿窥见一只极不起眼的古怪生物后,他脸上的血色霎时尽失,极度的恐慌过后身体虚弱得摇摇欲坠。
“你……”苏启指尖颤得不行,他掐住了喉咙佯装中毒,声声血泣,“这水到底放多久了?你这人可真毒,我要是有个好歹你对得起我吗?”
苏启急着展示他过人的演技,没发现秦笙的尴尬。
她也不辨解,在苏启再一次作妖之前一把夺过杯子,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在他如同看外星人的注视中把杯子随手一扔。
“一只蚊子而已,又死不了人。”
说完她神色自若地低头缝鞋,苏启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目瞪口呆地一会瞧瞧秦笙,一会又去看那个杯子,心里有一只小野兽在疯狂嚎叫——靠!那杯子是我喝过的!
说不清为什么,但苏启的脑海此时只有这个声音在飘荡,几分钟过去还在嗡嗡作响。
他使劲揉了下脸,才渐渐平静下来。
许是他的脸部表情太过怪异,秦笙皱着眉头接连瞥了他好几眼,寻思着到底要不要将人强制性轰出去省得一会有麻烦。
“这个怎么补?”苏启安静了一会,他抬了抬下巴,没话找话,“破了一个洞。”
“有胶水。”
“哦。”
这一次苏启倒没说她财迷心窍了,估计对她家的穷已经见怪不怪,只不过理解归理解,接受归接受。
“不是我不给换,是小沐不让换。”秦笙说,“除非真的坏透了,不然小沐不让扔。”
苏启“啊”了一声,他没想到秦笙会跟他说这个。
“这个还不算坏透吗?鞋底都烂了,你别看我,我只是实话实说。”
秦笙:“嗯,能补就补吧。”
苏启突然想起来这姐弟俩的一些行为举止,但并不确定是谁有强迫症,苏启挺想趁秦笙这会好说话问一问的,又怕对方一个不爽会暴起。
“你在想什么?”秦笙冷道,“有话就说。”
苏启:“……”
果然,人要想活得久就得管得住嘴巴。
“说说吧,你坑了他多少?”苏启说,“你尽管说实话,我承受能力很强的。”
“我奉劝你一句——”
“我就是好奇,你看,同样被你坑,我就没跟你动过手。”
秦笙冷静了好一会儿才说:“郑炎干的是拦路打劫的勾当,又打不过我,碰巧他表哥过来,仗势欺人,懂了吗?还有什么要问的?”
苏启消化了一下,说:“原来是个怂货,你就不怕姓张的报复?”
虽然秦笙打架是挺狠,但张炀肯定不是一个善茬,那天也就是一时大意才落了下风,从各方面来看,秦笙都不会是他的对手,下次再撞上,恐怕她会吃不了兜着走。
“不然呢,傻等着挨打?”秦笙淡淡说道,“先下手为强,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这话忒不负责了。
“你这手……”苏启若有所思,突然倾身过来在秦笙的手指关节上敲了一下,结果她手一抖,针头再次扎破皮肉,“拳头还挺硬的。”
苏启对比了下自己的,越琢磨越好奇,竟然又摸了一下,真硬。
他觉得张炀蛮可怜的,搞不好会破相。
秦笙不悦:“你是不是想打架?”
苏启面无表情:“动不动就翻脸是真的不好。”
“那就比比看。”
“什么?”
秦笙起身,把大拇指内侧渗出来的一小滴血给抹掉,冷漠道:“比比谁的拳头硬。”
苏启往后退开:“我不跟你打,你别这么暴力!”
秦笙本来没怎么想跟他计较,谁知苏启临了还咕哝了一句,“又打不过我,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你说什么?”
苏启合上嘴,声音从紧闭的口腔里含糊不清地传出来,隐约听得出来是“没什么”,但秦笙已经往他这边走了过来,浑身上下透着危险的气息,大有凶狠豺狼盯住小白兔的气势。
苏启见势不好,一退再退,最后直抵墙根:“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秦笙左手往右手压去,在咔嚓几声脆响中渐渐逼近苏启,他大骇,拔腿就跑!
可惜秦笙速度更快。
一拳落空的同时她另一只手下意识往前一探,直接就抓住了苏启的衣摆,使力一拉!
疾跑中的苏启被突如其来的力量一阻,前脚一顿,另一条跨出去的腿来不及往回收,一来二去竟绊了自己一脚。
身体一旦失衡,倒霉悲催的苏少年瞬间就往后倒去。
更惨的是身后就是杂物房。
这个年纪的男生说不上有多强壮,但重是真的挺重,那杂物房的门不出意外被撞开,连带着秦笙,也被苏启带着摔进房里。
“嘭”的一声闷响,然后是各种叮当哐啷的混杂音,随即而来的是苏启的一声惨叫。
“操!痛痛痛!你压着我了!啊啊……”
被当做肉垫的少年叫声实在是凄惨,秦笙还以为他是被铁板之类的东西给硌到,她撑起半个身体往旁边一翻,就见摆脱了束缚的男生哀叫着蜷缩起身体,两只手颤抖着捂在了——
档部?!
空气凝固了半晌。
秦笙有点慌,该不会……撞坏了?
“你没事吧?”她挪过去两步,犹豫着要不要把人给扶起来,“你那玩意伤到了?”
苏启蓦地扭头。
疼得有些扭曲的五官满是震惊,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秦笙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面部表情,见他脑门上连一滴汗都没有,几不可闻地出了口气,苏启的神经敏感一跳,直觉她这口气是松出去的。
果然,她松了松筋骨,若无其事地拍了下衣服上的灰,说:“没什么大碍,你回去睡一觉就没事了。”
苏启的表情空白得近乎麻木,指头无意识一抽:“你再说一遍。”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秦笙说得理所当然,“你又没流汗,没多疼吧,别装了。”
“你……你再说一遍!”
秦笙:“……”
她再次摆出一副懒得废话的扑克脸。
苏启恨恨咬牙道:“要真流汗就该废了,你就是故意的,我靠,有生之年第一次,真他妈疼。”
他又哀哀叫唤两声,撑着地坐了上来,却没敢立刻起身,痛苦之色一目了然,“蛋都碎了。”
他极想查看下情况,又不能当着肇事者的面去做扯档的勾当,苏启越想越憋屈,人倒霉喝凉水都能被呛到。
秦笙在他面前蹲下,用一种类似于怜悯的目光看着他:“真碎了?”
“……”
“我不是男的,也不知道这一下能碎成什么样,要不我拿点药给你擦擦?”
苏启:让我聋了吧。
“你表个态,不然去医院看看吧,万一真坏了——”
苏启脱口而出:“坏了你负责?”
秦笙盯着他看了有半分钟之久,冷漠道:“你想得美。”
苏启:“……”
寂静的村道狗吠声倏忽响起,随即传出男人低沉急促的斥骂声,那狗呜咽几声便没了声息,周边又静了下来。
由远及近的那道脚步声便听得更清淅了。
那晚归的人估计是打牌输了,正口齿不清地骂着什么,偶尔咳上两三声。
苏启趁没人赶紧揉了揉,撑着旁边的人行梯站了起来,刚想借着灯光瞧瞧蛋,敞开的门面上映出一道身影,越来越近——
是出去拿药返回的秦笙,他刚摸近裤头的手急忙放了下来。
不料她扔过来的赫然是那瓶绿色神仙药!
要命,倘若用了药那他的蛋可就真给辣没了,摘不好小命都不保,他也真是邪了,信谁不好偏信她。
“你那是什么表情?”秦笙说,“怕我下毒?有那个必要吗?”
苏启:“谁让你一脸的居心叵测。”
秦笙手指动了一下,按苏启对她的了解,极有可能她是想竖中指,但不知道为何,这人最后只是转身走了出去。
苏启挪着步子走得小心翼翼,才移动两步,却见秦笙突然停了下来,他伸手就去推她。
“走啊。”
与此同时,门口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惊得附近的狗又一次狂吠不止。
男人在剧喘中一边咳一边口不择言地谩骂,虚掩的木门被一股大力推开,苏启探头去看,却被秦笙推着往后退,他刚要问,杂物间的门就被顺手轻轻掩上了。
怎么回事?
男人已经进门,咳嗽声近在迟尺。
苏启用眼神询问:怎么?
秦笙竖起一根手指,那是个噤声的手势。
他被秦笙抓着前襟堵在了墙角。
右边是门,被各种杂物遮挡堆满的内室漆黑一片,灯光从旁边小窗口投射进来堪堪将这一隅照亮,却无法破开更远处的黑暗。
苏启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从声音判断,男人应该坐到了沙发上,拿起热水壶便直接往嘴里灌水,然后哐当一声热水壶被重重扔在了茶几上。
苏启想起那只蚊子尸体,皱巴着脸无声呕了一下,结果被秦笙给瞪了一眼,他不甘心回瞪,对方膝盖一抬,无声威协。
秦笙的举动太过嚣张,苏启几乎就要破口大骂,却被她一手肘给压在了喉咙处。
他被迫仰头,一手制住秦笙的小臂,一手按住她的肩,一拧一推一个反转,两人的位置顿时换了过来。
她一条腿毫不犹豫地往上踢,吓得苏启屁股一阵紧缩,两腿一夹挡住了对方的无情攻击,为了护住他饱受摧残的小小苏,苏启顺势横过一条腿死死将秦笙的下半身给压制住。
“你再动一个试试,我喊人了。”他凑在她耳边低声警告。
“放开。”
“傻逼才放,把你放了我就彻底残了。”
两人距离咫尺,但凡再往前那么一点,连鼻尖都触碰得到。
秦笙脑袋往一边偏了偏:“我数三声,一起放。”
不知道是秦笙的首次妥协还是单纯逼仄的空间所带来的隐秘感,她极度压低的嗓音以及温热的呼吸都给苏启带来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于是自作孽不可活的苏同学又又一次犯贱了。
“我就不放,你还能蹦上天不成。”
男生在力量方面有着天生的优势,秦笙挣脱不开,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稍微一动反而被苏启控制得更死。
这个人要完,秦笙想。
苏启对她的怒火视而不见,他往小窗户望去,想要看看那个男人在干什么,脑袋刚偏过去一点又触电般立马收了回来。
那个男人跟他们仅一墙之隔!
若不是苏启反应快,准被对方发现了。
他僵着不敢动,这时候秦笙只要稍微用点力就能摆脱苏启的桎梏,但她没动,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
男人一身浓烈的酒精味,隔着墙都直往鼻腔里钻,他没发现杂物间有人,却在门口徘徊了挺长时间。
苏启憋着气没敢大口呼吸,低头一看,愣住了——
秦笙后背紧贴着墙,余光却瞥向窗口的方向,她全身僵硬,小臂肌肉紧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她很紧张。
那人一手拍在门上时,秦笙瞳孔一缩,眼神里尽是防备与……畏惧?
是因为那个男人吗?
那人不像小偷,否则按秦笙的脾性早蹿出去揍人了。
三更半夜能大摇大摆地进门,苏启猜测,对方极有可能是秦笙的父亲,可是,既是父亲,她又怎么会对他避之如蛇蝎?
幸好那人没有进来,沉重的脚步声往楼上去了。
秦笙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楼上,屏息凝听着什么,直到苏启松开手在她额上一弹她才回过神,两颗乌黑的眼珠子滴溜一转。
秦笙眨了下眼。
然后在苏启的错愕中一脚跺了过去,就着他的脚背狠狠碾了几下。
苏启痛得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我靠!你怎么这么黑心?”
秦笙推门出去:“两清了。”
见苏启迟迟没动静,她探头一看,戏谑道:“踩你一下至于嘛,细皮嫩肉的。”
苏启伤痕累累地盯着她:“这仇我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