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赊 是她不是我
孟璇玑叹息一声，一把将手里的枯木拐杖扔向远方，转身之时已化作一道充满生机的绿光，重现回到天香山顶。
“不管你是妱儿还是灵犀，都曾是我的养大的徒儿，也是我建木一族都会盛开的情花。”
“您也承认，我还是当初那朵盛开在建木上的情花？”
“就算我不承认又能如何？你就是它，它就是你。妱儿是建木情花，灵犀自然也是。如若不然，你们也不会是如今这般模样。”
“如今哪般模样？就因为灵犀的手沾满罪恶？还是说，灵犀赊给天下的不再是香缘，而是恶果！”
“……”
孟璇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再接灵犀的话。他是曾经的建木，终究不是“天”。何况就算是这“天”，也都看的透么？
灵犀身形微微一动，所过之处留下一片片星光。
这样的景象对妱儿来说，似乎有些熟悉。不管是天香册易主的时候，还是从神族青年那里得到神力之际，都曾见过“天女”现身。
此时妱儿困在这副身体里，又一次在灵犀身上见到了那位“天女”的影子。
再联系灵犀刚才所言，仿佛灵犀就是出现在妱儿意识里的“天女”一样。
“那您，什么时候跟我回玉山，就算这天香山和玉山再怎么相似，也终究只是玉山上的一块石头。”
“神界建木早已消陨，我仅仅是建木留在这世间的执念，又凭什么回的了玉山？难道就因为情花变成了归鸟？还是说……如今的玉山被你一手掌握！”
“师傅言重了……如果没有您，也就不会有我灵犀的今天，更不会让妱儿甘愿牺牲自己……”
“你这么说，听上去反倒像是在羞辱我老人家。无数年来，我一直都以为建木只有见到归鸟才能回玉山……我错了，大错特错，以至于为玉山带来如此浩劫。”
“这么说，您还是在怪我！”
“岂敢岂敢。玉山之上比我风光的建木，大部分都已被你毁灭，如我这一缕执念，又如何经得起九天魔女如此看重。”
“一天是赊香人，生生世世都是。以前她赊出去的是缘，如今我再收回来，这便是情……”
孟璇玑眉毛一挑，一时间竟也不再顾忌身份，偷偷给了灵犀一个白眼。
果然这女人的嘴，剧毒无比。何况她还是昔日建木上的情花，现如今玉山唯一的归鸟。
恰在此时。
灵犀猛然转身，已重新恢复成白玉的手，五指并拢成掌，平放在孟璇玑面前。
孟璇玑挤眉弄眼，身子后仰，一副你要“干嘛”的样子。
灵犀侧脸看向天香山，手掌弯曲几次，仿佛再说“拿来！”。
孟璇玑一脸不情愿，可却好像明白灵犀所要何物。
左臂一甩，袖里乾坤。
一个只有掌心大小的玉壶，闪着琉璃之光，出现在孟璇玑手里。
他一脸肉疼的闭上眼，将玉壶递到灵犀面前，知道接下来肯定没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
灵犀冲着孟璇玑莞尔一笑，随手将玉壶向空中一抛。
玉壶收回时，已经装满了香门内的气息。灵犀放在鼻子跟前闻了闻，眼底尽是欢喜。
妱儿无声地望着这一切，只觉得那玉壶格外熟悉。它不但盛过酒，还装过一条自称圣主的黑蛇。只是妱儿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过，玉壶竟然会出现在孟璇玑手里。
之前妱儿还以为这里是自己的心境，而现在她才明白，眼前这似幻似真的景象，不但不受她控制，同样不受自己心境影响。
最关键的是，香门里的一切都太过逼真，犹如妱儿此刻就在香门之中。
很快，妱儿就看到灵犀笑容消失了。孟璇玑看着灵犀，似乎这是许久以来第一次见灵犀笑。
只见灵犀略一用力，玉壶直接在她掌心裂成。
刚刚装进玉壶的香门气息，竟然在这一刻结成晶莹的冰心。
“冰心一片，在玉壶。”
孟璇玑见状也顾不上心疼自己的玉壶，对灵犀这一番举动心生感慨。
“为师……啊不。我还是习惯叫你灵犀！就算你的身体你的神魂你的一切都是来自妱儿，可你终究不是她……纵然我一直很想回玉山，现在也不能跟你走。”
可实际上。
孟璇玑这番话，不过是在宽慰灵犀。
即使孟璇玑眼前的灵犀，早已美得不可方物，在灵犀身上始终很难看到那只麻雀的影子。
那种不被天地接纳的孤独之感，才是这一切情节的开端。
灵犀毕竟是灵犀，她是昔日的赊香人妱儿，却不是曾经遇见梧桐的麻雀。
灵犀不再劝说孟璇玑，似乎孟璇玑回不回玉山，如今已经是他的自由。
“等我我收拾完残局，寻到他的下落，再回香门与师傅对弈一局，如何？”
“你，还是忘不了他。”
“就像师傅这些年，心里忘不了玉山一样。”
“……”
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孟璇玑不禁想知道，这世间为何会有“情”存在。
似乎感觉到孟璇玑心绪复杂，那数只藏在孟璇玑胸口玉山图里的鸟儿，又悄悄飞了出来。
无数只麻雀再次铺成天路，延伸至天香山的山顶。
孟璇玑轻轻摇头，没有踏上去。一步迈出，已经站在棋盘旁边，信手拿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
恍然之间，孟璇玑望着棋局发出爽朗的笑声。山巅群鹤齐鸣。
棋盘上的黑子，竟然围出一个图案。
既不是孟璇玑向往的玉山，更不是那只能够让他回到玉山的归鸟，而是一朵生着十片花瓣的白色情花。
此花，孟璇玑似乎再熟悉不过。
“妱儿，是你吗？我就知道你还活着，还活着，还活着，哈哈哈哈……”
孟璇玑像疯了一样，丝毫没有顾及灵犀还在场。
当灵犀也注意到棋盘上的“白色情花”时，眼中的温柔顷刻间消失，转而被一股凶煞之意所取代。
这样的灵犀，对妱儿来说无比陌生。
眼睁睁看着灵犀变成自己所厌恶的样子，妱儿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难道有一天自己真的会变成这样？亦或者就像孟璇玑所言，妱儿在这副身体中逝去，灵犀变成疯魔后的自己。
不，她不是我，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