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女将军
我为什么不可以！
陈锦和看她双拳紧握，眼神从一片混沌慢慢变得澄澈最终变得坚定。
盛图凌突然双膝跪地，冲着陈锦和郑重又虔诚地磕了三个头。
“陛下隆恩，盛图凌永志不忘！臣女愿意领命，肝脑涂地不负陛下重托。”
陈锦和笑了，她没看错人。盛图凌，不愧是何淑华的女儿。
她扶起她，伸手抚了抚盛图凌已经红肿的额头。温和地看着她道：“朕不要你肝脑涂地，朕要你带着军功毫发无伤的回来！”
盛图凌好久没有感受到来自女性这样温柔的好意，一下子没忍住，眼泪就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陈锦和被她突如其来的娇弱给吓到了。忙使了个眼色让人给她递手帕。
她玩笑道：“怎么还没上阵就哭鼻子了？”
盛图凌擦擦眼泪，哽咽着道：“不是，只是好久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谢谢陛下。”
陈锦和的心忽然沉了一下，其实说到底她只是在利用她，利用她让何良恭就范，同时让她为自己卖命。可这傻丫头却对她流露的那么一点掺着虚情假意的好感恩戴德。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盛图凌了。
她温和一笑，道：“你先回去吧。切记，此事不要先告知你父亲，若他问起你就说是朕找你询问那日御花园发生的一些事，若问是什么事，你就说忘了。糊弄过去就行。”
盛图凌乖乖点头。
“你舅舅那边……你倒是可以多去讨教讨教，关于北境的情况，还有行军打仗的一些经验。朝廷没那么快开拔，你这段时间多跟你舅舅学学。”
盛图凌一一应下。
“对了……”陈锦和突然喊住她，道：“那日，林少卿说你帮他解了围，解了什么围。你还记得吗？”
盛图凌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呢，结果还是逃不过。
盛图凌回忆起来后，恨不得再回去扇盛图冰几巴掌。跟皇帝抢男人，全家人搁一块都不够死的。
不过看起来，皇帝目前应该也没打算要她的小命，否则也不会让她带兵打仗了。
她讨好笑笑，小心开口：“陛下，那日我真的是被我那个妹妹下了迷药了才这么失态的。给我一万个胆我也不敢对林少卿起什么念头的。”
虽然当时不知道他是宫里的少卿时，她也的确动了念头。可现在，她说的是肺腑之言。
陈锦和不以为意：“朕再借你一万个胆，谅你也不敢。说吧，朕不会怪你。”
盛图凌得了恩赦，这才道：“那日，我其实已经醉了，所以看得不是十分真切。我只看到几个人围着林少卿，脸色十分不善。有个人甚至还动手推他了，以多欺少我哪能坐视不理。我就上去把那人给推开了。”
陈锦和拍案而起，“有人欺负他！”
陈锦和怒瞪着盛图凌，问：“然后呢？”
盛图凌被天威所震慑到了，原来这就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没有然后了……”
然后就是她痴缠着林少卿，嚷嚷着要他以身相许了。
陈锦和若有所思，连盛图凌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天色渐凉，星沉看着凉亭风大，早命人取了陈锦和的火狐皮披风来。
她见陈锦和还坐着，就自作主张地把披风给她披上了。
“陛下，为何如此信任这个盛图凌？她不过也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陈锦和拢了拢披风，脸色沉静，她浅琥珀色的瞳仁发着隐隐的水光，她淡淡开口道：“其实，我认识她娘亲……”
月落疑道：“陛下什么时候认识的，为何我们不知道？”
陈锦和笑了笑：“你们自然不知道，那时我也不过五六岁。有一日，我厌倦了管事妈妈的管束，一个人偷跑出去，不知怎么就到了御园的一处角落。为了上树抓一只蜻蜓被困在了树上。盛图凌的母亲何淑华刚好跟着父兄进宫谢恩，她也迷路了，就救了我下来。”
“陛下是为了报答何氏的救命之恩？”
陈锦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朕像是知恩图报的人？”
这倒是，月落吐吐舌头，示意她继续。
陈锦和继续道：“其实救命之恩也谈不上，我只要再呆一会，管事妈妈就能找到我了，再不济巡逻的守卫也会看到。”
“那为什么让您这么看重何氏呢？”
“她救了我后，我因为受惊长哭不止。她为了哄我就用树枝为剑，舞了一段剑……”陈锦和回忆到此处，不禁面露向往“我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这样的风姿。她不算美，力气大，嗓门比力气还大，可她舞剑时的那种神态，那种力量，她挥剑时脸上的骄傲与快乐，都足以让后宫里所有女子都为之失色。我们都迷路了，索性她就跟我聊了起来。虽然我是小孩子，可她却认真地跟我说……”
“说什么？”
“她说，她想跟着父亲和兄长去凉州。听说西北的草原特别宽广，骑马肯定痛快，那的月亮特别特别大，还有连绵不绝的沙漠，还有特别凶残的野狼，若是能猎得一头那就是勇士的象征，她肯定能猎得到……她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里是有光的。”
月落忍不住问：“后来呢？”
“后来，我就被管事妈妈找到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就这么一面之缘？”
陈锦和笑笑，不再说话。
是啊，就这么一面之缘。可是她记了这么多年，她没有刻意去记，那一天却像刻在了她脑子里一样。
后来再听到何淑华的名字，就是她的死讯了。
她死时不过才二十二岁，红颜白骨。何家心痛不已，几番公道讨不着，这才闹到了御前来。何老将军带着何小将军，当着先帝的面痛斥盛杰宠妾灭妻，纵容小妾欺辱主母，戕害主母致死。盛杰自然口称冤枉。何家纵然再生气，可毕竟拿不出证据。
先皇为了朝廷文武官员之间的和睦，只能做个折中处理。让盛杰彻查此事，给何家一个交代。后来盛杰处理了一个小妾连她生的儿子都赶到庄子里去了，这才平息。
可究竟处理的这个小妾是不是罪魁祸首，就不得而知了。
陈锦和那日正在先帝内殿，两家人争吵时她听得清清楚楚。
她不敢相信，一个那样的女人，一个可以猎狼的女人，却死在了内宅争斗里。
她那时想，若她是男子就好了，就可以去凉州，骑着马喝着酒，看那沙漠上的孤月。或许就算死在战场上，也好过在内宅里莫名其妙的死去……
何淑华不知道，她无意间在一个小女孩心里种下了一棵种子。那棵种子在所有人都不知道地方，自己慢慢扎根，吸收养分，慢慢地积蓄力量。突然有一天它开始疯狂生长，藤蔓拼命向上攀爬，往四周蔓延，现在它已经成长到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了。
寂静之中，突然一个熟悉又可靠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