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人人平等
花霖愤愤道：“我姐姐以及她房中的侍女小厮全都在短期内陆续去世，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若不是他心虚，又为何要对无辜之人下毒手！”
“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毫无实据。就凭一个乞丐的片面之词你就盲目给富有清名的官员下罪名吗？”魏中玉厉声质问他。
“那请问魏大人”花霖目光炯炯，回问道：“您又为何觉得一个乞丐说的话就比一个富有清名的官员的话更不可信呢？”
魏中玉想都没想：“本就是如此！一个流落街头的乞丐怎么能与进士出身的一品大员相提并论！”
“你们自然是这么认为的！”花霖突然暴起厉声道，仿佛是积蓄已久的委屈不忿骤然发作。
他放声大笑：“你们高高在上就自然品格高尚。而我们身如蝼蚁当然就卑劣不堪，满嘴谎言！所以你们的命就贵如珍宝，要用心护着。而我们的命就能任人摆布践踏，为了你们这些贵人的颜面可以随时被牺牲？是吗？各位大人！”
面对花霖的诘问，众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他们自然不会说这是对的，事实上他们也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是，他们一直以来就是这么做的。
人不分高低贵贱。
这话说起来动听，也得民心。可真正做到的能有几人。哪怕是那些寒门学子，刚做官时也是立志做个好官，立志处事绝对公平，绝不将人分三六九等。自己曾经遭受过的不公，绝不会加诸在别人身上。
结果呢？
可想而知。
人人皆厌恶不公，可若是这不公的利益既得方是自己，还会厌恶不公吗？
人性如此。
从来如此。
就算花霖说的是事实，就算他们心里也在嘲笑黄正清沽名钓誉。可即使如此，他们心里也并未觉得黄正清犯了多大的错。因为黄正清才是和他们同一阶层的人，他们理解他。
至于花霖、花霓，不过就是他们可以随意碾压的底层。甚至不用他们亲自动手，有时一个眼神就能有人替他们料理干净。而他们可以继续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自己的双手干干净净，自己仍是清清白白的士大夫。
花霖玲珑心思，他怎会猜不透这层。他费了毕生之力才查到一些细碎线索，可是那些线索根本不足以提交到堂前去给黄正清定罪。就算证据再确凿一些，难道灵安府尹会为了他得罪当朝内阁大学士？
所以他入宫为伎，为的就是寻找机会亲自了结黄正清这个伪君子。
他从来都只想与他同归于尽，没有想过有人会真的倾听他的冤屈，他的无望。
他不知道前朝的那些事情，只是他一心求死，既然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那就干脆一吐为快。也让人看清他黄正清的真面目。
“不是这样的。”陈锦和冷冷道。
月华似练，柔柔地落在陈锦和凌厉的脸上，像是给她蒙上了一层轻纱，恍若神仙妃子。
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看着他淡淡道：“士大夫也好，贩夫走卒也罢，都是朕的子民，在朕眼中，众人皆平等。花霖，你与你的姐姐，在朕心里，一样都很重要。”
花霖心口似被重击。
众生平等，无数人说过这样的话。甚至包括他恨之入骨的黄正清也说过。他从来不信那些高位者的那些道貌岸然的口号。可不知为何，陈锦和说的，他想相信。
他眼眸里似有水光，喃喃道：“陛下……”
“不过，花霖你今日刺杀朝廷命官，也是大罪一条。你必须接受刑罚。你可服气？”
花霖面色沉静，只见原本立如松柏的他朝着陈锦和走近几步，恭恭敬敬俯首跪拜，后道：“小人，愿受。”
花霖被押走后，众人皆不敢言语，大眼瞪小眼地看着陈锦和，看她到底该如何处置。
这位女帝向来不按常理出牌，谁能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还说什么众生平等，难道真的要为了那个乐师处置黄正清不成。
仔细想想，也不是不可能。黄正清带头跟她作对，想必早已经是她的眼中钉。如今正好借这个由头除了他。这样做既能扫除障碍，又成全了自己的美名，两全其美的事，她没道理不做。
花霖一走，陈锦和就像是泄了气一般，又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她意味不明地一笑，道：“魏中玉、常乾。”
两人应声而出。
“此案责令你二人共同侦查，务必要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满意两个字，意味深长。
两人面面相觑。
到底怎么样才算满意？这也太为难人了。
“三日够了吗？”她追问道。
两人忙行礼接旨。
再不接怕是这位荒唐女帝又会提出什么过分要求来。
陈锦和满意笑笑，打着哈欠道：“散了吧散了吧，朕也累了。”她抬头看了看了天，又道：“今日早朝免了……但是各位可别忘了准时应卯哦。”
众人：“……”
说到底只是免了她自己一个人的早朝而已！
三日期限还未到，常乾却只身前来求见了。
陈锦和看了常乾送上来的奏本，满意地点了点头。
常乾紧悬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他猜对了。
陈锦和对常乾也是十分满意。他是少数几个没有参与内阁这次违逆联名的高官。而且这次的事，他办得也颇合她的心意。
而且，这常乾三十出头，面皮白净，眉目清秀，文质彬彬。
陈锦和看着他的模样，更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情不自禁道：“果然，合朕眼缘的人，做事也颇得朕心。”
常乾闻言大骇，忙把自己的头低了低。
常乾送上的是根据这两日他与刑部一起调查的结果而写的奏本。一旦动用起刑部与大理寺，就算是再难的案子都能查清。更何况这案子并不难查，黄正清不可能杀完所有知情人，那些替黄正清遮掩的人无非都是惧怕他的权势，一旦到了刑部昭狱，谁还能抵得住。
有了口供，再查物证也是十分简单的事。
正式奏本一式两份，正本交由宫中，副本交于给事中处。一旦奏本交给给事中，给事中会逐一抄录于六部公示，到时便无转圜余地。
而常乾呈给陈锦和的只是其中那一份正本。至于副本，他自己偷偷藏下了。
常乾没有摸透陈锦和到底要如何处置黄正清，他也看不透她到底是偏向花霖还是黄正清。既然如此，那索性就不猜了。他只负责在事情走公开渠道之前把优先权交给了陈锦和。
而陈锦和要的，也正是这份优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