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曹先生
入夏以后天气渐渐炎热起来，楼道里已经站不住人了。辛迪从电梯里跑出来，擦了一把汗，敲了敲安玥家的门。
安玥从别墅回来以后，整整两天没出家门，打电话过去也是关机状态。要不是安风叮嘱她不用去打扰安玥，她几乎就快报警了。她能猜到一点安玥自闭的原因，但并没有多问，反而有些庆幸。
及时止损对安玥来说只可能是好事，她不想看安玥的状态全无。昨天在娱乐新闻里看到的，叶姜在一档户外综艺上不小心摔伤了脚，成为剧组第二个意外受伤的演员。因为剧组接二连三有状况发生，她有点担心安玥进组时会发生的状况。
安玥已经把自己收拾好了，今天要和周君昊读剧本的事情她还牢牢记在心里。打开门时辛迪正像小狗一样蹲在地上，看到安玥出来，她大喜过望的站起来，就差抱着她亲一口了。
安玥的脸色很平和，没有什么伤心过度的痕迹，而且化了淡妆，看着没有一点问题。辛迪松了一口气：“姐，走吧。”
从公寓到医院差不多十五分钟的路程，安玥打开两天没碰的手机，一眼扫过去的微博热搜，叶姜受伤的新闻排在二十几位。她只看了一眼标题，没有点进去看，将手机扔到了一边。该操心的是秦元和曹衡，而不是她这个局外人。
操，又想到那个狗男人了。安玥攥着的手掌慢慢松开，想起远在欧洲的宋乐心给她发的微信，建议她买凶杀人，干脆找人一刀把曹衡给结果了，这样双方就扯平了。
她看着这条微信哭笑不得，虽然快被曹衡气死，但还没有到想让他付出生命代价的地步。何况真找了人去搞曹衡，死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
秦元在医院的后门等安玥，她压低了帽檐跟着他走上电梯。秦元看着安玥的脸色，本来想说什么又止住，带着她走到vip病房区。
这里很安静，推开门时周君昊正躺在床上看剧本，见秦元和安玥进来，连忙从病床上坐起来。
“恢复的怎么样？”安玥坐到床边，从秦元手上接过剧本，目光落到他的身上。
“挺好的，就是我想出院，大夫不让，”周君昊笑了笑，将剧本平铺在床上，“好在现在还能看剧本，之前珊姐只允许我闭眼睡觉。”
安玥一边听他说话，一边打开剧本。
她的剧本秦元已经做过一些标注了，几段比较重要的台词和和分镜头被单独打印出来放在了第二页。安玥将第一段台词看完，目光在这一大串字上停留了几秒，抬起头时正好与周君昊默契地对视。
第一大段是女主甘棠的独白，紧接着就是一场激情戏。不过这倒也不是重点，安玥目光复杂地看向秦元：“男主改名字了？”
“原先的名字有点问题就改了，”秦元道，“不影响剧情。”
“现在的名字也不错，”周君昊翻了一页，“更符合男主的身份。”
安玥没答话，她在心内默读了一遍甘棠的独白。这段独白的背景是第一次国民大革命开始之后，北伐战争前夕。
列强侵华，军阀作乱，国内国外局势动荡不堪，祖业在南方的大商人贺晟为支持北伐决定随军北上。甘棠因为喜欢贺晟已久，在自知无法劝他之后决定在他出发前夕与他成婚。
单单这样来看没什么问题，可剧本里已经写过的了，贺晟并不爱甘棠。
不是寻常人所想的战争让相爱的两个人分离这种悲情又符合当时现实的剧本，虽然出发前夕贺晟还是和甘棠睡了，但故事从开始到结局，贺晟都没有对甘棠心动。
周君昊见安玥没说话，轻咳了一声：“贺晟这个人形象还是挺复杂的，一时半会儿我还读不明白。”
“这里我有一个问题，贺晟既然不喜欢甘棠，为什么还要在出发之前和甘棠生米煮成熟饭？”安玥抬眼看秦元，“剧本里写道，贺晟这个人心中充满家国大义，那在出发之前，为什么还能考虑到这些儿女情长？这和他的人设不是有冲突的吗？”
秦元似乎知道她要问这个问题，一边削着苹果一边回答她：“你说的儿女情长是在有情的情况下才算数，贺晟对甘棠没有情，不算背离人设。洞房是甘棠求他的，他是顺水推舟，彼此都没打算都过长久。”
说白了，对贺晟来说，没有爱也可以做爱。安玥揉了揉眉心，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她翻着后面的几页剧情，站起来向门口走去：“我出去透口气。”
她走到病房外，将帽子摘下来，靠着墙深深吸了一口气。
第一稿的剧本里，并没有放大这个情节，而最终定稿的剧本，将这个情节放大了。从电影的意义上来说，的确加强了戏剧冲突，也大大丰富了贺晟的人物形象。秦元作出的修改是正确的，虽然这些情节让她感到很不爽。
有机会尝试不同的角色是演员的幸福，但甘棠这种性格复杂的女性角色，她也是第一次遇到的。
“安……安老师？”
她正倚着墙想着这些事情，听到身侧传来陌生的女声。她下意识就想戴帽子遮住自己的脸，但还是转过头去看。
身穿病号服的女人正站在她几步之远，苍白的脸上有明显的激动之情，安玥的目光向下落到她缠着绷带的脚上，心里咯噔一下。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叶姜。
她的长相偏甜，眉眼很温柔，但还是很有辨识度的，安玥虽然只看过她几张照片，还是能认出她来。
“啊……你在隔壁？”安玥拿着剧本的手一动，表情恢复了自然，“秦导没告诉我你在隔壁，脚伤怎么样？”
“没什么大事，很快就能好，”叶姜眯着眼一笑，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掌，“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您……我还以为只有进组的时候才能见到。”
她说话的姿态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安玥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得点了点头：“不用这么客气。”
有点奇怪……叶姜对她的态度很奇怪。
“不聊了，我下楼买瓶水，”安玥见她还欲说什么，连忙出口止住她的话，“秦导就在隔壁病房，你过去打个招呼吧。”
安玥和她道过再见就走向楼梯间，心里的怪异感觉再次升上来。叶姜见她不仅不尴尬，好像还有些激动的样子，像是对她和曹衡的事情一无所知。
走楼梯耗时耗力格外能让人冷静，她一边想着，放慢脚步向下走去，直到被迎面走上来的人挡住去路。她低着头习惯性地让向一边，让面前的人先走，却迟迟没等到他挪开脚步。
安玥不耐烦地抬头，目光撞进他深邃的眼眸。
曹衡比她高出一个头，低眼看她的眼睛，神情平静。他缠着纱布的手中提着一个病历袋，目光依旧带着一贯的淡漠。她心里再次猛地一颤，手快把剧本给捏皱了。
人一倒霉就会接二连三的没好事儿，安玥后悔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想也知道曹衡是来看叶姜的，是她不长眼色，偏偏在这个时候想出来透气。
安玥挪开视线，面无表情地让开从他身侧走过去。正是楼梯的拐弯处，她走下了几步台阶，听到身后人转身的脚步声。
“安玥。”
听到他的声音，安玥脚步一顿。她将手揣到外套口袋里，抬眼的目光冷淡，没有多余的情绪和动作，只有唇边有一点不耐烦的微笑：“有事吗，曹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