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知无畏
在夜飞雪的注视中，葛碧落拂了拂衣袖，掸去那上面沾染的一片碎叶：“并且，在你和我分别之后，居然也有幸被武陵剑派的高手纳入门墙，成为高人的门徒？
纵使为期短暂，不久就被逐出师门，但这段时间对我而言，确实意义非凡，对眼界和手段，更尤其也是大有裨益的。
何况我们特意为此，还订立了这么一个倾心至诚、肝胆相照的三年之约，当真胜过相逢无数。
这些都不说，其实我早在那时候，虽然口里没有对任何人透露出来，但心里面，可是一直都极其地向往着成为飞侠剑仙一流的人物。”
夜飞雪对葛碧落的这个答案，自然早已有所预见。故而听到以后，不觉会心一笑。
而葛碧落并没注意他脸上的微表情，只继续将自己过去的那段心路历程，娓娓地向莫逆好友道来：
“那时候嘛，人还小，不能理解很多事。对于怀有深意不传授我秘术的爷爷，甚至都满满地充满各种羡慕嫉妒恨啊。
我心里对仙侠一流充满向往，都恨不得自己立刻胁生双翼，乘着飞剑无拘无束地，去满天空到处飞。
我的内心戏丰富无比，异想天开。可谁知道，我爷爷居然也对我这种盲目热切的激情举动，采取了放任自流的态度。
用他独特的方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闻不问的，随我到处浪荡。
那时候，见自己的想法吸引不了爷爷以及父辈长者的注意，我心里特别的不服气，于是每次就想多在江湖上历练一番。
满心希望能通过延长游荡的时间，就此邂逅奇缘，意外地碰上个绝世剑仙级别的高手收我为徒，教我学会入天遁地，御风飞行。
然后我仙风道骨，衣锦还乡，也让爷爷他和全家人都大吃一惊，始料未及目瞪口呆之下，然后纷纷由衷地对我竖起大拇指，刮目相看。
就因为怀着这么样一重想法，暗暗地发狠，并凭着内心一股子的倔强，我就那么在江湖上到处闯荡漂泊。
并打定主意下决心，不成为高人弟子，不学成绝世技艺飞天遁地，我葛碧落便誓不回归家门。”
“怎么样，后边你遇上了高人没有啊？”夜飞雪兴味颇浓地追问着。
好朋友明显戏谑的表情，让葛碧落有点不适。
因而他便一点也不想在这件事上继续说叨，当下白了夜飞雪一眼，撇撇嘴：“至于这样吗？那结果还用问吗？
倘若那时就遇上了剑仙，后来再怎么可能遇上你啊？你以为谁都能像你那般有好运气呀？
切，说穿了，我那会子也就是少不更事耽于幻想。传说中的剑仙高手，哪有那么容易让你碰到的？
退而言其次，就算运气好，让你侥幸给碰到了，如果没有很好的关系的话，他们便也是绝不肯收纳你入门墙的。
唉，真是往事不堪回首。我当时纯粹是幼稚单纯，一腔痴想放任妄念自流而已。”
“所以说，你在认识我以前，并没有遇上任何仙人，得到任何奇遇了？”夜飞雪对葛碧落对自己的白眼以对，一点也不在意，反而感到非常的开心。
他抓了抓头发，咧开嘴嘻嘻而笑：“那你那么些年那么执着辛辛苦苦、寻寻觅觅的漂泊时光，岂不是白白地浪费掉了？”
对此葛碧落却相当坦然，只是不以为然地摇摇手：“虽然吧，确实是耗时很久，并没有遇到过任何的高人剑客被收录为徒，也没有学到什么高明的本事。
可是，那些个日子，也并非纯然就是给白白地浪费掉了。
至少我独自一个人，小小年纪，不依靠任何人的守护，凭着自己微弱的力量，也翻来覆去地在这云谲波诡的江湖之中，滚摸爬打，一路熬炼了过来。
我后来常常回想那段无知无畏的时光，感觉这怎么着，也都算是人生道路上，一桩不小的收获。”
嗯，果然角度不同，看待事物的方法所得到的经验便形色迥异。这么说的话，也确实有其道理。
夜飞雪听了以后，默默寻思之余，也不禁暗暗地点头认同：毕竟久经江湖历练，在有时候，比之高明的武学术法更其重要。
葛碧落少儿无畏，小小年纪，就敢于一个人闯荡江湖。
虽然并没学到什么高明的功夫和了得的剑术，可在那些年中，历经时间打磨，积累下来，江湖上的经验，肯定已经变得非常丰富。
说起来，于四海五湖徜徉，快意而行，岂非远远胜过我一直蜗居在天问台以及武陵索溪分舵这般小小的一隅之地多了去了？
他正在旁边怔怔地思量着如此这般的一些心事，却听葛碧落的声音响起，“喂，夜飞雪，你在想什么呢？居然那么出神，简直就是发呆愣忡了一般，怎么回事啊？”
夜飞雪回过神来，一笑摇头：“哈，没怎么回事，也没……没想什么啊。哦，对了，赶路要紧，我们还是走快点吧。”
就这样，两个少年边自走着，边自说着一些个少年人热衷的话题。且谈且走，倒也不慌不忙。
说到的话题，当然海阔天空，比如仙山琼阁、江湖闻人，仗义行侠、盖世奇功之类奇闻轶事，无所不包。
以至于一些子虚乌有，纯属道听途说虚构讹传的东西，也自不计真伪，谈笑风生。
说到入港之处，激情满怀，大声争论，竟至于将自己代入其中，浑然忘记了自己此时此刻，正在逃难避祸的穷途。
不知不觉中，已有多时。看看天色已经不早，而两人直到现在尚还未进食，自然难以掩彼此腹中饥肠雷动的窘迫状。
两个少年闻得肠胃的鸣声，恍然大悟，相互对望一眼，又不由彼此纵情大笑。
嘻嘻哈哈，虽然可以略解窘迫，却终究无法果腹，缓解饿馁。
可夜飞雪因为离开索溪之时行色匆忙，身上只带得了少许盘缠。
而那几钱碎银，在奔走的途中尚自失落，诚所谓阮囊羞涩，难尽一饱，故此愈益羞于启齿，只得继续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