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相见有时
第二日一早，王延辞别陈宝炽，离开洛州追赶韩轨大军。
虽然陈宝炽说他此行要落空，但王延心里却是不甘，铆着一股与天争命的劲儿。
枣红大马似乎感受到了王延的心意，奔跑地格外不惜力，犹如肋生双翼，四蹄如电，只是一日工夫就赶到了北豫州州治虎牢关。
虎牢关巍然而立，雄关如铁，却不见韩轨大军踪影，王延一打听，原来韩轨大军两日前已出关。
此时已是星月依稀，王延本打算马不停蹄继续赶路，可脑子里又想起了陈宝炽的叮嘱：凡事莫要强求。
马儿已经有些脱力，王延内心里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在虎牢宿夜，待天明后再继续赶路。
虎牢关是军事要塞，市镇并不大，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宿头，幸好王延说是孙凤璟的相熟，守军破例让他在此留宿。
负责安排王延食宿的是个伍长，一个非常淳朴的农家子，对王延很是客气，帮王延找了住处、安排了饭食，还喂了快马。
“真是有劳李兄弟了。”
李火有些腼腆地笑了笑，道：“道长莫要客气，您是孙郎君的熟识，这些都是小人应该的。”
王延听李火的意思，好像他也认识自己这个从未谋面的“熟识”，不禁好奇地问道：“你也认识郎君？”
“呵呵。”李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应道：“也算不得认识，只是大军在此驻扎时远远看过一眼，郎君的大名军中无人不知哩。”
“哦，这是为何？”
“道长还不知道吧，当日洛州城外，我大军被叛军偷袭，战事不利，幸好郎君大发神威，领着铁骑生生将侯景杀退，要不然可要大败亏输哩。好多兄弟说自己的性命都是郎君救的，故而对郎君那是感佩敬仰。”
“原来如此，那你可知大军如今在何处？”
“按大军行程，估计这会儿该是在梁州了吧。道长也不必焦急，虎牢离北豫州快马一日即到，明日道长就能见到郎君了。”
“好。”王延听得有些安心，“那李兄弟且去歇息吧，贫道在此谢过。”
“嗯，”李火又是腼腆一笑，“道长连日赶路一定累坏了，您早些歇息，明日一早，小的送您出关。”
王延和衣躺下，一时却难入寐，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又想起陈宝炽的话来：镜花水月…对也不对……，这些前后矛盾的话，让王延陷入了沉思。
陈宝炽说他此行将会落空，那言外之意就是找不到孙凤璟，抑或是能找到孙凤璟，却解不了元玉仪的危局，不管是哪一种情况，最后的结果都是竹篮打水，两人要饮恨收场。
可他自己给元玉仪批的命理是相聚有日，而陈宝炽说这个命批对也不对，这是让王延最为费解的地方。
对，那就是他批的没错，元玉仪和孙凤璟即便要历经什么艰险，结局却是圆满的。
如果不对，那元玉仪和孙凤璟就难有相见之日。
王延觉得以自己的修为，给元玉仪的命批该是不会错的，那为什么陈宝炽会这么说呢，这前后矛盾的话里是不是有什么他无法触及的玄机和奥妙？
王延又想起陈宝炽的批语：命理相连，相见有时。
那说明陈宝炽其实也认可了自己的命批，这两个人还是有相聚的机会的，那陈宝炽说的相见和自己批的相见有何不同呢？
难道是？
王延眼里光芒大盛，如果他的猜测没错的话，陈宝炽说的天机将是他难以企及的另一个层面的东西。
想到了这一层，王延有了一种醍醐灌顶豁然开朗的感觉，难怪陈宝炽说天道循环，难怪陈宝炽叮嘱自己，要顺天应命，不要强求。
王延无法言说自己的心情，如果真相果如陈宝炽所言，那他自己也就成了局内人，在为与不为之间，他该如何取舍呢？他的所作所为，又会给结局带来什么影响呢？
“事若不济，就回楼观吧。”
陈宝炽最后的叮嘱萦绕耳际，王延重重地吐了口气，楼观，终南，会是这个命局的最终归宿吗？
……
“玉仪，玉仪。”
朱阁下突然响起了孙腾的唤声，元玉仪吓了一跳，她赶忙将手中的玉珮塞到了妆匣里，应了一声：“嗯，阿爷。”
孙腾脸上挂着笑，很慈爱地问道：“玉仪在忙些什么啊？”
“没。”元玉仪有些紧张地应道：“女儿适才闲坐了一会儿。”
“哦，好、好。”孙腾笑道：“阿爷近些日子公务繁忙，许久没来看你了。”
“阿爷恕罪，是女儿不好，没有去给阿爷问安。”
“呵呵，无妨，无妨，女儿家也有自己的事体，阿爷知道你心里记挂，就够啦。”
元玉仪低着头，施了一福，“多谢阿爷原宥。”
孙腾摆了摆手，关心问道：“女儿近来有些清减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没，没有。”元玉仪连忙否认说：“女儿很好。”
“好，那就好。”孙腾脸上笑意不减，“阿爷今日来，是有件好事要告诉你。”
“好事？”元玉仪一愣，心一下子就被揪紧了。
“嗯。”孙腾笑着解释道：“高皇后要召见你，明日你好好打扮，和阿爷一道进宫。”
“高皇后召见？”元玉仪又是一愣，有点狐疑地看了一眼孙腾，小心地问道：“女儿何德何能，蒙高皇后召见。”
“呵呵，玉仪无需多虑。”孙腾耐着性子解释道：“你虽是庶出，毕竟也是皇家贵胄，如今在阿爷膝下，阿爷好歹也是朝中重臣，为朝廷立下过汗马功劳。高皇后召见你，应是有所封赏，凤珍他俩不是老早就得了恩荫嘛。”
孙腾的解释近乎完美，即便不完美，对于元玉仪来说，不管愿不愿意，也只有接受的份。
“好了，阿爷先行一步。”孙腾看了一眼元玉仪，嘱付道：“明日好生准备，莫要亏了礼数。”
“是，阿爷慢走。”
目送孙腾离开，惴惴不安的元玉仪又呆坐在了妆台前，两行清泪不知不觉涌了上来，她打开了妆匣，犹豫了一会儿，将那个小瓷瓶取了出来，紧紧地攥在了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