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陈宝炽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云娥一走，王延当即便简单收拾了一下，雇了匹快马，急急出了城直奔洛州。
一路上王延一直反复在问自己同一个问题：自己为什么要出手搭救元玉仪，即便明知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庞然大物，明知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的赌博，甚至很有可能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在可以预见的危险面前，王延没有一丝后悔和动摇，他不认为自己这般选择是因为侠义或怜悯之心，在他心头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或许是那个女子眉间说不尽的愁绪打动了自己吧。
邺城至洛州数百里，王延昼驰夜息，一路快马加鞭，第三日的落日时分终于抵达洛州。
王延顾不上奔波劳顿，入了城跟人打听了大军驻处，便直奔城北校场大营。
赶到校场大营，没想到却扑了个空，跟留守的军士一打听，原来三日前韩轨已率大军西出虎牢，前往梁州追击叛军。
王延无奈，只得在洛州寻店落脚，待明日再作打算。
洛州对王延来说并不陌生，他从终南楼观台下山后第一站去了长安，在长安待了半载后就到了洛州，在白马寺摆摊算卦，待了将近一年，才北上邺都。
高欢迁都的后遗症很严重，虽然过去了十几年，洛州还是没有恢复元气，特别是40万户迁邺，洛州城一夜之间几乎成了空城。
宽阔的街道显得很清冷，人影廖寥，孙二郎家客栈就在前头的街角处，也是王延在洛阳曾经的落脚点。
伙计牵走了马，王延进了客栈，店里比大街上倒是热闹不少，时值饭点，前厅饭堂里坐了五六桌客人正在用饭，暖暖的油灯下飘散着饭菜的香味。
孙二郎见来了客，迎了上去，客气地问道：“客官您是用饭还是住店？”
“孙掌柜可还认得我？”
“哎呀，原来是王道长。”孙二郎定睛仔细一看，这才发现眼前的人是谁，“请恕老儿老眼昏花，道长别来无恙啊。”
“呵呵，托福、托福，孙掌柜可好？”
“好、好，托道长的洪福，一切安好，道长快请。”孙掌柜热情地招呼王延坐下，吩咐小厮准备饭菜，“许久未见，道长在哪里云游？”
“这些日子在邺城盘亘。”
“哦，道长一路劳顿，先用饭吧。”
“好，劳烦孙掌柜安排间客房。”
“好嘞。”
“王延？！”
正在扒饭的王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扭头一看，一个高大而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王延惊喜地叫道：“师尊！”
“果然是你。”陈宝炽笑道：“为师还以为自己认错了。”
王延赶忙起身行礼，询问道：“师尊您怎么下山了？”
“呵呵，前些日子为师静极思动，所以下山来走走，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相遇。”陈宝炽捋了捋长须，问道：“你又缘何到此啊？”
“师傅尚未用膳吧？待用过饭后徒儿再向师傅禀报。”
“也好。”
王延和陈宝炽用过饭，到了客房叙话，王延将元玉仪一事的来龙去脉一一跟陈宝炽作了禀告。
陈宝炽听罢，微微叹了口气，道：“你能仗义相助，为师甚慰。”
“前路蒙昧难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陈宝炽完全能理解王延的困顿和无奈，他安慰道：“福祸相依，吉凶相伏，你莫要过于忧心，上天有好生之德，天不绝人之路。”
“师尊教诲，王延谨记。”
陈宝炽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这样吧，为师替你卜上一卦，看看天意如何。”
王延不由大喜道：“多谢师尊。”
“无妨。”陈宝炽摆摆手，从桌上抓起一把叠好的铜钱，却不用龟壳，只见他低喝一声：“临！”便将手里的铜钱撒了出去。
铜钱在桌上打滚转圈，“咣当”了几下，静静地躺了下来，卦象是蒙卦，主险阻在前，蒙昧不明，这王延自然是知道的。
陈宝炽作为楼观派有数的仙师，自然有他非凡之处，他也不排卦，只盯着桌上的铜钱，手指飞快地拨弄起来。
掐算了片刻，陈宝炽停了动作，王延有些焦急地问道：“师尊，如何？”
陈宝炽看了一眼王延，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镜花水月，可望不可及，你此行恐怕是要落空啊。”
“啊！”
王延有些傻眼，一时愣在了那里，好半会儿才有些不甘地问道：“难道我命理批错了？”
陈宝炽摇了摇头，道：“也对也不对。”
“也对也不对？”王延被说得有些迷糊，“弟子不解，恳请师尊解惑。”
“天道循环，此二人命格相连，总有相见之日。”
王延更是困惑，又问道：“师尊，既是镜花水月空欢喜，又何来相见？”
陈宝炽笑了笑，应道：“此乃天机，你莫要多问，凡事莫要强求，顺应天道为上，你需记之。”
天机，又是天机。
王延心中苦笑，天机就如同遮天蔽日的大幕，让人难以捉摸，自己冒犯忌讳本以为已窥得天机一线，想不到按陈宝炽的意思，那一线天机却也是蒙蔽。
陈宝炽窥到到天机又是什么呢？
王延难解，只觉得自己此刻就如同棋盘里爬行的蚁虫，看似横纵皆有路，实则局中迷。
以陈宝炽的道行，他肯定是窥到了一些真相，可他又不肯明言，那王延只能自己惶惶惴惴地揣测，行一步看一步了。
“事若不济，就回楼观吧。”
“回楼观？”
“嗯。”陈宝炽点点头，又说了谜语一般的一句话：“人踪难觅，仙缘可求。”
不管明白不明白，师傅说的话，还是牢牢记在心里吧，或许到了时候，自己自然而然就能懂了，就如同水到渠成，现在多费思量想破脑袋也是无益。
“师尊教诲，弟子谨记。”
王延对陈宝炽恭敬行了一礼，歉然道：“师尊，弟子明日要赶往虎牢，寻那孙凤璟，不能侍奉师尊左右，望师尊原宥。”
“无妨。”陈宝炽叮嘱道：“大道直行，莫畏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