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道士王延
孙凤璟在洛州一役立下大功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回了邺城。
在最高权力更迭之际,孙凤璟为家门争得军功,这也让孙腾老怀大慰,大有虎父无犬子之叹。
“凤珍,为父老啦。”孙腾由衷地感叹道:“咱们孙家今后的担子就落在你和凤璟身上了。”
“阿爷……”
孙凤珍安慰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孙腾拦住了,孙腾很严肃地叮嘱道:“为父戎马一生,征战无数,才换来如今的家业。权也好、势也罢,所求者无非是家门昌盛,子孙长保富贵。我孙腾虽人称四贵,家财亿万、童仆无数,但此富贵实则危如累卵。大王崩殂,旧恩难恃,我等更须小心谨慎。你为人宽厚却无大志,太平之时规规矩矩守住家业倒也不难,但值此天下纷争乱世,规矩守成无法保家门隆盛。幸得凤璟有天纵之资,我孙家定可长保富贵。今后为父若是不在,你主内守业,凤璟主外立功,你兄弟二人务必同心戮力。”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孙腾点点头,又叮嘱道:“凤璟的事切莫让玉仪知晓,她若问起,就说凤璟跟随大军在外,飘忽难定,音讯难达。”
“孩儿记下了。阿爷,不知大都督何时能到邺城,”
“快了,等大都督稳住阵脚,安排妥当,自要到邺城受封。”
“那玉仪她…”
“为父自有安排,你只需看好她就是,莫要出了岔子。”
“阿爷放心,孩儿一定好生看着她。”
孙腾父子正在话间,外头响起了小厮的禀告声,孙凤珍踱出门外,问道:“何事?”
“郎君,娘子出府去了。”
“去了何处?”
“说是去灵泉寺。”
孙凤珍想了片刻,吩咐道:“你去看看,莫要惊动娘子。”
元玉仪离上次去灵泉寺已过旬月,当日道士的解卦稍稍给了她一些慰藉,可这些日子来孙凤璟一直没有消息,这让她心里的不安又越发沉重起来。今日她带着云娥再次前往灵泉寺敬香祈福,顺道想找上次那个道士卜卦再问问吉凶。
年轻道士还在老地方,元玉仪到摊子前时,他正靠着墙根眯着眼睛打盹儿。
“道长、道长。”
“嗯…”道士懒懒地应了一声,睁开眼一看,发现站在自家摊子前的元玉仪,不由歉然笑道:“娘子见谅,贫道适才神游物外了。”
元玉仪施了个礼,问道:“道长可还记得我?”
“呵呵,当然记得。”道士颔首招呼道:“娘子又来进香啊,旬月未见,娘子清减了。”
元玉仪神色一黯,悠悠叹了口气,又问道:“道长可否能再卜上一卦?”
“娘子欲问何事?”
“吉凶。”
“娘子恕罪,贫道一事不再卜。”
“道长,我是想替他人卜卦。”
“哦,原来如此,这倒无妨。”道士取过纸笔,蘸了蘸墨汁,道:“请娘子写下名字。”
元玉仪点点头,郑重地在纸上写下了孙凤璟的名字。
道士接过信纸,看了一眼,嘴里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把信纸折好烧了,继而对元玉仪道:“贫道卜卦之时,请娘子默念此名。”
道士抓起了龟壳,将铜钱一一塞到了龟壳里,一边念咒,一边晃动着龟壳。
“咳。”
龟壳里的铜钱像豆子一般被倒了出来,晃晃铛铛地躺在了桌面上。
道士盯着六枚铜钱,眉头微锁,伸出手指,将一枚枚铜钱摆正了位置。
“道长,如何?”
道士有些严肃地答道:“否卦。”
“又是否卦?!”元玉仪很是意外,有点难以置信地问道:“可是与上次一样?”
“嗯。”道士点点头,“上坤下乾,天地否。”
否卦虽然含有否极泰来之意,毕竟是凶卦,这一点元玉仪是清楚的,她的面色有些难看,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娘子可否告知你二人的生辰八字?”
元玉仪犹豫了片刻,答道:“我是正光四年七月初三,他是正光四年三月十二,具体时辰我却不知。”
道士点点头,将元玉仪和孙凤璟的生辰八字录在纸上,掐着指头在手掌间拨弄起来。拨了小半会儿,道士终于停止了动作,他看了一眼元玉仪,轻轻叹了口气。
“道长,如何?”
“你二人命理相连,恐要历经三灾九劫。”
元玉仪脸色一白,久久默然无语。
道士于心难忍,慰藉道:“娘子毋须过分忧心,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凡事皆有一线生机。”
元玉仪施礼致谢,刚想转身离去,就听道士喊道:“娘子且慢。”
“不知道长还有何见教?”
“也罢。”
道士像是下定了决心,提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折好递给元玉仪,“今日贫道冒犯天机,这批语娘子阅之。”
元玉仪微微一愕,打开信纸,只见上面写了八个字:渡尽劫波,终能相聚。
“娘子牢记于心即可,切莫道破语之。”
元玉仪眼睛里燃起了光,她看着道士,深深施了一礼,感激道:“多谢道长指点,小女子没齿难忘。”
道士微微一笑,拿回信纸,颔首道:“贫道姓王名延,字子元,娘子慢走。”
元玉仪满怀忧愁地坐上了回城的马车,前路漫漫、艰险万分,却又不知归处,特别是挂念着不知身在何地的孙凤璟的安危,她的心里沉重无比。
渡尽劫波,终能相聚。
但只要一想到王延道士写的八字批语,她黯淡的世界里就燃起一点火,亮起一束光。
元玉仪前脚回到府中,孙凤珍后脚就得到了消息,跟踪的小厮奴将所见所闻一一作了禀告。
孙凤珍紧锁着眉头,问道:“你可知道那道士的纸上写了什么?”
“奴婢躲得远,看不见。”
“那道士什么来历?”
“奴婢听寺里的人说,只知道那道士姓王,师承楼观道陈仙师,后又师茅山仙师,习得三洞秘诀真经,问卜算卦很是灵验,平日里都在灵泉寺山门外摆摊。”
孙凤珍眼睛咕噜一转,吩咐道:“你去将云娥找来。”
云娥被小厮偷偷地带到了孙凤珍跟前,孙凤珍眼神阴冷如刀,瞪得云娥心里直打哆嗦,孙凤珍劈头盖脸地质问道:“娘子与那道士说了什么,道士的纸上写了什么!”
云娥不敢细想犹豫,急忙答道:“娘子在道士那儿卜了一卦,道士给娘子解卦,奴婢也听不甚明白。”
“那道士在纸上写的是什么!”
“大公子恕罪,奴婢不识字,听道士说那纸上写的是卦象,奴婢也未听娘子说起。”
“那纸呢,可在娘子手中?”
云娥赶忙摇了摇头,禀道:“娘子看过后被那道士拿回去了。”
孙凤珍瞥了一眼云娥身后的小厮,小厮会意,点了点头,孙凤珍颜色稍缓,对云娥吩咐道:“去吧,跟娘子打听下道士写了什么东西,再来报我。”
云娥岂敢忤逆,连忙应承下来,逃也似的回到了朱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