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怪异的出脊璧
“下面是第1314号拍品，汉代白玉四灵谷纹出脊璧，起拍价八万元。”
拍卖师清脆又略带疲惫的声音犹如兴奋剂，顿时让有点发困的楚杰重新提起了精神头。
这场拍卖，楚杰就是冲着这块出脊璧来的。
第一眼看这块出脊璧，楚杰的感觉就一个字：怪！
苍璧礼天，玉璧是祭拜天地四方的六器之一。而按照功能和用途，玉璧大体可分为两种：礼器和佩饰。作为礼器的玉璧个头大，而作为佩饰的玉璧因用于系戴，则多小巧，故又称为系璧。
这块出脊璧直径十公分，从尺寸上看，应该是佩戴用的系璧，但它的厚度却足有寻常系璧的两倍，一公分多的厚度在高古系璧里几乎是没有的。不过最怪的地方不是它鞋底般的厚度，而是它极为特殊甚至有些怪诞的纹饰风格，一股浓浓的混搭风。
出脊璧外廓有八个等大的凸齿，就像一个齿轮，这是典型的战国风格，而且在战国玉璧里也并不多见。
出脊璧正面用一圈绳纹分为内外两区，内区和外区分别减地浅浮雕谷纹和四灵纹。玉璧分区西汉时较盛行，但多用于大尺寸的礼璧，随身佩戴的系璧上分区则极为罕见，玉璧上浮雕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纹则流行于东汉。出脊璧的另一面没有分区，而是围着凹齿璧心雕了四个篆体字：甲、丙、庚、壬。
出脊璧杂糅了战国、西汉、东汉等多种风格，多种纹饰风格的混搭就像个怪胎，乍看之下和主观臆造的地摊货没什么两样，难免让人心生怀疑。不过这块出脊璧玉质一流，白若凝脂，非常漂亮，要不然也上不了这个席面。
“八万元，有出价的吗？”
出脊璧漂亮是漂亮，但有点像臆造的怪异风格在玩古人的眼里等于是不开门。不开门的东西，再好看有什么用？在场的都是冲货真价实的古董来的，又不是买工艺品，没人傻了吧唧地上赶着打眼。
场面不踊跃似乎在拍卖师的意料之中，见没人应价，她略微提高了声音提醒了一遍：“有出价的吗，各位？”
拍卖师缓了两秒，最后提醒了一次，要再没人应价，她就打算pass了。
眼看着拍卖师准备翻页，楚杰终于举起了按捺已久的号牌。
“又来这套，不到最后一刻都不出手是吧。”
拍卖师略带嗔怪地看了一眼场下，举起握槌的右手，干脆利落地一扬，唱价道：“八万元，有了！八万元在后区，后区八万元。”
楚杰见拍卖师指的不是自己，不由微微一愕，心中十分讶异，到底是谁这么“不开眼”，也看上这个“不开门”，居然和自己抢着叫价？
楚杰转过身看了一眼后区，发现举牌应价的是个中年男人，肤色有点黑，偏瘦，下巴有些尖削。而这个男人也同样在打量着楚杰，两人眼神交接的一瞬间，楚杰读懂了对方流露出的志在必得。
楚杰心里着实郁闷，本以为能顺顺利利地捡个漏，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了他的如意算盘。不过对于自己看中的东西，楚杰自然没有拱手让人的打算。
“八万元，还有加价的吗？”
楚杰收回视线，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号牌。
“八万五千元，在中区。”
本以为要流拍的东西，居然有两个人抢，拍卖师不由也提起了一点精神。
“九万。”
“九万五千。”
“十万。”……
“十二万。”……
“十五万。”……
“十八万。”……
原本有些沉闷的拍卖场一下子进入了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白刃战，两个人为一个普遍不看好的不开门的臆造品单挑，也迅速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狭路相逢豪者胜。
拍卖场上眼力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财大气粗不差钱，棋逢对手那就看谁底子更厚、胆气更足。楚杰自认为底子不差胆气更足，只要对方加价，他都毫不犹豫地再加一口，手里的号牌一扬一扬，活脱脱像只招财猫。
“三十万！”
“三十二万！……”
拍卖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拍卖场上竞相加价的“群殴”场面固然可喜，但她还是最喜欢这种毫不拖泥带水的“刺刀见红”，直接简单残暴，这种场面比那些古董还赏心悦目，让人亢奋。特别是中区那个样貌还不错的青年男子，举牌应价的那个潇洒范儿，真是挺帅的。
“四十八万。”
经过二十多口叫价，出脊璧的价格在两分钟内就飙足足了六倍，全场的吃瓜群众都有点傻眼了。
按照拍卖阶梯叫价规则，五十万上去，一口就是加五，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关口，因为加价幅度成倍提高，很多竞拍者选择止步于此。
当然，按照规则，如果是两个人之间竞价，也可以自由加价，也就是说加价幅度可以是一千两千，也可以是五万十万。不过看这两个人杀红眼的样子，估计谁都不肯先丢这个份儿。
果不其然，楚杰再一次闷不吭声又毫不迟疑地举了号牌。
“五十万，”拍卖师心中欢喜，眼含鼓励地看向了后区的中年男子，高声唱价道：“中区，五十万！”
中年男子盯了一眼楚杰，面无表情地跟着举起了号牌。
“五十五万！”
“六十万！”
楚杰和中年男子一口五万一口五万，你来我往，毫不示弱，都显示出了志在必得的决心。
很多人脸上露出了疑惑，斗气也不是这么个斗法吧，花大几十万买这么一个工艺品似的东西，值吗？难道自己看走眼了，这个出脊璧是个大开门的物件？
有些买家不由翻出了图录里的照片，细细地把出脊璧看了又看。不过没有人半路加入战局，因为在行家眼里即便这块出脊璧是真的，眼下这个价格也已经远远背离了它的实际价值。
就安安当当看热闹吧，看看这两个人会疯到什么程度。
“…六十五万！”
“七十万！”
当价格再次干脆利落地被楚杰刷新时，中年男子的脸阴沉了下来，他冷冷地盯着楚杰，手里的号牌却没有跟着举起。
好戏刚进入高潮，居然就有熄火的苗头，这是拍卖师最不愿意看到的。她带着迷人的微笑，看向了后区，柔声提醒并询问道：“现在场上的报价是七十万，后区的先生，您还加一口吗？”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集中到了中年男子的身上，他的眼角不经意微微一抽，犹豫了片刻，缓缓地举起了那块挺有分量的号牌。
“七十五万！后区报价七十五万，七十五万。”
所有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转向了楚杰。
拍卖师刚想询问楚杰是不是也加一口时，86号的牌子已经举了起来。
拍卖师脸上露出了喜悦，声音里都带着欢快：“八十万，中区八十万！”
吃瓜群众又看向了后区。
在这么多眼睛的注视下，真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中年男子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自在，号牌被捏的有些变形，手好像僵住了一般，没见有什么动作。
“您加一口吗，先生？”拍卖师暖暖的声音再次响起，“八十五可以吗，先生？”
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对拍卖师的询问也没回应，就像个泥塑的，眼睛一直盯着前方，不知道他是在看什么，还是在想什么。
看来没戏了，拍卖师心里有点小遗憾，不过超起拍价十倍的价格已经算是很大的惊喜了，在整场拍卖里也是为数不多的亮点。价格要是能往上再顶一顶就完美了，拍卖师做着最后的努力：“八十万…八十万，现在场上报价八十万。还有没有考虑继续出价的朋友，八十万。”
喊了几次报价，见场内仍无反应，拍卖师高高抬起了握槌的右手，控着节奏准备落槌：“八十万…八十…”
“八十五万！”
惊喜总在不经意间出现，拍卖师准备落槌的手突然朝场内一指，高声唱道：“八十五万，后区的先生报价八十五万！”
“八、十、五、万。”拍卖师一字一顿，满是鼓励和期待的眼睛看向了楚杰。
拍卖师满以为楚杰会一如既往毫不犹豫地举牌，没想到他却没半点动静，好像没听到最新报价似的。
“八十五万。”拍卖师又重复了一次，柔着声音问道：“中区的先生，您还加吗？”
楚杰如老僧入定，没一点反应。
“八十五万，八十五万…”拍卖师有些替楚杰着急，又提醒了两次，楚杰还是没反应。
拍卖师有些失落，她缓缓地举起手，再次准备落槌，“八十五万…八十五万最后……”
就在握槌的手将要落下的一刹，楚杰“刷”地举起了号牌。
拍卖师舒了一口气，带着如春风般的微笑，指着楚杰，“九十万！中区先生报价九十万！”
见楚杰再次举牌，中年男子的眼里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未等拍卖师问价，就起身离开了拍卖大厅。
中年男子的离开，反而让拍卖师心中一松。
“九十万，九十万，九十万最后一次。”拍卖师的音调随着手臂扬起。
“啪！”
拍卖师干脆地落了槌：“恭喜您，先生！”
场内也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仿佛在说人傻钱多最是豪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