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涉川
秦涉川被修宜君推下城门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昏迷了一夜，再次恢复光感之后，他只是睁着眼睛，不说话，也不动。
就像一个木偶人，眼睛里没有一点光彩，十分渗人。
忽然，一只大鸟扑棱着翅膀凑到他面前，把嘴里叼着的生肉放在了他嘴上，然后伸头往主人脸上蹭。
可任由它再怎么蹭，秦涉川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紧接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匆忙跑进来，一把将它抓住，然后去清理那块肉。
海东青的翅膀不停地扑腾，爪子到处乱蹬，想要逃离魔爪。
另一位年龄稍小些的少年把它接了过去，放在桌上顺羽毛，很认真地对它说：“松雪，他没事的。”
松雪平静下来，睁着大大的黑眼睛看他。
林裴将秦涉川嘴边沾上的血水擦干净，看着他空洞的双眼，十分担忧。
叶昭问他：“还没回神吗？”
林裴无奈地摇了摇头。
叶昭放下松雪，走到秦涉川身边坐下，对他说：“周将军查了柯枫，怀疑他和黎瑞串通。”
秦涉川无动于衷。
又是黎瑞，他的网可撒得真广。
叶昭又接着说：“秦叔叔的骨灰已经送回松漓，与沈夫人合葬了，沈园的梨树也都结果了。”
秦涉川的眼珠转动了一下。
结果了，那梨花也都没有了，拿什么来做梨花羹呢？
叶昭叹了一声，说：“宣王的陪葬品是一把长剑，就供奉在沈园的祠堂里。”
长剑，父亲遗志未酬。
猛然眉头一皱，秦涉川呛出一口血来。
林裴连忙扶他坐起，给他按着他的穴位给他疏通。
秦涉川的堵心血全部呕了出来，眼神里渐渐回了光。
他的目光慢慢聚焦到叶昭的脸上，神智回了笼。
他问：“你们怎么来了？”
林裴回答了他的话：“我听说宣王去世了，想你肯定是要回来的，所以就带着展鸿和松雪来了。”
秦涉川摸了摸右肩的新伤，又愣了神。
叶昭轻轻拍拍他，问他：“你怎么了？”
秦涉川问：“我为什么没死？”
林裴回答他：“你当时中了一箭就掉到城门下了。刚好周锴将军接住了你，立即把你带回南营了。”
他的眼里像是点燃了一簇火苗，抓着林裴问：“周锴怎么会去？”
林裴正想回答，周锴忽然走了进来，说：“我担心你，就跟在你后头去了。幸好我去得及时，不然你现在就跟你爹一个样了。”
林裴：好家伙，这么直白。
叶昭：好家伙，这么会往伤口上撒盐。
明明是右肩受伤，左胸口却痛得厉害，秦涉川猛地伸手按住心口，倒了下去。
周锴连忙上前查看。
秦涉川将头转向里面，避开了他们的目光，冷静地说：“你们先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林裴欲言又止，周锴眼看着就要张嘴嚷嚷，叶昭赶紧起身将两人拖走了。
秦涉川却忽然坐起来，留下了周锴，对他说了一句话。
林裴和叶昭都挺诧异。
但看他恢复得这么快，也就没再担心了。
等所有人都退去，听到了关门的声音之后，秦涉川这才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任由眼泪落下。
松雪停在叶昭的肩膀上，被移动的歇脚桩子带着到处跑。叶昭跟在林裴身后，走了一段距离之后，他问林裴：“你刚才想跟他说什么？”
林裴仿佛是在想心事，听了他的问题，“啊？”了一声。
叶昭又问了一遍：“你刚才想跟秦榆说什么？”
林裴有些犹豫。
叶昭也没看他，继续说：“周锴将军的意思是不希望他再接触云溪的那帮人。越东现在内忧外患，他不能分心。”
林裴说：“可是他们也算是救了他的命，这么误会是不是不好？”
叶昭直白地回答：“是。”
然后又说：“但你忘了他们用的方式是什么了吗？他们就是想让黎瑞的目光从秦榆身上移开，才走了这一步棋，所以更不能去找他们了。现在最好抓住这个机会，让渡川那边以为他死了，然后赶紧把越东扶起来。”
林裴点了点头，说：“你说得对。”
走了一会儿，他又问叶昭：“你知不知道云溪那帮是什么人？”
叶昭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带着松雪径直走了。
接着头也不回地丢来一句：“我天天跟着你在北海，我怎么知道？”
林裴：“行吧。”
秦涉川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了。
他走出营帐，看到南营的兵稀稀落落地坐在营帐前，个个都垂头丧气的。
将士们一见到秦涉川，全都凝神屏气，静静地看着他。
秦涉川问一个就近的士兵：“周锴呢？”
有人喊了一声周将军，周锴立即应声，立即从营地后方跑了过来，喘着粗气问他：“公子，有何吩咐？”
秦涉川问他：“越东兵符在哪里？”
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整个军营。
周锴愣了会儿神，在确认秦涉川问的是兵符之后，立即喜出望外，“就在南营，我立刻去拿！”
林裴听说他醒了，也走了过来。
秦涉川问他：“你们北海是什么态度？”
林裴立场坚定：“我已说服伯父，支持越东。”
“好。”
“公子！”
有人从营地外一路奔跑过来，一边跑一边不停地呼喊。
是卢续。
卢续停在他面前，气喘吁吁地说：“公子，太好了，你没事！”
秦涉川问他：“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听说黎瑞对你出手，就立马离开南归园去找你了。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打听到你的消息，又被守城兵缠了一会儿，所以现在才到。”
卢续还想说什么，秦涉川先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待会儿再说。
没一会儿，周锴捧着一把刀和一个小匣子过来了。
他单膝跪地，呈上了这两样东西。
一众兵将们也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周锴正气凛然地喊：“我等誓死追随秦榆将军。”
卢续怔愣住了，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将士们正要齐呼，秦涉川抬手制止了他们，营地又是一片寂静。
卢续赶紧也跪了下来。
秦涉川接过周锴手里的兵符和新雪刀，对众将士说：“我叫秦涉川。”
他握紧了刀鞘，将兵符高高举起，凛气十足。
“涉水越千山，川引五州合。”
林裴也举起了右拳：“五州合！”
“五州合！”
秦涉川说：“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主帅！以后，这华洲只会有一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