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蝴蝶
“蓉姨娘，俗话说一孕傻三年，你怕糊涂了吧，这院子哪里还分你我？这邢府不都是老爷和夫人的？”
“秋菊？我和大嫂之间说话，哪有你的份？”
“秋菊是我的陪嫁丫环，有时她的话就是我的意思。”白玉珍眼睛一眯，倏地冷笑：“可惜蓉娘也是丫环出身，没有陪嫁丫环，孤零零得身边没个妥帖的人跟着伺候。”
“你……”
贾蓉娘扇扇子的手劲加大，细细的长眉拧巴在一块儿，白玉珍这么说分明在嘲讽自己的出身卑微低贱！
她哼笑一声：“大嫂说得对，大嫂说得有道理，妹妹我原本也是府里的丫环，自然知道邢府是属于老爷和夫人的，不过这院子也是老爷和夫人赏的，作为主子，哪怕是大嫂出入，我总得过问一句，否则这院子里经常丢东丢西，怀疑到谁的头上总归不好看……”
秋菊反驳道：“蓉姨娘看不住自己院子里的东西应该从自身找原因。”
贾蓉娘香扇轻晃，坠着的青玉随着摇晃折射出温润剔透的光，妩媚的女子笑里染着深意：“大嫂，您说是不是？”
白玉珍内心里翻了个白眼。
前几年她曾经也像今日这般来看望王曼娘，不曾想刚离开不久，贾蓉娘便丢了一串珍贵异常的碧玉镯子。
碧玉镯子乃贾蓉娘生下安佑后，老夫人特意所赐，价值千金。
贾蓉娘院子里的丫环查了个遍，有个丫环却提到似乎看见白玉珍出入过贾蓉娘的内室。
本想看好戏的白玉珍做梦也想不到这场戏竟然最后落到自己头上！
白玉珍口说无凭，再加上那时不讨老夫人喜爱，这偷东西的名声结结实实地扣在了白玉珍的头顶！
白玉珍扯了扯嘴角，语气轻蔑：“自古防君子不防小人，有人惯会泼脏水，哪怕修成道心的圣人也对小人手足无措。”
贾蓉娘莞尔：“无论圣人还是小人，在我眼里无外乎是男人和女人，我独独羡慕嫂子嫁给了大哥，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大哥和嫂子您举案齐眉呢。”
当年白玉珍“偷”碧玉镯子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邢老夫人几乎没听白玉珍辩解就敲定了偷东西的人是白玉珍！
白玉珍百口莫辩，老夫人要她不光要赔给贾蓉娘一个差不多的镯子，甚至要给对方端茶认错……
堂堂明媒正娶的大夫人如果真的给一个小妾端茶认错，传出去必定会叫人当做笑柄！
从此以后，白玉珍也一定在辽城抬不起头！
不光白玉珍，还有她的子女……
从此以后，她的子女也要和她一样无法挺直腰板做人！
一辈子都要冠上“小贼”的臭名……
白玉珍自己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她的孩子们……
但就算她对老夫人低声下气、磕头求情，对方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就当贾蓉娘即将奸计得逞，永永远远将白玉珍踩在脚下时，邢玉程出面去和邢老夫人谈了一个下午，回来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安慰地拍拍白玉珍僵硬冰凉的手背。
谁都不知道邢老夫人和大少爷谈了什么，不过能让邢老夫人转变决定，大少爷肯定下足了功夫。
那件事最后不了了之。
后来贾蓉娘数次提起来故意刺激白玉珍。
她嫉妒白玉珍有这么一个忠心不二的丈夫，嫉妒自己明明设了一个白玉珍无法逃脱的死局，却偏偏有贵人帮了白玉珍一把！
贾蓉娘紧紧地盯着白玉珍，好似要在女人的脸上瞪出一个窟窿！
她自己却不知，嫉妒之下何尝不是扭曲狰狞的羡慕！
“我今日是来看望曼娘。”白玉珍不咸不淡地说：“老夫人这些日子送了不少补药过来，为了顺应老夫人的心思，我身为邢府的大夫人当然有责任确定曼娘的身子，毕竟曼娘才是四弟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室。”
“至于一些无关痛痒的小妾偏房，尤其是某些从丫环翻身变主子的人，麻雀一朝飞上枝头就妄想成为凤凰，却不知道一个道理，麻雀依旧是麻雀，五彩斑斓也好，金光闪闪也罢，骨子里就低人一等……”
贾蓉娘脸色铁青，握扇子的手攥紧、攥直……
白玉珍留下一个鄙夷的眼神，转身带着秋菊离去。
待白玉珍走后，贾蓉娘倏地猛烈地扇起风来，粉腮气得通红，旁边的奶娘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多久了？”
奶娘吓了一跳：“什、什么？”
“老夫人差人给那个贱人送药多久了！”
“回、回蓉姨娘，已经有半个月了……”奶娘徐徐道：“听说四夫人已经能下地走动……”
贾蓉娘忽地剜了一眼奶娘，知道说错话的奶娘立即垂下脑袋。
贾蓉娘扇着扇子，瞪着西厢房！
为什么老夫人会突然想到王曼娘这个贱人？
又请郎中、又送补药！
该不会王曼娘这贱人偷偷给老夫人下了降头？
否则解释不通老夫人为何会突然对那贱人这么好！
“哒哒哒——”
清脆的脚步声如同小猫儿一般，气头上的贾蓉娘循着声音望过去，眼角瞥到一个瘦小枯干的身影。
她眯起双眼，只见王曼娘生下的那个小冤孽正怯生生地躲在青葱的树木后，灰尘扑扑的衣衫到处都是补丁，脚下的一双布鞋应该是最近新做的，勉强算得上干净，其余的都和这个小冤孽一样脏兮兮……
贾蓉娘眉头一拧，刚要找人把小冤孽捉住，打一顿屁股，奶娘怀里的安佑毫无预兆地哭了出来！
贾蓉娘立刻去哄安佑：“不哭不哭……”
等到哄好了安佑，贾蓉娘再看过去时，大树下早就没了小冤孽的影子。
逃得倒快！
贾蓉娘哼了一声，抱着安佑去了后花园捉蝴蝶。
蝴蝶没捉到，却不料遇到了陈春蝶。
“妹妹又带安佑出来？”
“二嫂好……”贾蓉娘笑了笑：“小孩子嘛，总闲不住。”
陈春蝶的目光落在邢安佑身上，一双凤眼笑得弯起来，张开双臂道：“安佑，让二伯娘抱抱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