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算盘
“今日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水仙来过，明里暗里说我们院子的丫环太多，不听从主子的话……”
贾蓉娘说的话七分真三分假，虽说被水仙捉住了把柄，但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清除那些心怀不轨、爱惹是生非的小丫环。
“你若不信，大可自己去问老夫人。”
邢久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被动了家法后的身子还没养好，这些天就连最基本的翻动身子都要他人伺候……
但凡扯到一丁点都痛不欲生！
而这些都是拜那个老太婆所赐！
须臾，邢久哼了一声：“我半夜不睡去质问那个老太婆干什么？”
贾蓉娘眯起双眸，不自觉地提起嘴角，果然如她所想，邢久这一次真被家法打怕了，再加上动用家法的时候，邢老爷在一旁没有阻止，邢久这些日子消停得都不像他！
眼瞅着四少爷没有再为她们说话，这帮小丫环们一个个都脸色惨白，心底深处的希望崩塌，瑟瑟发抖地抱成一团，任凭贾蓉娘的发落……
“我怎么好像听到了有女人在哭？”
梅葶坐在床沿边，疑惑地望了一眼窗外，梅花树的倒影随风簌簌，映在月牙白的窗纸之上，宛如一副浑然天成的水墨画。
梅葶脱了发髻，半白不白的长发披落下来，水仙单膝跪在床榻旁边，细心地脱掉梅葶的金丝绣花鞋。
小花侧头认真听了一会儿：“好像确实有女人在哭……”
梅葶刚要问何人在哭，水仙却道：“是从四少爷的院子里传出来的。”
“四少爷？”梅葶蹙眉：“他院子里为什么有女人哭？”
邢久的院子距离梅葶颇有距离，一般大小的声音肯定传不到她的耳朵里。
水仙将今日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给了梅葶。
小花在一边气愤道：“蓉姨娘太过分了！居然敢教训老夫人！”
梅葶挑起眉头，她倒不在乎贾蓉娘无意间冲撞了自己，说错了话，她想的是水仙意思明显，只要贾蓉娘惩治一个小丫环就够了，但……
屋外断断续续地传来女人的呜咽声音。
这至少十几个小丫环一起哭才会造成这样效果。
明明水仙只要贾蓉娘惩罚一个小丫环，为何贾蓉娘却赶走了一批丫环？
梅葶冷静思考片刻，瞬间想通了贾蓉娘的小心思。
她眯起眼睛，倏地偏头一笑。
小花疑惑：“老夫人？”
梅葶莞尔，果然这大院子里没有一个是榆木脑袋，贾蓉娘肤浅，却也懂什么叫拿着鸡毛当令箭。
借用自己的名头去赶走野心勃勃的小丫环……
梅葶无奈摇了摇头，即使明白贾蓉娘在打什么算盘，也不打算做什么。
一来水仙确实在某些时刻代表着自己，二来贾蓉娘这么做没有触碰到她自身的利益，三来邢久放浪形骸，长时间与丫环们说说笑笑的，传出去对邢府的名声也有影响，赶走一批丫环的确合适。
因此梅葶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对了，郎中怎么说？”
水仙说：“郎中开了药方，只要四夫人每日按时服用，下地走动不成问题，就是伤了根骨，往后需日日进补。”
“嗯。”梅葶点点头。
邢久毕竟不是她的亲儿子，中间隔着一个邵萍，她不好直接插手。
再者说王曼娘也并没有亲自开口让自己帮忙，梅葶就算再有爱心也只能帮到此步，止步于此。
有些事不能一昧地好心肠，掌握好中间的度才最要紧。
“叫她们安静点，要哭别半夜哭！”梅葶吩咐下去，这帮小丫头要哭好歹挑个时间啊！
这大半夜的……多吓人！
跟见鬼似的！
小花三步并作两步出去传达梅葶的意思。
没过一会儿，邢府的呜咽声像拦腰掐断一样安静了……
梅葶舒服地躺上床，水仙贴心地为她掖好被角，正打算放下帷帐离开时，梅葶没来由地来了一句：“水仙，你很忠心。”
刚开始穿越过来，梅葶最怕的就是水仙。
因为对方在邢梅氏身边伺候最久，她最怕水仙发现自己露出马脚！
然而相处一段时间后，梅葶逐渐发现冷静从容、喜怒不形于色的水仙实际上对待自己最为忠心妥帖……
水仙一静，纤长的睫毛轻颤，掩住浮现回忆的眸子，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她努力地压下内心的雀跃和激动，开口说道：“邢府的人都该忠心于老夫人，老夫人对水仙有大恩大德，要是水仙有二心，必定天打雷劈。”
梅葶微微一笑，伸出手摸了摸少女的头。
水仙轻轻放下帷帐，踮起脚尖走出内室，关上檀木扇门，恰好小花也从邢久的院子方向回来，看到水仙后上前问道：“老夫人睡了？”
水仙点头。
“那就好……”小花低声说了一遍她方才从四少爷的院子里出来，四少爷的院子何止是丫环们哭哭啼啼？那叫一个哀鸿遍地，鬼哭狼嚎！
“水仙姐姐？”小花瞧出来对方的心不在焉。
水仙用一种近乎严肃的口吻说：“不能洗头了。”
“嗯嗯？”小花一愣，随即笑出声：“姐姐你说笑呢？我们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不说洗头，身子都要一天一洗……”
水仙瞥了一眼小花，不悦地抿了抿嘴唇，又眯起眼睛，回忆方才老夫人摸过的地上，下定决心这两日先不洗头了。
四少爷的院子里赶走一大批丫环，往日欢声笑语的院子一下子静得鸦雀无声。
邢府竟也不知不觉度过了大半个月风平浪静的时光，不过一些积怨甚远的人见面仍旧会眼红嘴硬，如同针尖对麦芒！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嫂进了我的小院，大嫂唐突了，竟然不叫人告知一声。”贾蓉娘挥着绣着夹竹桃的团扇，她穿着轻薄衣衫，依旧是浮夸奢华的金簪、金钏、金项圈，身边的奶娘怀里抱着熟睡的安佑。
白玉珍一袭深色端庄圆领袍，搭着靛青苍灰色长裙，圆领的扣子皆是油润的珍珠，衬得女子幽静清雅。
贾蓉娘嘴角含笑：“大嫂来起码也要提前告知一二，难道真当这里是自己家的院子？随意出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