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他爹
邢天赐面色铁青，他来之前想着要不让邵萍给久儿欠的钱补上，但当看到邵萍哭的那一刻，任何东西都浑然忘却了。
其实类似的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以往邢久欠钱，老太婆会生气，会想对久儿动家法，每次都自己拦着不让打，反正到最后老太婆还是会给久儿擦屁股。
老太婆顾及着自己儿女的名声，顾及着府里的名声和体面，这点邢天赐自然知道。
邢天赐最看重的不是院子里的鸟，而是男人的脸面，从前老太婆帮自己圆场面，又自掏腰包给久儿还钱，他心安理得地享用这一切……
“老太婆！”邢天赐怒吼：“你有必要做这么绝？”
“绝？”
好似听到多么可笑的事情，梅葶反问：“我如果做得绝，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帮忙还钱！”
邢天赐紧咬牙关，老太婆的确还了几次钱，可是……
“这本来就是你应该做的！”邢天赐理直气壮：“久儿是邢府的人，名义上也是你的孩子，儿女的债，自然由爹娘来偿还！”
“是吗？可他的亲娘还好好地活着呢……”梅葶意味深长地瞅了一眼邵萍：“若是这孩子的亲娘死了，或许我会酌情考虑拿点钱，权当丧葬钱了。”
邢天赐脸色扭曲：“你！”
邢天赐和梅葶吵得不可开交，明眼人都能瞧出来邢天赐不是梅葶的对手！
邵萍一言不发地依偎在男人的怀里，装作楚楚可怜，需要保护的娇弱样子……
大堂内，忽地有人站出来。
张嬷嬷的神态一改方才进府时的谄媚：“老夫人、老爷……你们把借条撕了，是准备当真不还钱了？”
在气头上的邢天赐粗声道：“如何？”
张嬷嬷阴阳怪气：“不如何，早就听说邢府做事风格蛮横，今日我算看明白了！既然老爷和老夫人不讲理，也就别怪我们使一些下三滥的招数，告辞！”
说完，张嬷嬷和两个赌场的小厮离开。
邢天赐喘着粗气，双眼布满红血丝，眼看老太婆是铁了心不还钱，撕破脸皮，他看向邵萍：“去！把钱还了！”
邵萍脸色一白！
她花钱无拘无束，手里哪还有钱？
若有钱，也不会叫春燕把剩余的一些房契、地契卖掉！
“老爷，这钱我这个做娘的肯定要还，可是……”邵萍一边掩面哭泣一边眼珠子乱转，须臾后开口：“可是、可是久儿是府里的人，为什么府里其他人的开销都能去账房领，只有久儿不行？”
“姐姐、我的好姐姐……”邵萍膝行到梅葶的面前：“我知道您早就看我不顺眼，可久儿是无辜的，看在老爷的面子上，您就帮我们母子俩一次吧！求您……您总不能不给老爷的面子吧！”
邢枕碧忽地开口：“二姨娘这话到底是求情还是威胁？”
邵萍的嘴角狠狠一抽！
梅葶垂头看向和自己只有几寸远的女人，眨了眨眼，然后默默地收回了脚。
你可莫要挨老子。
邵萍：“……”
她内心抓狂，老太婆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整这么幼稚的一出！跟二十刚出头的丫头似的！
邢天赐坐在一边，面容肃然，刚要开口说话却听见大门口传来沸沸腾腾的动静。
“老爷！老夫人！”看门的家丁跑过来：“大门口浩浩荡荡围了一堆人！说要四少爷还债呢！”
邢天赐立即站起来，急匆匆地走向大门口，邵萍琢磨了一瞬后跟上，接着就是梅葶不急不忙地一行人。
大门口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群人，有赌场的小厮、花楼的姑娘们、酒楼的人……
“欠债还钱！欠债还钱……”
他们乱糟糟地喊着，有的人甚至向邢府门口扔了臭鸡蛋，定睛一看，竟然就是张嬷嬷！
张嬷嬷撸起袖子，语气彪悍：“瞧一瞧看一看！邢府的少爷睡了我们花楼的姑娘居然想提起裤子不认人！做梦！我呸！还钱！”
“对！还钱！”
“臭无赖！”
“他娘的！邢府的四少爷那天差点抢走我的女儿！说要给他做小妾，不然就杀了我们全家！”
周围的人纷纷吸了一口凉气，竟然还有这种人神共愤的事！
说话的人是个中年汉子，腿上还打着绷带：“就是前一阵子发生的事！我从他的手下救了我家丫头，可却摔断了腿！我们家都指望着我春种秋收卖钱呢！如今我的老爹老娘气得躺在床上动不了，丫头日日哭夜夜哭，我又没法下地干活！结果呢？邢府的四少爷一句话不说，甚至一块大洋都不给我们！我们家六口人要活活饿死了！”
这样的一番话煽动得周围越来越多的人来听来看，各个攥紧了双拳！
“还钱！赔礼道歉！”
“对！还钱！”
“邢府真以为自己是皇帝了吗！”
“我呸！”
邢天赐叫家丁悄悄把大门拉开一条缝，观察外面的情形，哪知他刚一露面，外面的人就看出了他！
“他就是邢天赐！邢府的老爷！”
“打他！让他教出这种儿子！”
“没错！子债父还！”
“……”
一颗、两颗臭鸡蛋叮里咣铛地砸在府门上！
有一颗鸡蛋直直地奔着邢天赐而来，吓得邢天赐往后一退，直接吓得坐在了地上！
“老爷！”家丁们连忙去搀扶：“老爷你没事吧？”
“没、没、没事……”
外面围着的人越来越多，污言秽语快要把邢府淹没！
邢天赐面色铁青，这帮人骂得难听极了，几乎是把他的脸面摔在地上，再在上面踩好几脚！
“开门！”
“什么？”
家丁们不可置信地看向邢天赐。
“不就是钱嘛！”被骂红了眼睛的邢天赐吼道：“开门！我去和他们说！”
“……是。”
家丁打开了大门，一时之间，外面嘈杂的声音沸腾到了顶点！
“快看！邢家的人出来了！那就是邢老爷！”
“子不教父之过，都怪他教出这么一个混蛋东西！”
“……”
邢天赐刚往前站了一步，清了清嗓子，端起来平日的老爷架子，可还没开口说上一句话，一捆烂白菜直接摔在了他的脸上！
邢天赐：“……”
“邢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没错！”
已经被煽动得快失去理智的人群骚动不安，不留余力地捡起地上的东西扔到邢府的大门！
邢天赐挨了一捆烂白菜、三颗臭鸡蛋、还有两块儿小石头……
腐烂的臭味弥漫在鼻尖，邢老爷这辈子哪受过这种罪！
“爹？爹？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混乱之中，刚从赌场回来的邢久扒开人群，冲到了大门口。
邢天赐拿掉脸上的烂白菜，双眼赤红，毫不留情地给了邢久一耳光！
“都是你这个孽障带来的！”
“久儿！快回来！不要站在外面！”邵萍喊了一声，连忙推开挡在面前的白玉珍，慌里慌张地拽了一把邢久！
随着邢久的出现，人群再次沸腾！
“他！就是他！”
“欠了别人的钱不还，还试图强抢民女！打他！”
“打死他！”
冷不丁被推出大门口的白玉珍一怔，眼前是愤怒的人群，一块儿尖锐的石头直直地朝她砸过来！
白玉珍的瞳孔骤然紧缩！
她下意识地双手抱住脑袋，半蹲下身子！
“咚——”
石头砸在人身上的声音闷闷得，可却没有痛感。
白玉珍错愕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一道人影，缓缓抬头，她诧异地张大嘴巴：“孩、孩子他爹？！”
关键时刻，听到消息匆忙赶过来的邢玉程用后背挡住尖锐的石头，护住了妻子。
“孩子他爹，你没事吧？”白玉珍看着男人英俊的脸颊因为慌忙赶路而变得红润，额头出现汗珠，她焦急担忧地就连声音都染上了哭腔，一连问了好几遍：“孩子他爹，你护着我干什么！”
白玉珍着急地跺了跺脚，在她心中，她丈夫的安危比自己重要百倍！
邢玉程嘴角上扬，拍了拍白玉珍的头：“就是习惯使然冲过来帮你挡了，小事而已，我没受伤。”
白玉珍吸了吸鼻子，十分自责地说：“都怪我不好、怪我不当心、不仔细，老给你添麻烦……”
“好了好了。”邢玉程搂了搂伤心的发妻：“我不怕你给我添麻烦，我还很乐意呢。”
“什么？”
邢玉程神色温润：“你要是事事都行，不就体现不出我这个做丈夫的作用？我岂不是要守活寡了？”
白玉珍眨了眨眼睛，明白过来后笑出声来，装模作样地在丈夫的腰间拧了一把，小声嘀咕：“都多大的人了，还老不正经！”
白玉珍却知道丈夫这种风流不正经的一面只会向自己展示，外人眼中，丈夫是面面俱到的邢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