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春燕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过这钱也不能听你们一面之词就拿了。”梅葶吩咐水仙：“去把邢久叫来。”
张嬷嬷和两个小厮一听梅葶的话，脸上的笑容登时有些僵硬。
他们来之前商量好了，上来卖惨，接着捧高邢老夫人，让对方碍于面子不得不拿钱。
可想不到对方软硬不吃，一看就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张嬷嬷和两个小厮不禁心生敬佩，渐渐收起想着邢府家大业大，趁机多捞点元宝的心思。
过了一会儿，水仙回来说道：“四少爷不在府中。”
梅葶眉心紧蹙。
大堂内氛围僵硬又凝固。
就连收放自如的张嬷嬷扇扇子的手劲变大，心想这邢府的老太君不是一般的有威严！
须臾，梅葶再次开口，让水仙叫邵萍过来。
子债母偿。
左右梅葶这一次不想当冤大头，白白地给别人擦屁股！
“二姨娘，这样能行吗？”
“有何不行？你快点拿这些房契像前几次那样卖掉，记住，千万别说出自己的身份！”
邵萍的内室燃着一缕熏香，门口竖着一扇百花争艳屏风，墙壁上挂着几幅名家字画，架子上摆着彩绘珐琅荷叶花瓶，帘上缀着的玛瑙珠随着风晃动碰撞发出叮当响声，透过窗棂能瞧到院子里的人字柏，一棵树乍看像两棵树，紧紧缠绕恩爱缠绵。
春燕攥着手里的房契、地契，八字眉死死地拧巴在一起，小脸吓得煞白……
“记住，现在我是你的主子，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是你供出我去，大不了老爷少宠我几分，你可就一无所有了！”邵萍恶狠狠地威胁：“揣着你的脑袋做事，别让你的小命丢了去！”
春燕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地说是……
邵萍冷哼一声。
府里的月钱不够花，花钱的地方不止自己，还有邢久的开销用度……
逼不得已，邵萍想了个馊主意。
左右前些年邢天赐天天留宿自己院里，她便将邢天赐的月钱一起要来，说是一起花，可每次都有剩余的，她再贴补给邢久或者自己买些珍贵珠宝和首饰。
渐渐地，邢天赐的贴补也不够花了，于是邵萍开始把邢天赐赏给自己的铺子卖掉……
一间铺子、两间铺子……
这些年亏空下来，邵萍的手里也不剩下什么了，邢天赐自从痴迷养鸟后就搬出了自己的院子住，她没法子就只能铤而走险，疏通人脉往府里的账房塞了一个账房先生进去，撺掇对方自己做些障眼的假账，时不时从邢老太婆手里抠出一些油水出来，然后再偷偷派丫环出去卖掉！
邵萍盯着春燕唯唯诺诺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就知道这丫头成不了气候！
可她院子里的丫环，机灵的要么太机灵，过于滑头不好掌控，木讷的像那几个年纪大的，平时闷头做事还行，像这种事必定办不了！
往常这些事都由凤仙去做，现如今虽然老爷没再提纳凤仙做三房的事，可自己也不愿再用凤仙！
“记住了！不许告诉任何人！”邵萍最后还狠狠地告诫了一遍，顺手在春燕的胳膊上一掐！
春燕痛得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躲闪，抽抽搭搭地说：“二姨娘若觉得我做不好，就不要派春燕去干这种事了……”
听到这话，邵萍登时火冒三丈，扭身拿起鸡毛掸子，一下一下地抽在丫环的身上：“我让你不听话！敢反抗我？啊？我让你反抗！”
“疼！疼……二姨娘不要打了！”春燕被打得哭哭啼啼：“我知道错了！春燕错了……”
这时，院子外传来女人的声音。
“二姨娘可在？我是老夫人派来的，来找二姨娘。”
此时此刻，无论谁都好，春燕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躲开鸡毛掸子，脸上爬满了泪痕。
水仙走进内室，看到这样的一幕却面不改色地先对邵萍行了个礼。
邵萍放下鸡毛掸子，随手捋了捋额边的碎发，重新坐回贵妃椅上，倨傲地扬起柳眉：“你怎么来了？”
说着，她暗地里瞪了一眼地上的春燕！
对方后背一寒，慌里慌张地把那些地契、房契都收在怀里。
水仙垂眸：“老夫人叫我来找二姨娘去大堂一趟。”
邵萍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盏，稍抿了一口，笑里藏刀道：“她叫我过去我就要过去？告诉老夫人，我今日身子不爽，就不过去了……”
“二姨娘身子不爽可要好好卧床休养。”水仙不卑不亢：“哪里还有力气教训丫环呢？”
邵萍脸色一僵，刚要拿出坚决的态度，水仙却又忽然说道：“况且老夫人请二姨娘去一趟，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四少爷的事。”
“久儿？久儿出事了？不……久儿能有什么事？辽城的人谁敢惹邢家？”
水仙沉默不语。
邵萍慢慢地攥紧手掌，最终还是松口道：“行，我便随你去一趟。”
水仙侧身：“二姨娘请。”
临走前，邵萍剜了一眼地上泪痕纵横的春燕！
春燕恍然地看着邵萍和水仙离开的方向，猛地想到了什么，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往邢天赐的院子小跑过去……
邵萍来到大堂，看到张嬷嬷和两个小厮，再看他们的穿着打扮，脑子里大概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她轻轻一笑，径直坐在了梅葶身边的座位。
白玉珍连忙开口：“那是老爷的座位，二姨娘可不要失了礼数！”
“老爷疼我，爱我，自然愿意让我坐他的位置……”邵萍含笑盯着白玉珍：“倒是你这个做儿媳的总盯着老爷的座位，难道老想着邢府都随你姓白吗？”
白玉珍脸颊一抽：“儿媳不敢……”
“老夫人觉得呢？”邵萍抚了抚额边的碎发，比起梅葶的老态，她更年轻美貌，富有成熟妇人的韵味，纤腰扭得如同蛇一般。
她故意坐在邢天赐的位置，就是为了和梅葶平起平坐，甚至压梅葶一头！
却想不到梅葶压根不觉得邵萍坐在那个位置能如何，不过一个座位而已，犯不着生气。
看到梅葶没有反应，邵萍嘴角下撇，内心冷冷一哼。
老太婆现在还挺能装模作样的……
倒是一旁的水仙看到邵萍挑衅越矩，眉头憎恶地拧成了麻花，悄悄攥掌为拳。
“说吧。”邵萍慵懒地开口：“今儿唱的又是哪门子一出戏啊？”
张嬷嬷好歹也算是花楼磨砺多年的人精，见状立刻谄媚地对邵萍绘声绘色地阐述了一遍。
“二姨娘，求您可怜可怜我们……”
邵萍不动声色地听完，忽地哼笑，两只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形：“我以为什么事呢，你们就去账房结钱走人就是了。”
听到这话，张嬷嬷和两个小厮大喜过望，就要跪下来向邵萍感恩戴德地磕头，然而始终没说话的梅葶忽地气定神闲开口：“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