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母女
“娘，您不妨把曼娘姐姐叫过来，儿媳妇犯错，作为婆婆的您理应让她涨涨教训……”
邵萍斜了面容妩媚的贾蓉娘一眼，对方红腮红唇，乍一看有几分媚色，可这媚色却又不像陈春蝶般漫不经心、一举一动散发着勾人的风情，她酷爱带金首饰，金项圈、金簪子……
这让她越看越俗气！
邵撇嘴角下撇。
没法子……
贾蓉娘算有点脑子的，不过那点脑子当初就用来如何爬上久儿的床，一开始不过花园里干粗活的小丫头……
邵萍看不上贾蓉娘的出身，不过对方肚子争气，生下了安佑，邵萍不是不知道贾蓉娘作为妾室暗地里始终欺负久儿的正妻，可她本身也是妾室，是府里的二姨娘，再看在大孙子的面子上，许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也罢。”邵萍啜了口茶水：“叫她过来吧！”
没过一会儿，丫环过来说道：“回二姨娘，四夫人身体不适，说今日就……不来了……”
“啪——”
邵萍用力地将空掉的茶杯摔在桌上，眉眼间浮现一片厉色，冷冷笑道：“我竟不知，天底下有婆婆喊不动儿媳妇的道理了？她今日哪怕病入膏肓了，也给我拖起来！拖到这儿来！”
丫环惶惶不安地离开。
半柱香的功夫过去了，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咳嗽声，紧接着一个女人走进了堂内，明明已是初春季节，女人却仍穿着灰色长袄，袖口处缝上了兔毛儿御寒，面容沉静，肤色白皙，看上去就透着死气沉沉的病气。
“曼娘姐姐有日子不见了，难得娘来看您一次，您说说您居然给拒绝了……”
听到贾蓉娘的声音，女人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小的影子，顿时吓得瑟缩了一下，连忙更紧地拽住亲娘的衣袖。
王曼娘摸了摸女儿的额头，开口是沙哑的嗓子：“芙儿别怕……”
邵萍看了一眼邢芙，皱皱眉头：“怎么弄得这么脏？”
她一边说一边嫌弃地用帕子在鼻头挥了挥：“曼娘，有你这般相夫教子的？”
“可不是嘛……”贾蓉娘在旁拱火道：“今日郎中给安佑看病，这小冤孽竟然拦住郎中，给郎中添乱！差点传出去让我们院子丢了面子！曼娘姐姐，你说说你，丈夫约束不了，怎么连女儿也管教无方？穿得邋里邋遢像个野孩子……”
“啊啊！”芙儿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模糊的音节。
贾蓉娘嫌恶地瞪着小丫头：“曼娘姐姐，不是我说你……你这女儿既然是个哑巴就让她别吱声！听起来闹心死了！”
“咳咳……芙儿她……咳咳……不是野孩子……”王曼娘气若浮丝，却还是下意识地搂紧芙儿往自己的身边靠：“芙儿……是我的女儿……咳咳……”
贾蓉娘眼珠一转，倨傲地开口：“你来这么久了，难道没看见娘的茶杯空了？”
王曼娘随即走到邵萍身侧，端起茶壶，刚要倒茶，旁边的贾蓉娘忽地推了王曼娘一把！
“咣当——”
茶杯在地上摔碎，滚烫的茶水猛地溅了王曼娘一身！
王曼娘惊呼一声，额头瞬间冒出汗珠，本就苍白的脸更白了好几分！
“啊啊……”芙儿光着脚跑到王曼娘面前，小脸上写满焦急，仿佛在问“娘，有没有事？”
王曼娘摇了下头，示意没事，贾蓉娘讥笑道：“姐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娘的茶杯都敢打碎？”
“话说回来，姐姐你一直给我和安佑缝衣服，最近这阵子的刺绣可不怎么好了呢……”
王曼娘好半晌才喘匀了气，解释道：“这几日……我病情反复……咳咳咳……手上没有力气……”
“姐姐莫要找借口，绣得没以前认真就是绣得不好！”贾蓉娘扭过头，对邵萍谄媚地笑：“娘，曼娘姐姐太过分了，不如我们今日教育一二？”
邵萍蹙眉，看了一眼病气缠身的王曼娘以及灰头土脸的邢芙……
早些年，王曼娘刚嫁进来时，因为有个不错的家世，邵萍和她相处得还算和睦，直到王曼娘第一胎不争气地生了个女儿，而且因为产后出血，郎中断言王曼娘此后很难再次生育，邵萍这才对王曼娘产生了嫌隙。
后来邢久娶了贾蓉娘，新儿媳妇嘴甜懂得讨好，天长日久，邵萍自然更加看重贾蓉娘。
当时王曼娘的娘家做生意被人坑了一把，渐渐地产生亏空的现象，隔三差五甚至托人带话进来管王曼娘借钱！
邵萍有次无意间知道，她立刻叫王曼娘过来，让对方把嫁妆悉数交给自己！
谁知看似柔弱的王曼娘那天竟始终没吭声！
邵萍气得七窍生烟，叫佣人们看着让王曼娘在冰天雪地中罚跪！
那天过后，王曼娘大病一场……
“什么？看病？不许！”邵萍声色俱厉地扬起声调：“让她病死好了！”
王曼娘独自扛过七八日的高烧，只是也留下了病根，然而更严重的，她的病情渡给了亲女儿，邢芙后来烧得竟然比她更厉害！
王曼娘冒着漫天风雪，顶着一具体虚病弱的身子一步一晃地走到邵萍的院子。
为了给女儿请郎中，她下定决心！
嫁妆什么的无所谓，任何东西都没有女儿的命重要！
然而在那个寒冬腊月的风雪夜里，贾蓉娘被郎中诊出喜脉，邢久带着她一起去了邵萍的院子，三人兴高采烈地喝酒助兴，哪怕佣人来报了好几遍，哪怕王曼娘又在院子外跪了一夜，院子的门始终没有开……
再后来，贾蓉娘怀孕的喜事传遍了邢府，而王曼娘只能拖着残破不堪的病躯回到厢房，紧紧地搂住自己的芙儿……
邢芙高烧了整整十五天！
烧到意识昏迷的时候紧紧地抓着王曼娘的手喊娘、我好冷……
母女连心。
王曼娘泪如雨下，终日以泪洗面，祈祷神佛宁可她下地狱不入轮回，也不要带走她的女儿……
最终，邢芙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其中的凶险、担忧恐怕只有王曼娘这个亲娘才知道。
可等到邢芙醒来，从前口舌伶俐的小女娃却成了小哑巴，只能发出“啊啊啊”地音调……
对于邢芙高烧后变成哑巴这件事，邵萍开始时还有些心存愧疚，但谁知道王曼娘这个倔强的蠢妇竟然敢带着邢芙去邢天赐面前告了自己一状！
邵萍在邢天赐面前哭哭啼啼，极力撇清自己，这才没有丢了邢天赐的信任和宠爱。
可王曼娘竟然又去找了邢梅氏那个老太婆！
那个老太婆想抓住自己的把柄不是一日两日了，好不容易抓到一回，岂能轻易放弃？
那段日子，邵萍每日每夜都要抄书、听年长嬷嬷的教导……
好不容易，靠着邢天赐的允许，邵萍不用再受罚，她恢复威风的第一件事便是伙同贾蓉娘一起将王曼娘的西厢房圈起来，平时叫佣人严防死守，不许母女俩出门、不许看病、不许吃新鲜的食物、不许穿精美华贵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