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夫
梅葶这边假装冷静，殊不知自己的一句话把白玉珍吓得魂飞魄散，之后好几天都睡不好觉！
白玉珍忙不迭唤来自己的女儿：“快！叫奶奶！”
邢玲穿着白色立领古风上衣，领口到前襟有一串盘扣，裙子是蓝色半身裙，长度到膝盖以下，甜美可爱。
“奶奶！奶奶您不要生娘的气好不好？”
可可爱爱的小丫头声音也像黄鹂鸟似的，梅葶忍不住慈祥一笑：“好，奶奶不生气。”
旁边的邢玉程和白玉珍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白玉珍更是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乖巧懂事的女儿，多亏了玲儿！要不然老夫人今天不可能这么轻松放过自己！
“奶奶您真好！学校的老师教我们圣人之道，奶奶这样的就是圣人！”
诶哟！
小丫头的嘴巴是抹了蜜吗？这么甜！
梅葶被哄得心花怒放，被吹捧得飘飘然快要找不到北，她看着邢玲，转头问水仙：“你看看屋里有什么宝贵的好东西送给玲儿？”
水仙恭敬地回答：“去年有人送了老夫人您一对儿珍珠耳坠，可以送给孙小姐……”
白玉珍喜出望外，邢梅氏对待家人和佣人都一视同仁，挑剔严厉，能得到她的赏赐可是百年一遇！
“奶奶我不要耳坠！”邢玲嘟嘴撒娇：“奶奶，我想要二叔叔书房里的文房四宝，二叔叔的文房四宝那么多，就送我一套吧……好不好嘛奶奶……”
邢梅氏一共生育了三儿俩女，个个出类拔萃，人中龙凤，要不怎么说邢梅氏除了早些年家徒四壁被卖做童养媳，遇到饥荒流离失所，也许前半生吃了太多的苦，老太太后半生也是真的有福气！
大儿子邢玉程今年当上了商行会长，二儿子邢清裴才华横溢，几年前辽城建立了一所学校，市长聘请他作为老师，现在作为副校长，和二儿子截然相反，三儿子不爱读书，十八岁偷偷报名当兵，当晚就跟着军营走了，气得邢梅氏大发雷霆，整个邢家压抑了整整一个月！
这个时代通信不方便，邢梅氏一年能有一次三儿子的消息就不错了，只知道人还活着。
两个女儿也很争气，一个在辽城的十字会医院做医生，另一个留洋念书，有这么个叛逆出格的三儿子，邢梅氏更喜爱孝顺懂事的长子，还有清冷高雅的二儿子……
邢清裴的文房四宝数不胜数，有好几套都是邢梅氏送的，梅葶觉得拿一套送给大孙女儿也没什么，于是吩咐水仙一会儿去挑一套送到邢玲的书房。
邢玲亲昵地抱住梅葶：“奶奶你真好！奶奶最好咯！”
眼见自己的女儿争气，白玉珍也觉得脸上有光，不知不觉有底气起来，这时，一旁传来酸不溜秋的声音：“老夫人这么喜欢玲儿，大嫂可真有福气……”
白玉珍轻蔑地看了眼陈春蝶，哼道：“毕竟玲儿是老夫人的大孙女，俗话说得好，隔辈亲才是亲，就是不知道你的肚子什么时候有动静，能给二弟开枝散叶？”
陈春蝶嫁给邢清裴多年，始终没有子嗣！
像是被踩到了痛点！陈春蝶一下子收敛笑容，沉着脸色瞪了眼白玉珍，须臾，扭过去头！
“老夫人对玲儿这么好，就是不知道安佑什么时候能讨得老夫人喜欢呢？”
梅葶一边揉邢玲的脑袋一边看过去，贾蓉娘笑吟吟地看着她，眼神里闪烁着期待。
梅葶：“……”
邢天赐一共有六个孩子，邢梅氏生了五个，唯一一个四少爷是二姨太生的。
说起来，邢天赐早些年做过不少风流韵事，也弄大过清白女子的肚子，不过邢天赐是个怂包！每次都由邢梅氏出面擦屁股！而邢梅氏行事毒辣，根本不可能让这些孩子出生！都是拿了钱解决，孩子打了，再给这些女人找个好人家……
邢梅氏日防夜防，唯一没有防住登门入室的就是二姨太邵萍。
邢天赐不知道脑子长了个屁还是屁股上长了脑子，那一年死活要娶邵萍进门！邢梅氏知道能让懦弱的丈夫态度强硬，邵萍这女人一定很有手段，最终在邢天赐的坚持下，邵萍上门做了二姨太，不过邢梅氏也不是吃素的，开始几年她在邵萍身边安插自己眼线丫环，不让邵萍怀孕，后来邢梅氏怀了三儿子，以往怀孕反应都很平淡，唯独这次怀孕反应强烈，上吐下泻让邢梅氏分身乏术，也就放松了对邵萍的警惕。
自己这边怀孕七个月，总算没了孕吐，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邵萍那边就传来了怀孕的消息！
邢梅氏生下三儿子的半年后，邵萍也紧跟着生了老四，不过那之后邢梅氏始终没有放松警惕，邵萍膝下唯有老四一个孩子。
梅葶翻着嘈杂的记忆，太多太乱了……
她只能记起来四少爷邢久不学无术，被邵萍和邢天赐宠着长大，每天吃喝玩乐，十几岁联姻娶了大房妻子，没过几年娶了二房姨太太……
大房生了个女儿，这些年缠绵病榻，女儿在旁边照顾，不经常离开院子，贾蓉娘作为二姨太，去年给邢久添了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邢天赐亲自取名叫邢安佑……
贾蓉娘生了邢安佑后，地位扶摇直上，隐隐间已经以四少爷大房自居了，她攥紧掌心，白玉珍那个蠢笨的人生出来的蠢丫头竟然能讨得老夫人开心！自己的安佑一定不能落后！
她一定要为安佑求得什么赏赐！
到时候有老夫人的赏赐，自己在宅子里的地位肯定更上一层楼！
毕竟，在这座幽深的大宅子里面，想要好好地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讨好邢家的大家长！
白玉珍眉头紧锁：“呵！蓉娘！你脑袋糊涂了吧？安佑不过一岁半，话都说不完全，而且安佑刚出生，老夫人赏了一个平安锁，这已经是天赐的富贵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大嫂哪里的话，安佑不太会说话，可会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叫奶奶呢！你也说了，隔辈亲才是亲，哪有老夫人不疼自己亲孙子的道理？”
白玉珍翻了个白眼，真想啐在贾蓉娘的脸上！
为了巩固地位连脸面都不要了！什么叫亲孙子？老四可不是老夫人肚皮里出来的！贾蓉娘这么一副上赶着认老夫人的样子真叫她恶心！
眼看着大儿媳妇快要和四儿子的二姨太“打”起来，梅葶喝了口茶开口道：“好了，安佑也是小辈，一块儿赏就是了……”
贾蓉娘眨巴着眼睛，满脸的期待和渴望。
梅葶想不出赏什么，目光划过手腕上的镯子，忽然说道：“这样吧，这个镯子就送给你了……”
梅葶想图个方便，然而万万想不到，听到她要送镯子，所有人的脸色齐刷刷一变！
贾蓉娘反应快速，直接“扑通——”一下子跪下来！
“老夫人恕罪！是我得寸进尺！老夫人宽恕我吧！”
白玉珍也跪下来，她这一跪，其他人甚至包括佣人也都跪了！
邢玉程也屈膝跪下：“老夫人息怒！”
其他人也都大喊：“老夫人息怒！”
梅葶看着黑压压跪的一大片，她能说当贾蓉娘跪下来的时候自己吓了一大跳，差点也跪了吗！
这个年代到底怎么回事？动不动就跪是传统？
贾蓉娘哭得梨花带雨：“老夫人我错了，我不过想要一个小物件，哪想到会惹得老夫人动怒……”
“是啊！娘您不要生气计较！”白玉珍仰头：“娘您这幅玉镯子乃心爱之物，日日日夜夜佩戴，价值连城，老四的偏房不懂事惹得您这般敲打……但就算再惹您生气，您也不要气坏自己的身体啊！”
梅葶眨了眨眼睛，懂了又好像没有完全懂。
自己这个镯子……这么值钱吗？
我靠！
价值连城？！
她真的以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玉镯子啊！
所以自己要脱下来送人，在他们眼中就成了故意敲打讽刺贾蓉娘？
梅葶忽然觉得自己的脑容量不够用了，住在这种一言一行都会引起风暴的大宅院太累太吓人！
一帮人战战兢兢，尤其贾蓉娘，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野心竟然被老夫人轻而易举看出来了！
老夫人铁定看出了自己的小心思，所以才会当着众人面讽刺自己……
万一老夫人勃然大怒，把自己赶出宅门……
贾蓉娘哆哆嗦嗦，额头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都怪自己！
怪自己没有藏好心思！再加上老夫人眼光毒辣，因此酿成大祸！
“起来吧。”
头顶上传来一道声音，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老夫人……没有动怒？
白玉珍愣愣地想，老夫人……有些不一样了，好像脾气变好了？
不！
不对！
老夫人肯定没变！
她这么做……是想软硬兼施！给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让所有人信服！
白玉珍看向梅葶的眼神顿时充满严肃崇拜，还有一丝丝恐惧……
老夫人不愧是邢家的顶梁柱，心思居然缜密到这种地步！
不知不觉被扣上“心思缜密”帽子的梅葶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她暗地里抖腿，想快点离开这里！
她要尿了！
这具身体生育那么多次！再加上年迈……导致她根本憋不住尿！一旦有尿意就要立刻上茅房！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不必多说！”
梅葶急匆匆地站起来，让水仙和小花搀扶自己离开……
白玉珍不肯放过表现自己贤惠的机会，连忙说：“老夫人，我来扶您……”
而另外一旁，好像死里逃生的贾蓉娘愣愣地瞧着老夫人的背影，当听到不必再说这几个字时，心脏好像被一双大手狠狠握住！
老夫人……这是在警告自己！
“老夫人您放心！蓉娘一会儿便去自己领罚！”
受到老夫人的威胁，贾蓉娘哪有刚才的威风？只希望今天这件事自己领了板子就过去了，千万不要被赶出去……
梅葶脚步不停，她根本没听到贾蓉娘的话，一心只想快点去茅房……
忽然，经过后花园时，一道惨烈的哀嚎传到梅葶的耳朵里！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白玉珍问：“娘您怎么了？”
梅葶：“那边是怎么了？”
后花园里，一个年轻瘦弱的女佣正在挨板子，她整个人都被绑在板凳上，板子一下又一下重重地落下！
“啊啊啊！我错了！别打了！别打了！”
女佣因为疼痛扯开嗓子尖叫，但打她的两个壮汉却像根本没听见一样，力气不减轻半分！
没过一会儿，血便从衣服渗透出来，女佣被打得奄奄一息……
梅葶倒吸了一口冷气！年迈的双腿颤颤巍巍！
太血腥太暴力了！
“这……她为什么挨打？”
白玉珍仿佛看惯了，解释道：“娘您忘了？这是去年您刚生病时照顾您的小翠，她熬药不仔细，白白浪费了一锅药材，您让她每天挨十板子……”
去年？
梅葶指着挨打的女佣，诧异地瞪大眼睛：“从去年打到现在？”
“是啊，您说小翠办事不力，每天都要挨打，有她做例子，肯定没有人再犯错！”白玉珍的语气里浮现憧憬：“娘您深谋远虑，有小翠的先例，宅子里再也没有犯错的佣人了。”
“我说什么时候不打她了没有？”
“哦，说了，您说一直打，打到打死为止……娘……娘您怎么了？娘！”
残忍的话加上血腥的场面，梅葶感觉自己的双腿涌现一股热流……
几个人中间顿时弥漫一股淡淡的、奇怪的味道，白玉珍似乎见怪不怪了，非常平静地说道：“娘，回去我帮您换裤子……”
回到院子里，换好干净的一身衣服，梅葶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才不承认自己失/禁了！
对！是吓尿了！
不对……吓尿了好像没有比失/禁好到哪里去……
梅葶烦躁不安，思想落后又腐败的大宅子里面完全不把人当人看！就因为一锅药材就要把人打死！而且不给一次痛快，反而每天都要折磨！
当天，梅葶睡午觉时做了个噩梦！
梦里面她暴露身份，被邢家的佣人合起伙来捆在祭祀的台上，脚下是泼了油的柴火！
邢家人要活生生烧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