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探花
青柏提审完三人，在心里都冷笑三分，合着是一环套一环，拿着滕免的供词指证齐博士，再用齐博士的证词诈供贺博士，假若自己不是太监，倒是很适合到刑部与大理寺。
不过要这么说，殿下与娘娘就得是尚书侍郎，寺卿少卿，青柏前头刚恭维完裴致聪明，知道按个逐一击破，扰乱三人的心绪，再诈供，后头裴致拿着供词“哦”了一声，头也没抬，但语气很是温柔，“这话得跟你们殿下说，以命案的源头开始查是我的法子，但一一诈供的主意是你们殿下完善的，还是他最聪明了。”
青柏听着陪笑两声，看裴致正色起来，“这单子上的人，除了尚在宫内任职的，剩下亡故的两人可查明身份了？”
“回娘娘，根据记档，这两人一个名叫绮芢，一个名叫怀心，皆是被亲眷送入宫中的，父母亡故，后来宫中贴补的银钱也并无人来领。”
裴致抿了抿唇，脸色不甚好看，“生者还要继续，内寺伯那里你知道该怎么说。至于贺博士……欺凌的多为内侍，虽没有危及性命者，但你往后寻个由头，悄悄给些赏，暂且算作一点补偿，莫让人看出来什么。”
青柏弯腰行礼，“即便秽乱宫闱的事齐、贺二人都已承认，而滕免也已经承认自己是共犯，但周博士的事三人均不承认，或许周博士当真是急疾而亡？”
裴致反问，“可这世上真正急疾而亡的人又有多少呢？滕免是医工，又懂岐黄之术，若有周博士在，齐博士难免束手束脚，若与友人合谋害死周博士，推同样心术不正的贺博士上位，十年来不是瞒得严严实实？秽乱宫闱的事到此为止，剩下查周科病亡之事，便交由内寺伯吧。”
内寺伯掌纠察宫内不法，青柏是个聪明人，自然会明白如何将此事周全起来。
“是。娘娘，那接任宫教博士一职的……”
这些日子因着改税一事，裴致已经许久没有见到李彰，教习宫人的事不算大事，但为表尊敬与慎重，裴致本想亲自跟李彰说明一番，谁知昨晚李知竢睡前告诉她，自己已经同李彰讲明事情缘由，李彰听了，既愤怒又欣慰，愤怒的是宫中竟有此祸害，欣慰的是裴致心细妥帖，将此事全托付与她。
“从此以后，宫教博士挑选宫中博学的女官担任，可自由报名，经六艺考核选拔方能入职。”
内侍省也因调查毒害与遴选博士二事久违地忙碌起来，李知竢对此毫无意见，反而满目含笑地夸她做什么都做得好。
不过裴致觉得李知竢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下毒的事暂且由内寺伯查着，齐贺二人无论如何都逃不脱绞杀之刑，裴致将其罪责昭告六宫，警示宫人后，便与李知竢回裴府。
阿翁近日来过得不错，一位门生家的夫人爱猫，老人家赴其孙子百日宴时见那猫生了几只小小猫崽，便抱回来一只，取名“尔思”，通体雪白，很是可爱。
可惜这猫尚小，见裴致和李知竢亦是脸生，不亲人，裴致想捞进怀里顺上一顺，尔思险些一爪子抓伤她的手臂。
李知竢眼疾手快，还没等尔思伸出爪子便将裴致牵过身边护住，裴致有些后怕，“阿翁，您刚抱回来的时候没被抓伤吧？”
“没有，就是袍子刮破两件，如今也养熟了。”老翁将一盘鱼干放在不远处，“听说我孙女近日来做了件大事，既除去了不正之人，又设了挑选宫教博士的考核？”
“大事算不上。”裴致不好意思地浅笑一下，扶着阿翁走进亭子，“既然发现了错误，就得解决问题不是？”
“这些日子可让太医令请过平安脉？身子可强健些？”
裴致自然点头，“当然啦，阿翁，您别担心，我已经没事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
裴公嘴上嗔她，但脸上不见恼怒，“如今都是做太子妃的人了，更不能动不动就将死字挂在嘴边。”
李知竢话少，便坐在旁边看祖孙俩话家常。岭南上供了新鲜的荔枝，李彰和李知竢不重口腹，除了赏给宗亲，世家外，便是紧着裴致来。裴致一面为阿翁剥荔枝一面道，“午后愉安同我打算到曲江看探花，也不知今科的探花郎多大年岁，什么模样，我问了愉安，可惜他不告诉我。”
老翁忍不住看热闹，“哦？”了一声，“阿致，殿下可就在旁边，怎么还想着看俊俏小郎君？”
裴致学阿翁，“诶”了一声，同李知竢眨眨眼睛，“阿翁，我可不是去看俊俏小郎君的，我是去看探花郎的。不过愉安心里知道，什么俊俏小郎君都越不过他去的。”
李知竢轻咳了一声，端起茶杯掩住目光中的喜悦与措手不及，裴公被这股黏糊劲儿激的牙根一酸，“不害羞。”
阿翁不论说什么她都接得住，裴致笑了，“羞不羞已经是未出阁娘子的事了，我嫁人啦，才不怕这个。”
两人在裴府用过饭食，随后乘着马车去前往曲江。裴致靠在李知竢怀里解孔明锁玩，李知竢任她靠着，并不打扰，见她将木条拆开才道，“岂不尔思，远莫致之。裴公口中不说，但为那猫儿取名为尔思，想来还是时刻想念你的。”
裴致将手中的玩物搁在一旁，“其实阿翁养了猫，我才放下些心来。我和阿耶接连离开家里，阿翁再洒脱，也会有些不适应，如今有个有生命的尔思在家中，能寄托一些阿翁的思念，于阿翁而言是好事。”
今日曲江边最是热闹，长安一年一度的大事，自然吸引了无数的百姓前来看那两位风姿绰约的探花郎，也少不了臣子女眷，两人既是太子与太子妃，被人认出的概率极大，多有不便，车上一早备好了两个简单的面具，裴致为李知竢仔细系好后才放心。
马车远远停在路口，一下马车便见熙熙攘攘的人群，裴致将长发尽数束起，已经是嫁了人的装扮，因此被李知竢紧紧牵着也无旁人多加议论。
今日天气晴好，清澈的江面波光粼粼，江上泊着或富丽或低调的船只，李知竢牵着裴致穿过层层人群，漂亮的娘子们让裴致花了眼，一个个正是青春年华，脸上的粉色比春时的花还美丽。
裴致光看着，心里就觉得开心。
没过不久，李彰钦点的两名探花郎便骑马而来，裴致凝神一看，其中一位看着已经是三十岁的年纪，留着时下流行的髯，人生的硬朗高大，剑眉星目，不像是文人，倒是有些像年轻时候的阿耶。另一位便是清正文人模样，爽朗精神，看着极有精气神。
看过探花郎，裴致还没等反应过来，小娘子们的帕子和香囊便一股脑儿地掷向探花郎们，这场面真叫裴致震惊不已，李知竢见她樱唇微启，目光中满是惊讶，微微笑了，“被吓着了？”
裴致痛快点头，“‘掷果盈车’便也就是这般场面吧——你们男子喜欢看漂亮小娘子，我们女子也喜欢看漂亮小郎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旁边儿有个爽利的娘子听见裴致这话，十分同意，“这位娘子说的极是，谁还不爱看个美人了？诶，娘子，你怎么不扔帕子？”
裴致连忙摆手，“我和我家郎君一起来看看探花郎，帕子就不扔啦。”
爽利娘子越过裴致看了李知竢一眼，抿着唇笑，“也是，你家郎君只露出这半张脸啊便能知道是个英俊的，娘子可有福了。”
裴致听见这话，悄悄在袖子底下晃晃李知竢的手，“愉安，听见了吗，我可有福了。”
李知竢微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