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宫闱
天际刚露出一丝光亮时,李知竢便醒了。
卯时上朝,他常在寅时三刻醒来,垂眸裴致正规规矩矩靠在自己怀里,刚要轻声起床,裴致似乎是察觉到他醒了,也迷迷糊糊睁开眼,“唔……你要去上朝了吗?”
“嗯。”他也是刚醒,声音还有些哑,轻轻开口:“还早,再睡会儿吧。”
她努力眨了眨眼睛,披着被子坐起来,摇摇头:“你去上朝了我再睡。”
她不娇气,但是个很娇的女孩儿,陷在被子里懵懵懂懂地样子实在太惹人爱怜,李知竢舍不得她这般折腾,捏了下她的脸蛋,“不用这样。”
皮肤白皙滑腻,像上好的羊脂白玉,他情难自禁时稍用些力便会留下痕迹。
她推推他的肩膀,“我没什么事,也不用起早请安,陪着你这点小事还是能做的,快去吧。”
青柏离榻得有十步远,见李知竢从榻上起来,期间不敢往帷帐的缝隙间多放一丝目光,忙到浴房去跟着绞帕子。
裴致不喜欢晚睡,但也不爱早起,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几乎没起得这么早过,阿翁更是不拘着她,因此等着李知竢的这一时片刻,她还真有些晕乎乎的。
但是她愿意陪着他。
她看得出,李知竢在尽力让她生活的自在些,譬如她不喜欢的东西,第二日殿内便再也不会瞧见。
裴致觉得她和李知竢的爱像是一汪泉水,清洌,甘甜,且相互包围,并不汹涌澎湃大开大合,除了除夕时她险些熬不过去,其余时刻几乎都是温情的。
李知竢出来时目光已经清明很多,她也不打扰他,裹着被子乖乖看他一件接着一件换上衣服,玄色袍子压着精致的纹路,华贵威严。
他低头正要系上腰带,一双素净的手已经伸了过来,比着他的身量收紧了腰,浅粉色的柔软寝裙将人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精致的锁骨。裴致眼睛微微眯了下,咬着牙忍住打呵欠的冲动。
将佩玉挂在腰间,裴致偏头看了一眼更漏,时间还很早,青柏极有眼色地出门让人为李知竢上朝食,她稍正了正腰带,“今日起又要开始做回勤政的太子殿下啦,一会儿多用些早膳,如果上午累了,就吃点东西垫垫胃。”
留给两人温存的时间不多,裴致也不愿意赶在上早朝之前黏他,李知竢揽着她的肩将她送回榻上,“就这一日,明日不必陪着我。”
她将他袖口轻微褶皱压平,“我自然知道你自己一个人也能做好了,可如今我们是夫妻,我不愿意让你一个人再孤零零地起床,收整,离开。”
“我并没有一个人。”他为她掖好被子,“你在我身边,愿意心疼我,我很开心。但是我更希望你能安睡些。”
他身上是干净的味道,裴致看他态度坚决,便笑着说:“好,我知道了,那明日我便不再早起了。你快去用朝食吧,一路上别着凉了。”
“好。”他俯身落了一个亲吻,“睡够了再起来。”
这一觉睡的不踏实,帷帐间隙渗出明亮的光,裴致动了下,外头文穗小声问:“娘娘可要起了?”
“嗯。”裴致应声,“唤水梳洗吧。”
这几日一直是李知竢陪着她,也该到了裴致自己主动适应宫闱的日子。品桐为她整理衣裙时,外间还有些轻声收拾的宫人,裴致记住了常见几个宫人的名字,问向身旁的品桐:“你和文穗多大了?”
“回娘娘,奴婢和文穗都是十六岁。”品桐规规矩矩地回答。
比她还要小上一岁。裴致微笑,“你们是几岁入的宫?一直在承恩殿当值吗?”
“奴婢八岁入宫,文穗九岁,起先一直在光天殿负责宫内收整庶务,娘娘与殿下大婚前被青柏少监指派到承恩殿。”
“这样。”裴致点点头,“有跟着宫学博士们学习书算众艺吗?”
品桐目光躲闪了一下,人有些慌乱,只道:“学过一些的。”
裴致注意到,没说什么,只笑着道:“去上早膳吧。”
早膳上的是鸡茸粥,配上清口小菜,裴致简单用了些,便让文穗和品桐去准备时下的点心,尤其是桃花酥与清茶。
这是新婚第二日行礼时说好的,颐华长公主隔几日来帮着裴致理一理两宫的事务。从前李彰刚登基时,后宫无人,一直是胞妹颐华长公主帮着,后来上了正轨,便由信得过的内侍监和六宫局掌事们各司其职,如今总算有了一位娘娘,总得过眼才成。
昨夜迷迷糊糊间她还提了一句,李知竢只说一直有宫人们帮着打理,只当是打发时间便好。
她心态好,如今嫁了人不比从前,不能没事找好友们同游,也不能出宫逛一逛坊间,按李知竢的话,当作打发时间也不错。
颐华长公主拉着她亲亲热热地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让人将合宫的账本拿出来,悉心指导,帮着理清其中的关系脉络。直到一个时辰过去,说起一件事,每年春日,前朝的皇后或者太子妃们都会在芙蓉园设宴,邀请长安之中一众的世家宗亲们,彰显恩德。
裴致内心叹气,上头坐着皇后或者太子妃,这哪里是彰显恩德,参宴的人吃也吃不好,赏花也赏不好,两下都是煎熬。
但长公主提起这事,裴致心里还是有些做太子妃的自觉,迎着长公主期待的目光应下。
“正好。”长公主高兴地点头,“多请些适龄的小娘子,阿竢有你了,可阿桓啊还单着呢,借这个机会呢,跟姑母一起挑一挑。”
留不住长公主用午食,裴致自己用过膳后,在窗前晒太阳。春日阳光正好,她看着重重叠叠的殿宇,想起了李知竢,也不知他今日累不累,有没有好好用饭食。
窗边根据裴致的意思,放了一张美人榻,裴致早间睡的断断续续,午后浸在温暖的日光下,只觉得似乎有宫人帮着关了窗子,又轻悄地退了下去,没过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有多久,醒来时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李知竢坐在她边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不知在看些什么。
她伸手拉了下他的衣袖,意懒地问:“愉安,现在是几时了?”
“申时过半。”李知竢放下书卷,侧过身来看她。
“我睡了这么久啊?”她揉着眼睛吃吃笑了下,“你呢,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不久。”李知竢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来时外间宫人说你睡着了,便没吵醒你。”
她笑,在他脸颊上亲了下,“你今日有没有想我?”
他耳尖一红。
若说想了,未免有些不够稳重,若说不想,却是口是心非,今日午间用过一道菜还想着也许她会喜欢。
不过裴致问这问题似乎也没有想从他口中得到什么答案,继续说:“反正我是想你啦。今日姑母来了,教了我一些宫中收支往来之事,我大概过了一遍,至少从账面上看内侍监和六尚局做的都是不错的,我好像也没有什么额外要做的。”
“在其位谋其政,宫中事务不算多,掌事们应付得来,若你愿意,偶尔管束提点一番就好。”
“还有一个,这回我便是真要迈进芙蓉园了。”
春日开宴的习俗传了几朝,只是李彰登基以后后位空置,便断了将近十年,今年有裴致在,传统自然要续下来,李知竢含笑:“找宫人给掌事和芙蓉园的宫人传信便可,他们会按着以前的规制安排的。”
“这样不行。”她摇摇头,“我得用心的,怎么也不能给你丢脸啊?否则届时长安大街小巷都传——”她捏紧了嗓子,有模有样地道:“我们那么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哎呀,怎么娶了这样一个不贤德的太子妃?”
李知竢忍笑,“好,如果有什么为难的地方,记得告诉我。”
她点头,“你今日是不是就没什么事了?”
“嗯。”
“那我们用过暮食,晚间一起走走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