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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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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知竢收到裴致的来信,是宴席后的第三天。

    她怕打扰他,故而几乎没有主动递信的时候,青柏拿着信进来的时候,李知竢正批着折子,青柏脚步放轻走向前,语气里带着激动欣喜,“殿下,娘子来信了。”

    李知竢笔尖一顿,抬头看青柏笑的灿烂,“你今日很高兴?”

    青柏将信规规矩矩摆在李知竢手边,“奴才这是替殿下高兴呢。”

    李知竢轻笑了下,放下笔,怪不得当初在花节觉得裴致的字眼熟,如今看来,正像是裴公。

    上面是照常的关心,觉得那株海棠很漂亮,谢谢他云云。除此以外想请他吃个饭,不知他何时有空。

    李知竢沉吟,随即在洁白笺纸上落字,定在了两日后正午。

    裴致想请他吃饭不是心血来潮,主要是因为自己要回诏州了。

    这事还得从前一天说起。

    阿翁这回的信,却有些厚,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捏着似乎还有些其他的东西,火漆封的严严实实。

    送信的时候是傍晚,裴致陪着外婆用过暮食才带着济兰回院子,阿翁的信上如往常一样,报了平安,说些家中的变化。里头还有一张喜帖,正是陈琬和白大郎婚期将近。

    请柬大约是陈琬单独写的,上头写着自己的名讳:

    “送呈阿致台启:

    谨定于明升十三年六月六日为友陈琬,白往成举行昏礼,敬备喜筵。”

    裴致手抖了一下,估摸着自己离开诏州后不久定下的婚期,她当日走的急,但让人给陈琬留了口信,没成想定下的是六月初的日子。

    如今已是五月中旬,若是过几日启程,六月初便能赶得上陈琬成亲的日子。

    陈琬倒不至于恼她,心下也定是体谅的,保不齐拿这事儿逗裴致个一年半载,直说最好的朋友没有来吃喜酒。

    算一算在衡州住了两个月,她还是第一次在这里待了这样久,外祖母的病现下已经大好了,她也差不多该离开了,阿翁信里只管叫她安心住着,写的也清清淡淡,但吃穿用度无不嘱咐。裴致却觉得,阿翁许是想她了。

    她想念阿翁,但又舍不得外祖母。每年一到这样的时刻总是最难过的,她琢磨着赶在气氛好的时候婉转地给外祖母说一声,不成想却是外祖母先开了口,“阿致啊,来衡州有两个多月了吧。”

    刘老夫人心里自然是想留着外孙女多待上一段时间,但衡州毕竟不是她的家,今年住着已经比往年多了快一个月,那头老翁也怕是惦念的紧,便轻轻抚摸着裴致柔软漆黑的长发,“想家了?”

    她轻垂睫毛,听外祖母又道:“其实每年你能来陪外婆些许日子,外婆便知足了。不要觉得难过,外婆想到你过得好,在这世上也就无牵无挂了。”

    裴致眼前渐渐蒙了一层雾,鼻子泛着酸,“我舍不得您,要不然您跟我回诏州吧,我让人寻个新的宅子?”

    刘老夫人失笑,“傻孩子,说什么呢?你没有能可以支撑你的外祖家,外婆怎么能让自己再拖累你的名声呢?”

    她摇头,“我不在意这个。”

    刘老夫人淡笑,“外婆现今日子过得很好,你放心回去就是。”

    “可……”

    “没什么可是的,衡州的天开始热了,再不走,在路上可就容易中暑气咯。”

    李知竢到的时候,裴致正看窗外的风景。

    听见伙计招呼的声音,裴致回过头,脸上绽开一个笑,“愉安,你来啦。”

    “嗯。”他看见裴致的笑靥,脸上泛起笑意,坐在她对面,“等很久了?”

    “没有。”裴致摇头,将竹质的菜单递给他,“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就点了些招牌菜,这是菜单,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李知竢接过,却没有打开,声音温和:“不用了。”

    她点头,看他的气色不错,心里也微微放下心来。

    想到要和愉安告别,裴致心里生出一些酸涩来,有些失落和遗憾,勉强提起一个笑说:“我忽然说要请你吃饭,可给你带来麻烦了?”

    “麻烦?”李知竢怔了一下,“吃饭如何算是麻烦事?”

    “因为你忙啊。”裴致为他添了杯茶,“这些日子还是那么忙吗?”

    “还好。”李知竢回答,“只是一些寻常的公务。”

    裴致想起那日端午的场景,笑着说:“那日在楼下,还是第一次见你穿的那样隆重正式。”

    李知竢回想了片刻,对那日的装扮却有些模糊,反问,“那日玩的可开心?”

    “开心。”裴致捏着袖口,“愉安,你对陈唤均陈先生有印象吗?”

    “陈唤均?”李知竢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是延晖皇帝在位时的官员了,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呀。”她摇摇头,“端午那日河道两岸的人太多了,我便去书画铺子里转了转,寻到一幅陈先生的《盛世长安图》。算一算,落款之日恰好是我阿翁弱冠的年纪,所以就买来,想讨我阿翁开心。不过我没有听我阿翁提起过这位先生,刚刚想起来,所以想问问你。”

    “陈公最高时做过光禄寺卿,掌祭祀、朝会、宴乡酒醴膳羞之事,繁华热闹的场景见了不少,画作定然是写实的。”

    她“哦”了一声。

    包间里就这么安静下来,李知竢看她垂着眼睛,似乎是有什么想说的话,便耐心等着她开口,半晌,听她说:“愉安,我的朋友下月初要成亲了。”

    他认真听她继续说话。

    “是我在诏州的好朋友。祖父曾任谏议大夫,要嫁的人是我们诏州最大商行的长子,是个很好的郎君,待她很好。”

    “时人轻商,这门亲事或许有些波折?”李知竢想想,开口。

    “嗯。”裴致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可是我的朋友和那位郎君是真的两情相悦,起初老翁是不允的,她立誓若是嫁不得那位郎君,那这辈子便不嫁了。老翁疼她,最后还是同意了。”

    “倒是个烈性子。”李知竢为裴致续上一杯茶。

    “是啊。”裴致点点头,“好在最后终成眷属。”

    这对话比起往日来有些生硬干涩,看她的神情,李知竢心里大概猜到了几分,微微攥紧手心,声音却沉稳,“阿致,你有话同我说,是吗?”

    不然怎么会忽然提起她友人的婚事。

    “你看出来啦?”裴致撑着小脸,“愉安,过几日我要回诏州了。”

    李知竢微不可见的吸了口气,“何时启程?”

    他凝视着面前的少女,看她有些恹恹的,“四日后,五月二十日,这样六月前便能到家。”

    李知竢一时沉默,该说什么?诉衷情的话暂时提不得,挽留的话不能说,还是说——“愉安,其实我不最擅长和人告别的。”

    她开口,坦诚地告诉他自己的心情。

    他沉吟片刻,听见自己开口,“阿致,等你回了诏州……可还会记得我?”

    裴致的情绪原本有些低落,听见李知竢的话,有些不解,还有些急,“你怎么这样问……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呢?”

    他兀自淡笑了下,语气里带着安抚,“是我说的不对。阿致,不要忘记我。”

    “自然是不会的啊。”李知竢的神情清清淡淡,可裴致却感觉到了一些不信任,罕见地着急起来:“虽然我们认识不过两月有余,可我真心把你当做我的朋友。哪有人会随随便便忘记自己的朋友呢?

    “这样也好。”

    李知竢这样回答,裴致听着这话中却一丝苦涩,可看李知竢的神情还是淡淡的,她有心想说些什么,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看裴致欲言又止的样子,李知竢温柔地笑了,“阿致,未必不会有再相见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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