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推理!这可是推理2
先生回答的同时顺便抱怨一番。「这样啊。」刑警这么说完又继续说:
「是你老爹的兴趣啊。幽灵出没等等只是穿凿附会的谣言罢了,不过这个情形真会让人觉得似乎有什么……」
「员南先生!」
此时,镝木刑警从发现教授遗体的房间大喊。
「怎么了?」
「找到了!在房间衣柜里!」
「找到什么?」
「遗书!」
*
「这个的确是我丈夫创作的字迹……」
找到的遗书是永穗教授写的,内容十分简短简洁。
──追求不可思议是人之常情。不管在那个世界或这个世界都是如此,人类才是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东西。终日想着灵魂与那个世界的一切,我也渐渐有了想去一探究竟的想法。我的妻子啊,请原谅我这个做丈夫的自行中止了呼吸、先走一步。儿子啊、女儿啊,别伤悲,为父的已经迫不及待前往那个世界了。明年也一起欣赏庭院里的山茶花吧。
「上面写著:『渐渐有了想去那个世界一探究竟的想法』……?这是什么意思?」
员南刑警说完,顾虑到遗族的心情,于是缄口。
「父亲原本就是个怪人。」这么说的是从另一个房间再度回来的千翳小姐。
「他这个人总是只想着自己的研究。」
「刚才也听说他很投入,究竟是什么样的研究?」
「简单来说就是『幽灵』。」
「幽灵……」员南刑警脸上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复述了一次。
「是的。幽灵、灵魂、那个世界、降灵术、通灵术、恶灵作祟等,有时甚至热衷研究到废寝忘食的地步。」
「这些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吧?」
刑警指着墙上的幽灵画。
「我家从以前就有许多收藏品。过世的祖父喜爱古董,所以过去收集了各式各样的东西,包括茶壶、茶器、刀器、绘画;名闻遐迩的物品、鲜为人知的物品、奇怪的物品、有历史的物品等,应有尽有。当中也有幽灵花,据说父亲从小就深深受到吸引。」
才刚懂事就已经受到幽灵吸引,可以理解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热衷于幽灵研究。收集枪枝似乎也是如此,不过他的收集癖好或许是受到自己父亲的影响。
「祖父过世后,古董几乎都处理掉了,所以家里剩下的不太多,不过──」
她说到这里,瞥了乙绘女士一眼,因此所有人的视线也自然转向她。没料到自己会在此时受到瞩目,乙绘女士以手帕掩住嘴边,露出苦笑。
「呃、是的,当时因为公司刚成立,无论如何都有些开销……呵呵呵。」
简言之就是她为了自己公司的资金周转,把那些东西卖掉了。
「父亲唯独幽灵画绝对不放手,甚至不惜砸下重金收集更多,就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似的。」
「『什么东西』是指什么……」
我再度感到毛骨悚然。
「当然是幽灵啊。」
老师这么说,脸仍旧面对著檐廊。镝木刑警摩擦著上臂,环顾四面八方。
「难道他是受到幽灵诅咒而死吗……」
「王八蛋!你这样算什么刑警!还有那边那个写书的,你也别乱讲话!总之,既然找到死者亲笔写的遗书,就可以确定是自杀了。我们的工作也到此为止。」
「不对,有喔。」
「啊?你说有什么东西?再继续胡说八道的话──」
「有犯人。」
老师的视线茫然注视着半空中的一点说道。没有人能够猜测出他这句话的意思。
「我能够看见,我正看着犯人。那边也有,这边也有。」
「你除了是作家之外,也是灵媒吗?别在遗族面前乱讲话!」
员南刑警此刻的气势像是要揪住老师的衣领。
「是啊,老师,请别随便开玩笑。不可能有幽灵……」
不可能存在。
尽管如此,我一看向墙壁,那边与这边都是幽灵,幽灵此刻也正看着我,注视着我。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哎呀,真是伤脑筋。」
然后,老师的态度变得截然不同,仿佛在演戏一样,开始介意起上衣的袖子。
「我确认教授的脉搏时,已经很小心了,不过袖子还是沾到血迹。云雀,这个手洗可以洗掉吗?」
他的袖子上的确染到了些许红色。
「啊!真的耶!可恶,负责洗衣服的人是我,拜托你注意一点嘛!只要老师一不注意,一下子就会冒出许多换洗衣物──」
我不是要说这个!
我在众人面前说了什么啊。一想到这里,我的脸就变得像沸腾的茶壶一样滚烫。我连忙回到正题,试图掩饰自己的难为情。
「遗、遗体流了那么多的血,只要有人欲上前接触,的确多少都会沾到血迹。」
我说到这里,脑子里突然浮现一个疑问,就像烟火照亮暗处一样,我想起某件奇怪的事情。
以此为契机,我试着重新整理思绪,于是出现了几个无法理解的疑点。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是──
「哎呀,云雀,怎么了?喔喔!难道!」
「喂,写书的,你从刚才开始是怎么回事?这次换这位小姑娘有话要说吗?」
「嘘!安静。看呐,云雀的辫子倒竖了!这是她灵光乍现的证据!」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证据。再说,我的辫子哪有倒竖?我想要抗议老师的胡言乱语,但眼前必须优先整理自己的思绪。
「请问,这个孩子究竟是什么人呢?」
「这问题问得好,见习生镝木老弟。无论你想要隐瞒什么,这位小姑娘都会嗅出不对劲。别瞧她不起眼,她可是最近神田这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能者女学生侦探。她过去说中的犯人、解决的事件,不计其数。她甩过的男人也同样不计其数!」
「她是女学生侦探?」
话题开始朝著莫名其妙的方向发展了,不过我现在必须专心、专心──
「一是推理,二是点心,三思而行四面楚歌,五里雾中六出奇计,只要让她一推理就会七荤八素,追著犯人九死一生,十成十是个迷糊侦探!她一定能够完全说中这次事件的真相,百发千中!没有任何谜团能够难倒开始专注的她,也没有她会猜不中的犯人!」
「老师,称赞的话到此为止!」我打断老师的小剧场站起身。不对,我觉得他那番话完全不是称赞耶。
「好了,名侦探,你有头绪了吗?」
所有人严肃看著我,只有在他们身后的老师愉快微笑著。
好啊,既然这样我就做给你看。
我会把谜团解开。
「教授不是自杀,这件案子确实有犯人。」
听到我的第一句话,镝木刑警连忙大叫:
「你说什么!小姑娘你叫云雀是吧?我不知道你是侦探还是什么,可是这怎么可能──」
「教授是被杀的,遭到某个人的毒手。」
「怎么可能──!」
这次换千翳小姐沙哑一喊后,一个踉跄打翻了手边的茶杯。
「我说你啊,你刚才也看到死者本人亲笔写的遗书了吧?」
「欸,等等,镝木。小姑娘,你敢这样断言,应该有什么证据吧?」
「员南先生!你难道当真相信这种小孩子说的话吗!」
「我没有当真相信也不是当家小生。只因为她是发现死者的三人之一,所以认为应该听听她的说法罢了。然后呢,女学生侦探小妹,你的推理是?」
「我还没有解开所有谜团,不过有些疑点让我觉得若是自杀的话很不自然。首先是动机。」
我一边整理自己的想法,一边刻意放慢说话速度,犹如正以台灯照著光线昏暗的脚下,谨慎前进。
「教授长久以来一直希望得到某本书,就是我今天带来的《幽灵与灵魂的研究》。」
我再次解开包袱,拿出那本书给众人看。
「『谷雨堂』的老板枯岛先生在很早之前就受教授请托,如果找到这本书,务必要卖给他。事实上,昨天教授接到『谷雨堂』的电话时,也表示希望老板能够立刻把书送来给他。这么期待得到的书就在眼前了,他有可能自杀吗?」
对于我的问题,员南刑警没有半句回答。他的表情对于如何判断这情况,持保留的态度。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往下说:
「接著是教授使用的枪枝种类。我对枪枝并不了解,不过那把枪是来福枪,不是西部电影里警长用的手枪,对吧?就是枪身这么长的枪。」
「嗯,永穗教授拿的虽是短步枪,不过枪身全长仍达一公尺以上。」
「如果是自杀的话,教授为什么要选择那种枪呢?」
我一边说,一边前往教授的房间。墙上装饰著各样种类的枪械,幽灵画的隔壁就是枪,这实在是相当奇妙的组合。
「请看。教授的收藏品中也有小支的手枪。如果要自杀的话,用这个应该就够了,为什么要特地选那么长的枪呢?使用那种枪朝自己的头部扣扳机,也颇有难度,不是吗?」
「这个嘛……我不清楚教授的理由,不过……使用来福枪自杀,一般都是以枪口对准自己,再用脚趾勾住并扣下扳机。战时有不少军队采用这种方式自杀,所以也并非不可能。」
「或许的确并非不可能。可是,如果采用这种方式自杀的话,子弹应该是穿过脸的正面吧?遗体却是头部侧面中弹,这表示教授扣扳机时,脸是朝著完全不同的方向,不是吗?怎么看都觉得不自然。」
「他是看烟火看出神了吧。」
员南刑警这么说,不过很显然他不是当真这么认为。
「教授是遭到其他人从其他方向开枪击中,而且是以完全出乎意料的方式。」
「你的意思是,有人趁著闹哄哄的烟火大会潜入屋内开枪,然后像雾一样消失吗?」
「我想如果是亲近的人,应该不至于太困难。」
「你是说犯人就在家人之中吗?」
听到这番话,夫人和铁太先生都屏住呼吸。
「我还无法断定,不过……总之我们先查证看看。」
「查证?」
「乙绘女士、铁太先生,你们两位今天是几点钟出门的呢?」
我没有回答员南刑警的问题,转而询问两人。
「你怀疑身为妻子的我吗?哼,真想不到!」
乙绘夫人怒骂道,整张脸像熟透的苹果般通红。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哼!我因为工作的关系,早上一过九点就出门了!有问题的话,可以去问问公司。」
「我的话是等到雨停之后就去了朋友家,所以大概是过三点左右。我现在就把证人叫来给你看看吧!」
「谢谢。也就是说,千翳小姐出门的那段时间,家里只有教授一个人在,正好与教授死亡的推测时间吻合。假如是有人趁著这段时间侵入这个家……」
我一边说话,一边来到檐廊上。檐廊位在老师所处的后院对侧。
我思考著,若无其事地找寻老师,他却不在刚才的地方,也不在视线所及的范围之内。他去哪儿了?──我还在思索时,员南刑警来到我身边。
「从外头进来的入侵者吗?可是这屋子四周有庭院环绕。而且你也可以看见,地上因为午后阵雨的关系,变得一片泥泞。我让属下四处检查过了,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足迹。庭院里也没有任何人的足迹。能够找到的只有千翳小姐从后门进出留下的足迹,再来就是那边那位长男朝正门玄关走去留下的足迹。剩下的就是前来拜访的小姑娘你,以及那位写书的留下的足迹而已。」
「……也就是说,阵雨下完之后,就没有其他外人进入这个家里了。」
「这个家里的每个人也都有不在场证明。那么,杀害教授的人到底是谁?难道你打算说,这个幽灵大宅有鬼怪从某处咻地出现杀死教授,然后不留足迹、倏地消失吗?」
「请问──」
此时,镝木刑警举手。
「应该还有其他方式可以入侵屋子且不留下足迹吧?比如说,利用隔壁人家的屋顶爬过来等等。」
「我想只要多方搜查,一定能够找到几种入侵方式。问题是,这里位在隅田川旁边,今天又是两国开川式,外面到处都是观赏烟火的人。我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尝试不寻常的入侵方式,马上就会被其他人发现。」
「啊啊……这么说也是。」
他很遗憾呻吟完后垂下头,不过很快又重新打起精神、抬起头来。
「会不会是事先准备了与现场足迹一样的鞋子,藉此进入屋子呢?」
「事先准备?对方怎么可能预测到在今天犯案之前会下起阵雨?如果能够预测的话,他早就选择不会下雨的日子动手了,省得留下足迹。」
「不符合现实状况……是吧。」
镝木刑警再度垂头丧气。他分明直到刚才还主张教授是自杀,这个人到底支持哪一边啊。
「那个……我留下父亲出门的时候,把玄关和后门都锁上了才离开。」
此时千翳小姐这样补充。
「檐廊那边的纸拉门虽然一直是紧闭的,不过玻璃窗没有关上,所以实际上也没有上锁。」
理所当然纸拉门也没有上锁。
「檐廊……也就是面对庭院那边吧。可是……」
镝木刑警交抱双臂嘟起嘴。是的,证明庭院里没有任何足迹的,正是警察。
「很难想像犯人试图从檐廊或其他地方入侵。」
我重重吐一口气。这样一来几乎可以说不可能是外来人士侵入了。
在一旁静静看著我们交谈的员南刑警拍了几次手之后说:
「好了,这下子懂了吧,没有外来入侵者,永穗教授是趁著独自在家时,自己扣下扳机。」
他的口吻像在催促,希望事件尽早落幕。
「不,如果不可能是外人的话,只剩下家人了。如此一来反而是缩小范围了。」
「喂,家人的不在场证明,你不也亲自确认过了吗?」
「说是确认,但终究只是当事人自己的说法而已。而且刚才我是预设有外来入侵者,但这个可能性几乎已经不存在。」
「啧……」
员南刑警明显烦躁不堪,他的嘴唇弯成私字形,皱著眉头。然而我不为所动,每天看著老师那张犹如磨利刀子般的不悦表情,我早练就一身好本领。
「你是说,留下足迹的永穗千翳和铁太,其中一位是犯人?」
「才不是我!我可没做!」
被员南一瞪,铁太先生缩了缩身子。
「铁太,你从大学休学以来就老是在玩,最近也经常从家里拿钱出去,还被父亲骂……」
夫人往后退开一、两步说道,拉开与儿子之间的距离。
「你曾经为了钱的问题和父亲起争执吗?」
镝木刑警反倒是若无其事地靠近铁太先生。
「我的确经常讨钱,也因此被老头骂过,可是我不至于为了这个原因,开枪打穿自己父亲的脑袋啊!」
「可是也不能说你完全没动机吧?」
「怎、怎么这样!」
镝木刑警更加明显地逼近长男。
「请等一下,刑警先生。我还有事情没有请教千翳小姐。」
「欸?千翳小姐?」
我看向站在母亲和弟弟身后的她。
「千翳小姐,打从我们一见面,我就在想──」
「呃,是的?」
听到千翳小姐回答,夫人和铁太先生分别往左右退开,让出一条路来。外头传来连续好几发烟火打上天空的声响。
「你的夏季和服,好漂亮。」
「──咦?」
千翳小姐露出不解的表情,再次看看自己身上穿的夏季和服。
「谢、谢谢称赞。」
「白底铃兰图案,看起来很清爽且十分适合你。这是你很喜欢的夏季和服吗?」
「喂,你那是什么鬼问题!为什么突然聊起夏季和服?你说想问的事情就是这个吗?」
员南刑警忍不住插嘴。但是我没有理会他,继续往下说:
「不过,这种颜色一旦弄脏,就会很明显吧?」
「是的,我的确很小心、避免弄脏。」
「比方说红色的污垢之类的。」
「咦──?呃……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
「喂喂,辫子侦探,用我也听得懂的白话文说清楚啊,你在讲什么?」
员南刑警催促著。
「刑警先生,请回想一下。第一位发现教授遗体的人是他的女儿,也就是这位千翳小姐。一听到她的惨叫声,我和老师立刻赶往遗体所在的房间,就见她站在遗体旁边。当时已经是傍晚,再加上纸拉门全部紧闭,因此房内很暗。」
「嗯,我听她本人描述过发现遗体的情况,这些都已经知道了。然后呢,有什么不对?」
「当时老师立刻凑近遗体检查脉搏,然后千翳小姐这么说,她说:『没用的……父亲已经……死了……』」
「因为不管我怎么摇,父亲都没有反应,再说我也姑且检查过脉搏了。」
千翳小姐仍带著不解的表情这么说完,将视线从我身上挪开。
「你的意思是你拚命依偎在流血倒地的父亲身上,确认父亲的生死,所以才会知道父亲已经死亡,是这样没错吧?」
我再三确认的这番话,让千翳小姐的脸上出现困惑掺杂烦躁的表情。
「我不是说了正是如此吗?」
「那么,为什么没有沾上呢?为什么你的夏季和服上头,没有沾到半点血迹呢?」
「那、那是──」
「在昏暗的房间里看到大量流血的父亲,我想一般人都会极度慌乱、无法冷静,十分紧张不安。」
我一边说,一边将这个情况置换成是自己的父亲,但我发现心情为此变得很阴郁,于是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