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夏清失眠了，空荡荡的卧室，月光如银水，他起身，在房间来回走动，在卧室翻箱倒柜，可最终任何回忆的载体都找不见，他们的身份特殊，去世后不能留下任何身份信息，档案也要被永久删除销毁，他们所剩的，不过是一把回忆，存在于大脑皮层汲汲可怜的微弱电信号，每当想起来一次，就要刺痛他一次
他看到白天方灵之后他还未及时收好的听诊器，带上听诊器，微凉的金属贴上左前胸的那一刻，他安心了
‘咚……咚……’
他就这样，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直到天亮
微晨的黎明，聂谷琛坐上了前往英国的飞机，临飞前，他给夏清发了条短信
“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夏清看到了那条短信，一时无言，他害怕，胆怯，此时的聂谷琛与彼时的方觉又有何异，夏清捂着那颗不属于自己的心脏，妄图把这一切杂乱的思绪赶尽杀绝，却不知逃避，并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空无一人的射击场，靶子伴随着噪音逐渐拉远，夏清举枪，瞄准，时间仿佛停止，他许久没有扣动扳机，他在等什么？他在想什么？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
‘砰——砰——’
接连两枪，接连脱靶，夏清收回枪，摘下耳机，思绪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原来神枪手也有脱靶的一天？”
熟悉的声音，带着熟悉的笑容，抱胸斜靠在一边，旧友相见，一切的思念化作一场拥抱
“好久不见了”
孟君拍了拍夏清的背，回道
“确实好久了，三个月？还是四个月？”
“快五个月了，你这次的任务可真够久的”
“久是久，好在有个好的结局，端掉了那么大一个毒窝，我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夏清替孟君感到骄傲，眼神中藏不住的喜悦，羡慕地捏了捏孟君比自己胳膊还粗一圈的大臂
“你这肌肉练的，比那些alpha还硬”
“那是”
孟君很是骄傲，不停地在夏清面前显摆，夏清忽然察觉到她的右手背，新增了一道疤
对于他们来说，出任务受伤甚至死亡都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可真切地摸到那道疤，夏清还是有些后怕，孟君看出了他的担心，大大咧咧地说道
“我这小伤，缝针都不用，倒是你，听说你差点被割喉，我看看恢复的怎么样”
孟君上手摸了摸夏清侧颈，那里线已经拆了，只是留下了一道突起
“恢复的还行，妈的！我跟老李说了那么多回了，你这身体就别让你出外勤了，他倒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我很少出外勤了，放心，都能应付”
孟君拿他没办法，想起来什么，说道
“对了，我妹孟羽也回来了，今晚一起聚聚吗？”
“好啊，老地方呗，几点？”
“八点，老地方见”
八点中的酒鬼大排档，正是热闹的时候，夏清孟君孟羽，还有孟羽带的新生白龙，四个人挤在一张一平米宽的小木桌上，喝酒聊天，闹得不亦乐乎
“……我说什么来着，这么多年过去了，神枪手还得是我”
孟君喝多了，吵着非要夏清承认自己枪技最好，夏清非要逗她，就不承认，还非要提当年那场射击比赛
“嘿，那一年……比赛那天，我鼻炎犯了，赛场上柳絮那么多，对我……干扰太大了，所以才比你落后了一点点”
这话说得孟羽都听不下去了
“拉倒吧姐，一点点？你怕是对一点点没有概念吧，哈哈哈哈哈哈”
白龙刚进局里一开始还有点拘束，这几天跟着孟羽混的越发没了刚进局时腼腆的样子，扒着孟羽就问
“什么射击比赛啊？君姐输得那么惨吗？”
孟羽夏清一听他这么问，笑得更欢了，孟羽一边笑一边拆孟君的台道
“那一年局里举办户外射击比赛，进行到最后一轮，我姐成绩遥遥领先，夏清比他低了还挺多，自以为第一稳了，结果，最后一枪，夏清正中靶心，我姐那最后一枪你猜怎么着？直接脱靶，离靶心有一掌还多”
“手掌还是脚掌？”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所有人被白龙的问题逗笑了，孟君不承认，非说只有两指的距离，夏清调皮地指了指自己的脚，随即和孟羽相视大笑
“手下败将”
夏清调侃孟君道
“你能瞄准的不过是我的脚下而已”
孟君听了也不气，自己到也跟着笑了，还不死心地说道
“那是以前，不如我们今天比比，我绝不可能输给你”
“姐，你这不诚信欺负人嘛，夏清多久没正儿八经用过枪了，你赢了也不光彩”
“怎么不光彩，大不了我让你三环”
“嗯，这次肯定不会差一脚掌远，最多也就差一手掌远”
“哈哈哈哈……”
“哈哈……”
第二天，四人不约而同的起晚了，说是起晚了，也都在八点之前准时到情报局报道，李高着急把四人找来，为的是他们安插在丹麦的特工黄小彤
“我们安插在丹麦的特工，黄小彤，三天前没了消息，我们猜测他是被伊恩诺曼绑架了，准备派你们四个过去解救她回来”
大屏幕上是伊恩诺曼的头像，典型的北欧人长相，名字和长相略显陌生，孟君忍不住问道
“伊恩诺曼？之前没听过这名字”
李高点点头，解释道
“这人之前不过是个普通商人，不知道怎么近两年开始热衷于搞军工化工产业，产业链不干净，具体情况等小彤被救出来后再跟我们细说，这事情比较复杂，我们需要她手上的情报”
“好的，那我们准备一下，尽快出发，对了，夏清就别跟着去了吧，他伤刚好，白龙跟着就行了”
李高也不想夏清去，可眼下没有得心应手的人，只能派他出马
“夏清只负责提供技术支持就好”
李高转头嘱咐夏清道
“黄小彤被解救出来后，检查一下她身上‘干不干净’，没问题的话你就直接带她回国，后续的工作我会让他们三个继续跟进”
“是”
孟君孟羽和白龙相继离去，夏清则被李高‘留堂’，李高见几人离开，嘴里的话转了又转
“你伤恢复的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问题了，都已经拆线了”
“你那车是不是有点旧了，下个月给你申请换一辆”
“不用，还能开”
“咳……那什么……你跟小聂……到哪一步了？我看他最近……对你挺上心的”
李高关心两人，毕竟是自己牵的线搭的桥，却又不敢对两人施加太多压力
“没到哪一步，他还年轻，说出口的话免不了一时冲动，热血上头，我把他调到邵佰下面去了，正好他这段时间要去英国出任务，静一段时间，说不定他就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
“……”
夏清这番话把李高弄得沉默难言，明明方觉与他也是二十出头相遇相爱，怎么就要怀疑聂谷琛的决心，可李高不敢质疑，更不敢反驳，他不想给夏清施加太多压力
“嗯……那我了解了，我今天说这个没有别的意思，只希望你能过的好”
“我过得挺好的，头儿，真的”
“哎，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好好休息，准备出发去丹麦”
夏清神色如常，告别后离开了办公室，李高看着夏清走远的背影，细细的影子越来越模糊，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他不是没有幻想过，后悔过，如果那个时候他救的是方觉，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可过后想想，他们两人，本就是不可分割的，活着的那个终究要背负着命运加注在两个人身上的所有痛苦的总和，孤独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