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十一
陆夫人听了，微微叹息了一声，“你呀，就知道操心别人的事，怎么不多关心关心自己？”
黎湘听了，不由得笑了起来，“哎哟，这不是被您老给刺激的么？您看，我已经成功刺激到了你儿子，这还叫不关心自己？”
陆夫人看她一眼，道：“你要这么想，那你也可以刺激刺激我，让我也被你刺激一次。”
黎湘闻言，连忙摆手，“别别别，您的身体吃不消的。”
“瞎扯。”陆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赶紧走吧，别耽误工作。”
黎湘冲她挥了挥手，这才坐进车子里，驾驶着车子往市区的方向驶去。
黎湘到达公司的时间正好九点半，秘书部众人看着她进门，立刻就有人热络地喊了一声：“黎湘姐！”
“嗯。”黎湘笑着回应了一声，随后便走到办公桌后坐了下来，翻看着刚刚拿回来的报表。
没过多久，宋衍敲门走了进来，看见黎湘正专注地做着手里的事情，于是只是笑了笑，没有打扰。
黎湘处理完一份报表抬起头来的时候，他仍旧站在办公桌前看着她。
黎湘放下手里的笔，看了看他，“怎么了？”
“湘湘，恭喜你啊。”宋衍看着她说。
黎湘愣了一下，“恭喜我什么？”
“你终于找到你的幸福了。”宋衍微笑着说，“我们都替你高兴。”
黎湘安静片刻，缓缓道：“谢谢你们。”
“客气什么啊。”宋衍说，“谁还没个恋爱结婚的阶段呢，不是每个人都能一帆风顺、永远幸福的。”
“嗯。”黎湘听了，又道，“我知道啦。”
宋衍又停顿片刻，才又开口道：“湘湘，其实我挺羡慕你们的，虽然你和陆景乔之间的确存在许多不足，可是你们有这样的经历，这样的人生才最珍贵。”
黎湘听了，笑道：“我们两个的确很容易让别人产生羡慕的感觉，可是你不用羡慕我们，等哪天遇到合适的女孩子，你也可以谈恋爱的，我保证。”
宋衍听了，忍不住失笑摇头，“你真是太乐观了。”
“乐观不好吗？”黎湘反问。
“好。”宋衍说，“但我更喜欢脚踏实地。”
“那你加油。”黎湘笑了笑，说，“说不定你今年就能找到呢。”
宋衍听完，耸了耸肩，“借你吉言。”
“对了。”黎湘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看着他问，“陆先生昨天回家的时候心情怎么样？”
“还不错。”宋衍说，“至少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笑得这么开心过。”
黎湘听了，微微抿了抿唇，又道：“那就好。”
……
陆景乔果然说到做到，周五那天陪黎湘逛街买衣服的时候，陆景乔特意给黎湘订了一套漂亮的长裙，配着一款包包。
黎湘换上新衣服从镜子里照了照，满意地点了点头，“真的很漂亮，陆先生的眼光真好。”
陆景乔倚靠在沙发椅背上，瞥了她一眼之后，缓缓道：“还不行，得换一身。”
黎湘听了，微微拧眉看向他，“干嘛呀？”
陆景乔指了指自己西装革履的模样，“你看看，我们俩穿成这个样子，是不是不太合适？”
黎湘低头看了看，忍不住捂嘴偷笑，“原来是这样啊……那陆先生稍等，我去化个妆。”
黎湘很快画好妆容重返镜子前，却赫然发现，她本就精致美丽的妆容此时更显妩媚妖冶。
黎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惊讶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陆景乔看她一眼，道：“我们出去吧。”
黎湘收拾好东西走出来，陆景乔牵了她的手，一同往楼下走去。
黎湘一路走到大厅，却隐约察觉到有人朝自己投来探寻的目光。
她很快就猜到原因，不禁有些无奈，只能低垂着头跟着陆景乔继续往前走。
走到大门口，黎湘却又忽然站住了脚步。
陆景乔回过头来看着她，“怎么了？”
黎湘咬了咬唇，随后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进去拿点东西。”
陆景乔微微挑了挑眉。
黎湘匆匆跑回办公室，拉开电脑的抽屉拿出了自己的手袋，迅速走出办公室。
“陆先生。”她将手袋交到陆景乔手中，“麻烦你帮我拎一下。”
陆景乔接过她的手袋，看了一眼，问道：“什么东西这么重？”
“是几张图纸，有点复杂。”黎湘说，“你帮我拎着吧，万一弄丢了，我会哭死的。”
陆景乔闻言，淡淡勾了勾唇角，“我还以为是什么。”
说完，他揽着她的腰带着她往外面走去。
两个人乘坐电梯离开集团大厦，走进附近商业街时，陆景乔忽然停下了脚步。
黎湘转头看着他，“怎么了？”
陆景乔看了她一眼，“忘了带钱包了。”
黎湘闻言，连忙挽上了他的臂弯，从自己的挎包中掏出两枚硬币递给他，“喏。”
陆景乔看她一眼，接过钱包揣进兜里，“走吧。”
黎湘笑了笑，跟上他的脚步，与他十指相扣，走向马路对面。
两个人正漫无目的地散步，黎湘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取出手机看了一眼，是程牧游的电话。
她接通电话，程牧游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湘湘。”
“牧游哥。”黎湘说，“你找我有事吗？”
“我刚刚从医院出来。”程牧游说，“想跟你聊几句。”
“好，你说。”
“昨天晚上你跟景乔去医院，是为了什么事？”
“哦，就是一个病人需要做治疗，所以我跟他一起去了一趟医院。”
“他的状况如何？”
黎湘听了，沉默片刻，才又道：“他醒过来了，恢复得很好。”
“那就好。”程牧游似乎松了口气，随后又叹息了一声，才又开口道，“我听你妈妈说，景乔最近很不好，他是不是因为我而变成这个样子的？”
“是啊。”黎湘坦然承认，“如果他的父母不是这么固执，或许一切都会改变。”
程牧游听了，低低叹息了一声。
“牧游哥，这些事情都过去了，你也不必耿耿于怀。”黎湘劝慰道，“希望你以后可以尽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程牧游听了，轻笑了一声，说：“我没事，只是突然明白，当初我爸爸妈妈为什么会做出那种选择——”
黎湘蓦地怔忡了片刻，“为什么？”
“因为他们觉得我太软弱，没有担当，也没有魄力。”程牧游说，“他们怕我像他们一样，在某一天遭遇不测。”
“牧游哥，我觉得这样并非全部是你的责任。”黎湘说，“他们是成功者，他们有权利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你只是普通人，所谓‘普通人’就是要学会妥协，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境，首先应该做的，就是放弃原则。”
程牧游再度沉默片刻，才又开口：“湘湘，谢谢你，谢谢你能够理解我。可是如果我真的放弃了自己的坚持和底线，那我就是一个废物了。”
黎湘听了，安静片刻之后才道：“既然你已经做出了决定，我支持你。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可以考虑清楚，如果你不愿意放弃自己的信念，你依旧可以继续留在律师界，而且会比现在拥有更大的舞台和空间，不是吗？”
程牧游听了，缓缓呼出一口气，低低答道：“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做到。”
黎湘顿了顿，忽然握紧了陆景乔的手。
她知道这件事对程牧游的打击有多大，她也知道程牧游是个有抱负有野心的男人，他不甘心就这么平凡地活着。
而他的抱负与野心都是建立在他的职业素养之上，如果他放弃了他的职业素养，就失去了他的一部分价值。
而这恰恰是黎湘所不愿意看到的。
她不希望他变成一个毫无用处的人，更不愿意让他变成一个无用的、被世俗束缚着的懦夫。
黎湘缓缓抬眸看着他，轻轻开了口：“我知道你现在肯定难受极了。其实你早已经可以选择，但是你一直没有走出来。但是牧游哥，你要记得我今天跟你说的话，每一次抉择，你都要仔细掂量一番，再作出决定，否则将来一定会后悔。”
程牧游听了，微微眯了眯眼睛，道：“湘湘，如果我放弃了我的工作，你是不是就会永远离开我？”
黎湘听了，竟然一时无法回答。
“我不知道。”她低声道。
“你会的。”程牧游说，“我们认识三年了，你的性格我再熟悉不过。”
黎湘闻言，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才终于又一次开口：“牧游哥，我不知道怎么样才算是永远离开。我只知道，如果你放弃了你自己喜欢的工作和生活，那就证明你已经彻底丧失了信念，丧失了勇气和斗志，甚至失去了爱情。”
说完，黎湘又缓缓吐出一口气来，随后才道：“牧游哥，别让我瞧不起你。”
挂掉电话，黎湘抬眸迎上陆景乔的视线，缓缓摇了摇头，说：“牧游哥还是想要重新振作起来，所以……我觉得，我有义务帮助他。”
陆景乔安静片刻，伸出手来搂住她，说：“嗯，不用担心，我会帮他的。”
……
周六一早，黎湘送走陆景乔之后便驱车赶到了市政府，直奔主题地询问起宋衍的案子。
虽然黎湘曾经也参与过宋衍的案子，但是那时候毕竟还是个小姑娘，而这一次，她已经不仅仅是律师，她是警方的代表，所以她的身份不同。
她提出的问题，市长秘书很快便拿着资料一一做了汇报，末了道：“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犯罪嫌疑人的确是蓄谋杀害了宋先生，不过我们还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因此也无法判断这究竟是不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杀人灭口。”
黎湘听了，忍不住皱起眉来，“这么说来，凶器的消失反倒成了一个谜团？”
“是的。”市长秘书说，“目前唯一可能知晓详情的人也已经死亡，因此我们只能等待警方那边查获的消息。”
黎湘点了点头，思索片刻之后，又道：“那宋先生的父亲呢？他现在在哪儿？”
“我们已经派人联系过他，但是宋先生的父亲拒绝透露自己的行踪。”市长秘书说，“这恐怕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黎湘听了，不由得拧了拧眉。
宋衍父亲的态度，实在是耐人寻味。按照常理推断，宋衍发生这样的意外，他作为父亲，应该是最伤心痛苦的那个人，可是从市长秘书的话语中，黎湘却丝毫感觉不到这种痛苦。
“请问市长先生对这个结论有什么异议吗？”黎湘转头看着坐在桌后办公桌后的男人，问道。
“没有。”市长秘书说，“这本身也只是我们的猜测，并没有什么证据，也不能说就是真相。”
黎湘闻言，安静片刻之后，忽然站起身来，朝着他躬身致礼，随后道：“那么我替我的朋友，谢谢您对他家属的关怀和体谅。我们会尽快查明真相，尽快把他的尸骨送到江城来交还给他的亲人。”
她说完，转身走出了市长办公室。
刚刚走到外面的秘书室门口，黎湘便看见了正靠墙站着抽烟的霍靳北。
霍靳北似乎也察觉到了她，转头看向她。
“你怎么在这里？”黎湘问。
“我刚下飞机。”霍靳北掸了掸指尖的烟灰，说，“正准备回公司呢，没想到碰上了。”
黎湘听了，又看了一眼市长办公室的方向，这才又问：“你刚下飞机就跑到这里来，是不是因为宋衍的事情？”
霍靳北点了点头，“听说他出了车祸？”
黎湘轻轻咬唇点了点头。
霍靳北淡笑了一声，说：“这么说来，你也是昨晚凌晨才睡的吧？”
黎湘听了，看了他一眼，“你也没睡啊？”
霍靳北耸肩一笑，“我一般习惯睡两个小时左右，然后醒过来吃点东西再休息。”
黎湘点了点头，“那我们差不多，你赶紧回去补觉吧。”
霍靳北闻言，微微挑眉道：“你不打算陪我一起去公司？”
黎湘犹豫了片刻，才道：“我想回家换衣服，顺便带孩子过来，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霍靳北略一迟疑，“好。”
……
回到黎湘的公寓，黎湘简单收拾了几套换洗衣物，带上两个宝宝就匆忙赶往医院。
两个小家伙原本是在幼稚园玩得正高兴，一听说妈妈有急事要回去，全都闹腾了起来，吵着闹着非要妈妈带他们一起去。
黎湘拗不过他们，又想起霍靳北还在病房里躺着，于是便带他们俩一起回到了医院。
谁知道回到病房，病床上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宋衍的影子？
黎湘连忙拉住护士询问了一下，得到了宋衍已经被移送到殡仪馆的消息。
黎湘一怔，随后才又问：“那他的父母呢？”
“宋先生的爸爸已经通知了家人，不日就会赶到江城。”护士回答。
黎湘听了，点了点头，“谢谢你，我知道了。”
她又跟两个孩子解释了几句，随后就领着他们往停车场走去。
“湘湘姐姐！”黎湘正准备开车送孩子回去，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
黎湘转头看去，看清楚来人之后，她脸色蓦地一变，随即冷声质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茹茹穿着一袭红裙，妆容精致，整个人仿佛都笼罩在一层柔光之中。
然而黎湘却知道，这种温暖柔美的模样背后隐藏着多少狰狞恶毒。
林茹茹看着她，缓步走近了她，说：“湘湘姐姐，我今天特地来告诉你一件事——”
黎湘目光沉凝地注视着她，没有说话。
“我和衍哥哥分手啦！”林茹茹说，“我们马上就要订婚了！”
“啪嗒”一声响，黎湘猛地捏碎了手中的保温瓶，抬脚狠狠踹翻了旁边的垃圾桶。
林茹茹吓了一跳，退后一步，“湘湘姐姐……”
“滚！”黎湘厉喝一声，随后又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湘湘姐姐！”林茹茹连忙冲上前来扶住了她，“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我叫你滚！”黎湘猛地甩开她，怒吼道，“你滚啊！”
“你怎么了？”
正在这时，另一个护士闻讯而来，看见眼前这幅混乱的情形顿时愣了一下，随后立刻扶住了黎湘。
黎湘仍旧剧烈地喘息着，许久之后，忽然捂住嘴巴，转身就冲进卫生间呕吐起来。
林茹茹站在卫生间外，看着黎湘的身影消失，她缓缓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随后走到窗户边看了一圈，这才拨通了宋衍的电话。
“喂，衍哥哥，你到底怎么了呀？湘湘姐姐现在正气坏了呢，我担心她出事。你在哪儿呀？我去陪陪她，顺便帮你劝劝她……”
林茹茹挂掉电话，走出病房，却忽然又撞上了刚刚走出病房的陆景乔。
林茹茹脸色瞬间僵硬了片刻，随后勉强扬起笑容来，与陆景乔打了招呼：“陆先生。”
陆景乔目光扫过她的小腹，随后淡漠地别开了脸，“宋先生的情况如何？”
“他的腿摔折了，肋骨受了重击，脑部淤血压迫神经，所以导致昏迷，暂时不能动弹。”林茹茹低声说完，又道，“其实他早上出院的时候情况还好好的，没想到突然就晕了过去……我现在正打算回去照顾他。”
陆景乔听了，点了点头，道：“我去看望他的时候再跟他聊聊。”
“嗯，麻烦陆先生了。”林茹茹说，“我现在就去找护士拿钥匙。”
陆景乔瞥了她一眼，随后走到病房门口敲了敲门，走进病房时，果然见宋衍依旧躺在那张病床上，闭着眼睛，仿若熟睡。
陆景乔走到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看了许久，才又走到旁边倒了杯水来，递到他嘴边，“醒醒。”
宋衍依旧毫无反应，只是眉头皱了皱。
“宋衍？”陆景乔低唤了他一声，伸出手来探上了他的额头。
“该死！”陆景乔咒骂一声，放弃了继续摇晃他的念头，将杯子搁到了床头柜上。
“陆先生……”林茹茹这才终于从卫生间走进来，看见这副情形，不由得有些惊讶。
“怎么了？”林茹茹问。
“他发烧了。”陆景乔回答。
林茹茹连忙凑上前来检查了一番，很快就露出焦灼的表情，“这可怎么办呀？衍哥哥他不能吹风、淋雨，更加不能受凉的……他现在这样肯定扛不住……”
黎湘从卫生间出来，听到这句话，她缓步走到床尾，伸出手来握住宋衍冰凉的手。
他双眸紧闭，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紊乱，显然状态极度不佳。
黎湘一颗心不断下坠，终究还是忍耐不住，伸出手来掐了掐宋衍的鼻翼。
她不敢用力太大，生怕伤害到他。
然而宋衍却像是感觉到疼痛一般，猛地睁开眼来。
四目相对，黎湘只看了他一眼，泪水便夺眶而出。
宋衍似乎也愣住了，片刻之后才轻轻叹息了一声，“湘湘……”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黎湘哽咽着问。
宋衍听了，竟然笑了起来，随后伸出手来抱了她一下，“我没事……我没事……别哭……别哭……”
黎湘伏在他怀中，任由自己落泪，控制不住地哽咽抽泣。
宋衍一下又一下拍着她的背，直至察觉到胸膛湿润一片。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又拍了拍她的背，“湘湘……别哭……”
黎湘控制不住地又哭又笑，许久之后，她终于擦干净了眼泪，抬头看向他，“你真的不怪我吗？”
宋衍微微拧了拧眉，“我怪你什么？”
黎湘咬唇，“你明明知道他喜欢的是黎雅希，可你还跟我订婚……”
“湘湘，我当初是因为你，才决定要娶你。”宋衍说，“既然我娶了你，就不会在乎你嫁给谁。更何况，这并没有什么不好，不是吗？”
黎湘听了，缓缓点了点头，随后道：“你真是傻瓜……”
宋衍笑了一声，“我愿意做你的傻瓜。”
黎湘怔忡片刻，缓缓低下头来，埋入他颈窝处。
宋衍静静地拥着她，片刻之后，黎湘才又缓缓松开他，问道：“你吃东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