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六章 鸦灵无声
“飒……”
接下魔气分身那绝杀一击的，是以空间力量替换了伯天二人位置的万灵神。
他挡下了杀招，眼中瞬间失去了色彩。
早在行动之前，正心鉴就借着勾肩搭背的机会，在蜃园三人的身上分别按下了半透明的空间花瓣，以备后患。
只要他愿意，便能在千分之一的眨眼间，替换掉其中某人的位置。
宁然虽有察觉，但他架不住正心鉴笑里藏的刀子，只能借着机会威胁后者，在未来的庆功宴前努力培养出全新的爽口蔬菜，才算作罢。
“反正我啊，无论怎么受伤都能重生，该轮到我抗伤害的时候，尽管放着我来！”
正心鉴的豪爽原话，便是如此。
第三重天，无日无夜。
和魔气分身的战斗不休不止，天无常的血肉分身则率先失利，被六眼的怪物顺利偷袭击杀。好在有万灵创造的分身作为诱饵，让宁然与伯无霜摸清了对方针对于凡人的许多杀招。
再后来，天无常的本体闹着去前线战斗，正心鉴吵不过这个执拗的家伙，只能随手种下了改良版的明镜果，叮嘱对方谨慎行事。
他依旧在众神之下苦苦寻觅着空间通道，寻找那柄龙渊的下落。
如天无常所言，再次返回战场的他，确实能够从容应对魔气怪物的招数，也自然引起了后者的敌视。
在反复的言语攻势下，魔气确定了面前的天无常，是那位如假包换的天命。
为此，他损耗了许多力量，施展了绝对束缚的空间。
接下来，脱力的他释放隐藏许久的棋子平天下，而后被宁然逼到角落，观察着他们的战斗，一切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
就连平天下的反叛，也在计划之列。
面对放松了一半警惕的众神，魔气被斩断的分身一边思考着如何苦苦支撑，一边紧盯着天无常身侧的空虚。
宁然下坠之时，分身便欣喜若狂！！
如他计划般的那样，即便是强大的神灵，其神魂也会被打入到死后的世界，悄然陨灭。
而不在计划之列的是，原本打算一击夺走二人灵魂的必杀之技，被他自己也擅长的空间力量所破解！！
那一瞬间，正心鉴的身体飘飞，瞬间僵硬到了极点。
而在他的两指之间，夹着一卷众人都无比熟悉的桃花绘卷。
万灵神喜好收集天下的法宝法器。
和他的大哥歧芒山简直一模一样。在这小小的绘卷中，更是收藏了这些年来，他在走南闯北中弄来的奇珍异宝。
作为曾经的君臣，也作为蜃园中的兄弟，身处下方的伯无霜立刻抬手卷来了绘卷，将万灵的躯体和一旁的天无常收入其中。
一记寒冰，将魔气的另一半身体冰冻。
根本没有时间去悲伤，他们必须小心分身的再度反扑！
只可惜，在心脏爆开后，怪物便是一命呜呼。
后者的魔尸包裹着凌厉的雷电落下，重重撞在了早就破碎不堪的大地上，先有光，后有声，带来了更加恐怖的悚然轰响。
“咚！！！”
巨大的紫色光团逐渐向外扩张，魔气照胆最得意、也最完美的神灵化身，从此湮灭。
寻剑和杀敌的任务，勉强算是完成。
流云果断捏碎了信物，一道道碧绿的风沙打开了通向第五重天的空间大门，将执行着不同任务的百位神灵强行带了回去。
风沙呼啸间，提前离开虚无战场的老妪帝刹天，飘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此刻的宁然抱着平天下，呆愣地站在原地。
他和手持绘卷的伯无霜静静地对视着，越是无言、无神，越是能感受到他们心底那无边的悲怆与哀伤。
诸多神剑也钻入了绘卷，围绕着它们的主人发出呼唤的剑鸣。
而目睹了全过程的天无常，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他看着静静躺在桃花林中的万灵之躯，张了张嘴巴，在半跪着的恒念的怀中昏死过去。
纵使战前的宴会上，众人都云淡风轻地表示了愿为他人牺牲的壮志。
“在你们之间，有一个人会在旅途中悄然逝去。”
山神虚雷藏在算卦后的预言，不绝于耳。
抛去一心寻死、想要死得其所的老狐狸，蜃园众人怎么也没想到，预言中离去的那位，竟是他正心鉴。
“这次的任务，你们做的不错。”
帝刹天拄着拐杖走到了伯无霜的面前，他的眼睛紧盯着后者手中攥着的桃花绘卷，想要轻抚面前神色僵硬的冰霜神灵。
伯无霜则下意识地侧身躲开，锁定了愿望之神的双眼。
“帝刹天大人，你可以复活景林雨，使其肉身和灵魂完美复原……”
“万灵离去，我也很无奈啊。即使是高高在上的界主，也只能和冥界的主神讨价还价，从流失的亡魂中取回第五重天的逝者，以回溯的力量重塑肉身。可万灵神，他是在第三重天……”
伯无霜轻轻吸气，他转向宁然。
二者无需任何交流，也能迅速做出相同的决定。
既然帝刹天无力，他们只能另请高明。
“帝刹天大人，送我们回三十三重天吧。你救不了，不代表别人救不了，放我们一程。”
宁然拱手作揖。
帝刹天则摊开手掌，淡淡说道。
“可以，那就交出龙渊。”
“龙渊？你们花了那么大的力气都没找到……”
皱眉的同时，宁然望向了伯无霜，身着白袍的流云闪身挡在了他们之间，沉声解释道。
“找到了。我和万灵在你们的战场下方对峙过，他就把龙渊奈何藏在那副画中，说什么，只能让信得过的人保管。”
宁然和伯无霜心中一惊。
他们急忙带着歧芒山三神钻进了画卷，共商大事。
飘散花瓣的桃林间，黑白分明。
就连穿梭于其中的微风，也化作了游丝。
由于正心鉴本体的神魂消失，所以作为寄宿者的渡鸦之灵们失去了主宰，洒落了一地。
黑白的渡鸦群，巨大的六眼渡鸦环绕在万灵神的躯壳身边，像是在为曾经的主人默哀，纷纷低下了脑袋。
见宁然二人钻进了绘卷，那只最大的渡鸦转过头，口吐人言。
“二位，主人为你们留了言，就藏在桃林之间。”
很久之前，正心鉴就能借助渡鸦传声。
这还是众人第一次听到渡鸦自说自话，以独立的意识交谈。
好奇心旺盛的宁然只是点了点头，迅速奔向了水墨晕染的桃林。
“多谢。”
通过正心鉴留下的暗号，他在小桃的带领下顺利找到了龙渊之剑，以及悬于空中的、天无常的亲父母。
伯无霜则守护在了剑客的身边，以冰清的灵魂秘术，助他醒神。
渡鸦继续保持缄默，昔日充满了欢声笑语的桃花绘卷中，浸入了一片死寂。
半个时辰后，蜃园三人、恒念和其余三人聚在一处。
伯无霜熟练地为正心鉴打造了一口冰棺材，以防止后者的躯壳缓慢腐烂。
昏迷的天无常也缓和了许多，他的眼中噙着泪水，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梳理一下情报，首先帝刹天刚才提到了冥界。既然剑天界中有冥界的说法，那么自然会有进入的途径。宁然。”
强打精神的伯无霜率先开口，宁然紧随其后。
他们两位人神，绝对不能再添上两分悲伤。
“十神，三十三天的十神大人曾经和我说过，他与死后世界的神灵有所往来。虽然复活不了亡者，但他欠我一个大人情，最起码可以提供通往冥界的途径。”
“要用龙渊交换，先听听无常的意见？”
听着他们说话的天无常眼皮微抬，有气无力。
“龙渊，借我看看。”
龙渊奈何缓缓降下，剑长三尺，剑从和剑刃雪白光亮，而在剑脊之上，有金黄的回纹纹路完美地熔铸以其中，熠熠烁烁。
剑柄与剑首处有龙首垂立，以龙纹交错缠绕。
剑格处，则有不知名的虎状凶兽园睁怒目，狠狠咬住了剑身，霸道中透出了无上的威严。
此剑一看，便是正气凌然。
银发的天无常以双手捧剑，身体不住颤抖。有大颗大颗的泪滴打在神剑的边缘，在其上点起了道道涟漪。
龙渊，还认得他。
由于平天下和正心鉴相继离开的噩耗，伯无霜暂且按下了父母健在的消息，害怕大悲大喜伤了心神，让天无常的精神彻底失常。
他们留下了抱剑低语的后者，悄悄挪到了不远的地带。
无声无息，众神来到了停放正心鉴躯壳的冰棺处，准备继续讨论他们接下来的行动。
巨大的渡鸦却猛地抬起头来。
它像是决定了什么一样，在众神眼前直接带着群鸦钻回了正心鉴的体内，点亮了那枚竖瞳。
红蓝的黯淡双眸依旧闭合，在古老鸦灵的操控下，独眼的万灵竟坐起身来。
“诸位，主人要我向你们再传个口信，不要放弃任何希望。”
“明白了，多谢。”
伯无霜拜谢了渡鸦之灵的好意，自他们进入桃花林起，它就传递了主人遗留的重要信息。
一番商讨后，根据当下的情况，他们以回归三十三重天为出发点，分为了两支队伍。
其中一支负责寻找十神，找到沟通或进入冥界的真实方法。
另一支则需要借助剑鱼骨的力量，重新打开通往山海大陆的通道，回归熟悉的冥界。
宁然与十神有缘，他将带着伯无霜和印灵前往生之海，探访龙龟之神。
歧芒山对于空间的力量略知一二，他将和天无常、醉春风一同回到流云宗的山顶，返回山海大陆，返回新生之冥岛。
一刻钟后。
天无常左臂的金气消散，他在恒念的默默陪伴下念叨了许多，最终取出了御车神送给自己的手串。
是它和龙渊之间产生了共鸣，引导天无常从剑身中仔细取出了某种特别之物。
那是残留在龙渊奈何身上的一缕神魂思念。
此情此景，天无常终于憋不住情感的喷涌，仰面嚎啕。
声音为之颤动。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