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七章 追寻，未来之念
恒念发出了震耳的怒吼。
这也是他第一次主动保护别人，为之奋力发声。
待红色的灼热散尽，被摧毁了表皮的机关人偶露出了烫到发红的金属部件，他艰难活动着手臂，沉声道。
“恒念，想要守护天无常。”
微光闪烁，他抬手接住了大蛇压下的沉重脑袋。
“哈……哈……”
死里逃生的天无常大口喘息，他试图吸入更多的空气，也因此激发出了更加强烈的求生本能，灵魂与现实的力量交错，他紧握剑柄，咬着牙挥出了一记侧旋的剑风。
趁着大蛇的怪异头颅被斜着斩成两段，还在恢复的过程中，巨阙里飞出了几柄不同的剑。
珊瑚海，虚楼蜃影。
天无常立刻考虑到了接下来的作战，只不过二者当下的处境，并不适合他自由施展。
他急忙将蜃影之剑变成了剑鱼骨的形态，以两组不同的碎剑，裹着他和恒念逃离生天。
“无常，恒念连累了你……”
“别废话，出去再说！”
拼命催动力量向上飞行的天无常，还要分心抵抗下方射来的细密红光。那大蛇生出了两只巨大的钢铁之脚，攀爬着冲向二人，发出全方位的凄厉吼叫。
“恒念，真的有灵魂？”
望向下方带着疯狂杀意的同伴们，恒念陷入了沉思。
只是它没来得及思考多久，支撑不住的天无常便带着诸多神剑摔落在其中的某一层，嘴唇青紫，呼吸困难。
他在地面上再怎么强大，再怎么灵活，可终究是个凡人。
“别放弃，你真的有灵魂，你……还有一颗不该被污染的心。恒念，走，你去地面上……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在恒念的照耀下，倒在地上的天无常虚弱地避开了对方的眼神，轻轻摇头。
而他们脚下的震感，愈发强烈。
见身体破损的恒念想要背起自己，天无常推开了机关的手臂，喘息着说道。
“看着我。”
他使了个眼色，就像他们那一次在街道上赛跑时，恒念牢牢记住的动作。
“跑。”
而这一次，恒念选择了面对。
“相信恒念吧，恒念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你。”
他第一次直面了自己的‘心’，真切感受到了深藏于体内的、旁人所看不见的热烈灵魂。
纵身一跃，下方顿时有红光乍现，将蓝光吞没。
昏过去的天无常，足足睡了有一天半之久。
当他再度醒来时，身边则整齐地摆放着巨阙、剑鱼骨等剑。共同发出轻微的嗡鸣。
头顶是破旧的茅屋所铺设的茅草，天无常只觉得脑袋像是挨了一击重锤，越是清醒，痛感越是剧烈。
“你醒啦？”
给天无常擦了身子还端了水的，正是痛击钢铁巨蛇的恒念。
他本就是最完美的造物，以一敌多，再加上守护天无常的决心，自然会变得无比强大。
其中，还有巨阙剑灵的助攻。
肆意冲撞过来的巨蛇被拆得七零八落，而那些碎裂后伺机偷袭天无常的家伙，也被变化成狼犬形状的恒念咬成了熄灭的碎片。
这一战，他身为人形的衣袍变得破碎不堪，唯独脖子上挂着的项链，依旧完整无缺。
天无常扫了一眼，立刻转过了脑袋。
顺着他的视线，恒念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是机关的核心。
“无常，是对恒念能够新生的皮肤感到好奇吗？基于某种术法，即便恒念的表皮破损，也可以启动复苏的机关，重新覆盖。”
“不是这个意思……”
天无常用手捏了捏眉心，紧接着，他触碰了蓝色的项链，使其变成了一件贴身的、带有树叶纹样的蓝白衣袍，逐步裹在了机关人偶的全身。
闲聊几句，按照临行前杨修的吩咐，二人沿着来时的路，准备打道回府。
赤脚的恒念再也不必以鞋袜盖住脚踝处的线路，面对旁人的目光，他无需遮掩！
只当做是替换的机关义肢，村民们看到眼前的新鲜玩意儿，聊个不停。
就连前些日子有两位少年人物忽然从神庙中消失的事情，也忘了和天无常二人做个对比。
来时的路轻松且悠长，回去的时候，更有滋味。
杨修坐在通往稻田的路边，正在闭目养神。对于他这样活得足够久的神灵来说，睡眠才是消磨时间的最优之选。
可魔气在前，容不得所有的守护者半点松懈。
他睁开一只眼，瞄着尚未恢复的天无常，道。
“嘿嘿，你小子挺不错嘛。”
“此话怎讲？”
“本来在预想中，只有你一个人垂头丧气地回来呢，能够平安归来，才是福气。走吧，回去的路上，可就没有你的师叔耐心陪着了。好山好水好风光，我们三人啊，走回去咯。”
借着风息的弹击，杨修瞬间从树下跳了起来。他的指尖挥动，头顶上有一根树枝跌落，竟变成了他的轻风剑。
望着他的背影，天无常有些不解。
“杨修大人，我们要去哪儿？”
“你说呢？恒念他是我骗来的、偷来的，得还给刘家呢，快点跟上吧。”
恒念身上那蓝白相间的长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听到杨修的解释，他也愣在了原地，与天无常呆呆对视。
杨修转过身子，道。
“真是个笨蛋。你啊，还没有和刘家人好好道别呢，难道这么轻飘飘地离去，心中不会有半点遗憾？”
醍醐灌顶。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三人借着地图的引导游山玩水，从另一条远道绕回了最初的那座城镇。
一路上走走停停，他们或是生火烧烤，或是切磋剑术，乐此不疲。
甚至身为可以自由变形、却钟爱维持人形的恒念，也化作了天无常手中的第五把利剑。
名为，一心恒念。
此剑拥有世间罕见的怪异外形，通体为蓝白相间的颜色，不对称的剑形，且在剑身剑柄处流淌着横纵的线条，向外散发出幽幽的蓝色光芒。
单刃剑的剑柄与剑身交接处凭空断开，取代剑格的，则是属于恒念的漂浮核心。
就是那颗嵌于恒念胸口处的机关心脏。
“请让恒念与您并肩作战。”
这是机关人偶的觉悟，也是他想要守护天无常的坚定意志。
傍晚，刘家宅邸的大院中有欢声笑语。
几乎全部的刘家人都聚集在了天井之中，看着眼前活泼了许多的恒念，与之放声交谈。
就连他们也没想到，恒念还能回到刘家，进行隆重的道别。
赠了钱袋的小女孩紧紧抱住他，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哎，人呐，就得好好做个道别才行。还记得，在我成神之前，最疼爱我的老爷子临近病危，可年轻时的我一心扑在了修行，等反应过来之后，想要再见我一面的老人家，却早已消失不见。”
纵使遗忘了许多平凡的点点滴滴，但人生中的遗憾，就连风神也会牢牢铭记。
就算是万年的微风，也吹不尽。
“明白。其实，你也不像一开始那样让人讨厌。”
听到天无常的话，躲在墙后的杨修噗嗤笑了出来。
“像我们这样的后天半神，总会保留属于人的脆弱情感。爱也好，憎也罢，要我来说，没有了五颜六色的情感，也就失去了全部的意义。就算是魔气照胆那家伙，也会因为频频失利而感到愤怒呢。”
“魔气，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天无常的眉头紧锁，每每听到仇人的名号，他就会陷入莫名的烦躁。
“他啊，他是整个剑天界中的极恶之源。吸取了亿万生灵散发出的邪恶力量，以绝对的恐怖手段碾碎世界，这就是魔气存在的意义。不过正所谓阴阳平衡，诸多世界的联手反击，也要开始咯。”
“所以杀了他，以后还会有第二个魔气，第三个魔气会诞生？”
天无常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奉命游说诸天的界主，以天命为诱饵，引导众世界共同抵抗黑暗。
他与宁然甚至见证了被魔气摧毁的世界所展示出的贫瘠、荒凉。
“是啊，所以活得久的古老界主，早就习惯咯。龙神大人心怀天下，永远以正气相抗，帝刹天大人则是……非他出手不可之时，才会选择力挽狂澜。无常，你对魔气的杀心，似乎降了许多？”
“囚禁魔气，可有延缓的效果？”
“哎，你的师父，当年也是这么想的呢。”
杨修本想借着恒念走出刘家大门的热闹，作为中断话头的借口，在看到天无常的复杂眼神后，叹了口气。
“魔气他呀，我只能告诉你，他是被第一重天的界主所栽培出的种子。抽取了万事万物的邪念，为的就是在统一整个剑天界后，毁灭一切的一切。”
“第一重天？可那界主也是世界的一员，为何要执着于毁灭剑天界？”
杨修朝着被簇拥而出的恒念招招手，以风隔绝了外界的声响，压低声音说道。
“我也是听龙神大人透露的，剑天界在创造之初，是由数位至高之神共同打造而生。作为至高金神的仆从，第一重天的界主似乎接到了某种指令，被永恒囚禁在了这个大世界。而他想要脱离剑天界的唯一办法，就是毁灭。”
听上去，倒是和宁然所在的浮岛如出一辙。
宁然曾提到过，浮岛的建造是为了挑选出一具适合至高火神的人族躯壳，方便后者降世，影响宇宙中无数世界的运转规律。
可剑天界的存在，又是为了什么呢？
背过身子走路的恒念已然临近二人身边，他微笑着摆了摆手，和刘家的众人做了最后的道别。
二人则干脆利落地结束了隐秘的交流，带着恒念离去。
按照杨修与帝刹天的约定，他们将会在城中的某个桥边重逢。
天无常将变化成剑的一心恒念收入了巨阙，在他欣赏小河流水的景致时，身后忽然传来了帝刹天的声音。
“两位，许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