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难撩
距离太近, 简兮生出仿佛听见明筝心跳的错觉,这错觉让她口干舌燥,心跳也莫名加快。
明筝视线下移, 看着简兮上下滑动的喉咙,蓦然直起身, 声音放缓, “吃饭,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她转过身,声音渐远。
简兮异常活跃的心跳逐渐稳定,阳光炽烈晒得皮肤灼烫,黑色裙子吸光,简兮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团火包裹着,可心里又渐渐冷下来。
明筝在房间里叫她,“被定住了?”
简兮回过神,一转头就看见明筝在门口看她,站的身姿板正, 表情严肃, 语气闲散带着调侃, “再感动, 还是要吃饭的。”
简兮不太好意思地扯着嘴角笑, “啊,是哦。”
明筝没看出她那一瞬间的不自然,转身走了进去。
简兮松了口气, 脚步顿了一下, 也跟了进去。
“你这个院子,还挺隐蔽的哦。”简兮坐在餐桌边,给明筝倒了杯水递过去, “我平时也不出去,应该没人知道我住在这。”
明筝抬眼看她,简兮动作自然,虽然情绪还有点低,但没再推辞拒绝。
“没关系。”明筝拿起筷子,“我不介意那些,你也不要总在乎那些东西。”
明筝蹙眉,但很快又展开,看着简兮说:“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生死剑今天下午试镜,但开机时间可能要往后推,如果你面试能过,可以晚点进组。”
她说的随意淡定,筷子点在碗边。
简兮瞬间怔住,紧抿着唇看过来,“你……”
“跟我没关系,”明筝随意地说:“剧本有点问题,等调整好再开机或者你再进组都可以,只要下午面试能过。”
这个安排仓促又意外,简兮毫无准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看着明筝,陷入两难。
她不回应,明筝就静静的看着她。
这房间布置看起来像是个餐厅,除了餐桌,窗边还放着一个矮茶几,油亮润泽花纹致密,一对同质地的椅子,只看一眼就知道价值不菲,更不用说背后墙边的置物架上摆放的瓶瓶罐罐各种摆件。
简兮这位置刚好能把大半个房间都收进眼里。以前住在老宅,她只去过前厅的餐厅和明夫人的会客室,还有明筝那小楼。去老宅之前,简兮就做过心里准备,毕竟是明公馆,交叠着现代和旧时代的缩影,繁盛厚重和低调奢华。
明家财力究竟有多雄厚,简兮从来没有这么直观的正面认识过,她所见的只有冰山一角。
可这小院,看得出明筝不怎么在这儿住,小院和房间都冷清,也没明筝的私人物品。即便如此,这里依旧布置的精细贵重。
“简兮。”明筝叫了她一声,放下筷子,目光直直看过来,薄而深的眼皮睁开,表情郑重又严肃。
“人老病死别离,是人生常态。”明筝顿了一下,又说:“但你还活着,你的未来还很长很远,世上不会有那么多好机会一直迁就你等着你。而且之前放出去的宣传都是和你相关,你不出现,舆论上对你不利,这种局面如果你退缩,以后你的事业可能再难有起色。”
这是明摆着的事,简兮刚跟生死剑绑在一起的时候就注定会有的结局,要么功成名就一炮而红,要么网民群嘲一身骂名。
简兮知道,明筝也知道。
只是两人都没提过。
“我知道。”简兮干巴巴的咧嘴笑笑,装作不在乎的模样,却在开口的时候,瞬间低下了头,“没事啊,工作嘛,总不可能一个人一辈子都做一个工作的,这行不行我去做别的,天无绝人之路。”
她扯着嘴角,又仰头看着明筝,笑着说:“我这么聪明又年轻,不至于。”
她的笑容里,含着一股明筝看不明白的复杂。
但明筝没多想,一开口就戳破了简兮编织的虚假幻想,“除了这个行业,你还想去做什么?你什么学历?有什么工作经验?有什么一技之长或是证书傍身?聪明,也需要一个机会展示,hr不会耗费时间去试探你的智商,甚至你的简历都送不到她面前就变成了废纸,我可以把你安排进分公司或者一线岗位上锻炼……”
但那不是你想要的。
巨大的难堪鼓动着沸腾却冰凉的血液涌向四肢百骸,简兮瞬间直起身,打断了明筝的话,“不用。我不用安排。以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嘛,说不定你的那些工作不适合我呢。”
她嘴唇有些麻,话也说不利索,只能勉强扯着嘴角笑笑,千头万绪奔涌后,沉甸甸的落下来,叫她张不开嘴,只好笑笑。
明筝却没就此止住,眼神凌厉深沉地看着她,无声却浑然天成的气势铺开,叫她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简兮,你该为自己的以后想想。”
简兮紧捏着筷子,点头,表情仓惶又演的真挚诚恳,“想,肯定想。”
明筝看了她半响,拿起筷子不再说话。
这顿饭的食不知味,该是很精细美味的,简兮什么也没品出来。
明筝走到门口,又回头看她,“去吗?”
简兮还怔怔坐在桌前,桌上的碗碟都被收走了,成套的黄花梨木上的花纹诡谲神秘,好像吸引了她全部的目光。
“不了。”她没抬头,目光定定看着桌子。
小院里很快空了下来,四处寂静的不像在闹市,整个世界好像逐渐缩小,仅剩这一个小房间供她喘息。
手机铃声打破了自缚的窒息,简兮瞥过去,看见来电人是沈嫱。
她有几天没跟沈嫱联系了。
她忙,沈嫱好像也忙,只能在微信上聊几句,匆匆结束。
死沉片刻,简兮接了电话。
“听说今天下午生死剑试镜,你去了吗?准备的怎么样?”沈嫱安抚道:“别紧张,我相信你可以的。”
简兮嗫嚅后沉默。
沈嫱觉得不太对劲,但还没来得及问,就听简兮声音低低的说:“不去了。”
沈嫱大惊,“为什么?这机会多好啊,我找人问过,这种导演的大电影一般选演员都不会这样公开试镜,都是内定的,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为什么不去了?去啊!”
简兮声音平静如常,低低叙述:“老头子多半是不行了,最后一段,我想陪他。”
沈嫱一大堆劝说的理由瞬间卡住,她知道简兮跟她爷爷的关系,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更加张不开口。
“我一直很后悔,当初走的时候没有给他留个信。这些年,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接他过来看病,结果病也看不好。”简兮吞咽了一下,说:“你知道吗,我一直想长大了把他带走给他养老,现在真的带出来了,才发现,我连个家也不能给他,连个落脚地都没有。”
如果不是明筝,她或许还住在那个不足十平米的隔断间里。
可现在有了明筝……
“人活着真的好难啊。”简兮短促又轻忽地感叹,“等老头走了,我就什么都没了。”
几年飘萍,居无定所。
沈嫱被她语气里的凉苦惊得瞬间站起,“你不是还有我吗?你还有我呢,我……我们是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不管怎么样,你都有我。”
沈嫱紧张的心里砰砰直跳,想到几年前简兮音讯全无忽然消失,沈嫱慌张地试图挽留,又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这个时候说的再多,会把简兮推得更远。
所以想了半响,在简兮说要挂电话后,她说:“你真的想好了吗?这是个好机会,演员千千万万,没多少人有你这个机遇的,你真的不再试试吗?我可以替你照顾爷爷。”
沈嫱掩饰了一下自己险些脱口而出的表白,她压了话,又说:“我最近也闲着没事,店里冷清的很,刚好想歇歇。”
“不了。”简兮笑了一声,劝阻道:“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这自己搞的定。”
沈嫱小心翼翼的试探:“那明筝呢?”
简兮愣了一下,无措的陷入沉默。
意识到自己或许问了不该问的话,沈嫱立刻补救道:“我的意思是,明筝给你争取了这么好的机会,你真的要放弃吗?”
简兮沉默下来。
她和明筝的关系,不是沈嫱想的那样,恰恰不是,恰恰她心里有鬼,所以更无法坦然的面对。
“……以后再说吧。”
“如果爷爷知道你为了他失去这么好的翻身机会,他也不会开心的。”沈嫱语速飞快,生怕简兮忽然挂电话,“这些年你不在家,其实他从来没有怪过你,就是担心你在外面过得好不好。他不想让你给他打钱,每次收到钱都沉着脸。简兮,你就算是不为自己想,为爷爷想,你也不应该放弃这个机会,何况明筝……”
她顿了一下,简兮追问:“她怎么了?”
她追问的语气太快,几乎是本能的第一反应,沈嫱酸涩的要死,但还是说:“盛一鸣的电影主角,从来没有公开选角过,我听人说,是明筝作为唯一投资人提出要求。从来没有投资人会提这种要求,流量明星才是票房基础保障,因为这个事放了原来内定的演员鸽子……这些都是在你出现之后的事,就算明筝有钱有明家做靠山,这笔损失支出,肯定也是她个人支付的。”
简兮愣怔,她从来没有想过,明筝告诉她生死剑公开选角,把联系方式跟她的那天,平静的像之前的任何一天,那时候她们还在彼此试探磨合。
直到她几分钟前走的时候,也没有说过这件事。
“这……真的吗?”
沈嫱嗯了一声,“而且明筝用了点手段把袁思洋也给踢了出去,金娱现在正跟明筝纠缠,如果你试镜过了,进组之后也不会遇到袁思洋。”
沈嫱的声音温温柔柔的,隔着电话传过来有点远,有些迟缓,像被一层膜包裹着。
“我不知道她这么做是不是为了你,”沈嫱说:“但是你真的要辜负她的好意吗?”
简兮说不出话。
明筝说去办点事,回来之后告诉她如果面试过了,可以晚点进组。
明筝站在门口问她走吗。
简兮忽然站起身来,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的抬不起脚步。
“可是我,我……”
“其实我早知道你是在外面拍戏,爷爷把你演过的电视都记下来让我给他下载了看,他专门买的智能手机,存的全是你演过的电视剧,就算是个丫鬟,是个路人,他都截图保存下来给我看。”沈嫱想起过去的那两年,那股心酸恍惚还在心口没散。
那两年,简兮不红,演过的电视剧很少,根本没有粉丝专门剪她的视频,她要翻遍所有视频网站一个个搜索跟简兮相关的内容。她注册了微博关注她,下载她的照片,无数次点开私信,又关闭。
她不知道简兮在高考前夜离开是为什么,所以不敢问,只能偷偷窥屏。
那段日子,她能做的跟简兮有关的事情,就是跟老爷子分享自己的截图。
“我带他出去散步,他见了街坊都说你是个大明星,不是跟人私奔。”沈嫱说:“你一直都是他的骄傲。”
脸上一阵痒意划过,简兮抹了一把,湿了手心。
她提着裙摆匆匆朝后门飞奔,和站在门外的司机四目相对。
“明总让我在这儿等您。”
简兮捏紧了手指,裙子被抓起条条褶皱。
“她呢?”
司机打开车门,“明总叫了车,先走了。”
简兮心里沸腾着,燃烧的血液激荡着让她的神经。
从这儿到试镜的酒店,距离很近。简兮拿纸巾擦干了泪水,身上没带补妆的工具,只好又用水和湿巾把妆都洗掉。
走进试镜酒店的时候,简兮紧张的呼了口气,视线四处乱飘。
还是盛港酒店,她第一次见到明筝的地方,简兮站在一楼大厅门口,看着里面竖的指示牌,在前台登记信息。
“面试的地点在32层的会议室,出电梯就有人指引。”前台的女生眼睛发亮看着她,“要不我送你上去吧?”
简兮忙摇头,微笑着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她刚转过身,就听见身后女生压不住激动地跟身边的人分享:“简兮,她就是简兮啊!本人比照片好看多了!我的妈呀我弯了!你看见了吗?素颜,素颜!我艹我今天第一次见素颜来试镜的,啊!!!我爱了!!!”
简兮对着光可照人的电梯,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脸,今天来试镜的人不少,一个电梯里就站了五个人,全都是上顶层,不过看起来是两个演员,两个经纪人。
彼此一打量,就在电梯里聊起来了。
但没人跟简兮聊。
大家都自动把她隔开,视线却时不时往她身上飘。
今天来这里面试的,都是主角和重要配角,虽然很多人都知道自己不一定能成,但还是想试试,毕竟机会难得。
所以,今天来的,没人不知道简兮。
电梯门一开,外面就有人接待。
简兮跟着人往休息室走,视线却四处扫了一遍,不见明筝的身影。
休息室里挤挤挨挨,几乎坐满了人,打开门的瞬间,里面几乎所有人都抬头看过来,视线无一例外全落在简兮身上。
房间里瞬间寂静,呼吸声稍微重一点都听得见。
简兮脚步微顿,朝里面最偏的角落里走去。
她一动,好像暂停键被按了取消,众人又恢复了正常,明艳动人互相商业互夸。
都是一个圈里的,不在这个剧组遇到,就在那个剧组遇到了。
一见面就是“啊,你又瘦了,穿这个衣服真好看。”
简兮拿出手机,翻开微信,列表里很安静,没人给她发消息。
“哦这不是简兮吗?”坐在后面的人忽然开口,把众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却又甜甜的笑道:“以前还是一个公司的呢,前辈。”
简兮寻声看过去,见一个女生正笑吟吟的朝她摇手。
简兮对人没什么印象,只说:“不算什么前辈。”
“怎么不算,你出道这么多年了,虽然你现在解约了,但杨姐也带过我,我们算正经的一家人。”
这话,简兮没法接。
但就在她卡壳的时候,忽然有人嗤笑了一声,“稀奇哦,演龙套演的早,也能做前辈了,这门槛也太低了。”
房间里瞬间又是一片死寂。
没人附和,也没人反驳。
简兮扫了一圈,见众人一副没听见的样子,觉得有些无趣,跟她打招呼的女生也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但她实在没什么心情应付,点头后站起来说:“说的没错。”
语气不轻不重,也不见恼怒,众人一下子摸不准她是什么意思,于是又把视线落在她身上。
简兮起身出门,站在外面的玻璃窗前向外望,窗外一片晴空,高楼变小,行人缩至小点,迟缓的来往擦肩。
她又一次打开明筝的微信,又关掉。
面试进行的很快,有些人时间长,有些人时间短。
轮到她的时候,简兮紧张的捏了捏手指。
打开门的瞬间,简兮看见了坐在前面的明筝,明筝也恰好看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
简兮恍惚觉得时间被拉的好长,心跳也被拉的好慢,她在明筝抬起的眼神里逐渐心安。
她在心里说:我来晚了。
叶静辞忽地侧身,靠近明筝,低声问:“刚才那个怎么样?”
明筝视线还落在简兮脸上,在她干净的脸和泛红的眼角上巡视。
所以语气有些自己没察觉的敷衍,“不行。”
叶静辞又往她身侧挪了挪,“我看盛导好像还挺满意的。”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往简兮身上瞥过,弯着眼睛露出无声又温柔的浅笑。
简兮看着两人互动,关上门,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面试的除了简兮和跟来的叶静辞,还有几个人,半环形搬了椅子坐在那。
前面架着摄像机。
房间里等着试镜的算上简兮,还有三个人。
她还是有些许紧张,但视线又控制不住的往正说悄悄话的两人身上落。
很般配。
简兮没想过叶静辞也会在这儿,但看样子,应该是明筝带她过来的。
想到这里,简兮心里像被什么蛰了一下,难以言喻的酸涩,为了遮掩,她匆匆把眼神挪到正在表演的人身上,专心致志地看起来。
试镜是自己选一个片段,如果还行,就在桌子上的盒子里抽一个标签,演第二个。
前面三个自选的人都选的以前经典武侠片的片段,都比较贴近生死剑的女主风格。
但是抽到的标签就各式各样,什么都有,有简单的情绪和表情,也有复杂一点的一句话表演。
在简兮前面表演的是那个叫她前辈的女生,紧张的声音都在抖。
叶静辞关切的看她,朝她握起拳头比了个加油的姿势。
盛一鸣也很给面子,语气温和地问:“要喝水吗?”
女生呼了口气,还是点头接了杯水。
她演的是一段文戏,为了展示自己的优点,台词有点多,但台词多就意味着表现多。
简兮专注地看她表演,却又忍不住往明筝那边看过去。
叶静辞没再和明筝说话,隔着几米距离,明筝也回望过来。
安静的,无声的,没有一点表情和动作。
她深邃的眼睛在光里自带专注,眉骨上浮着光影,冷淡矜持,高傲疏离,干净的像遥远的月亮。
一如初遇。
前面的人表演结束之后,就轮到了简兮。
她把自己要表演的片段递上去,站在舞台中间。
她选的也是一段武侠片里的文戏,但不是某一部电影,是一本经典小说里的片段。
她把那一段打印出来,一张a4纸递过去。
盛一鸣挑眉笑了笑,忽然开口说道:“这段得有人给你搭戏,要不你找一个?”
简兮选中的片段是女主发现自己被男主利用,雨夜里杀上门两人的交锋。
这段里,男主其实就是个背景板,有没有都行,没有台词,也没什么动作。
她有点疑惑盛一鸣为什么会忽然提这种要求,但会议室里只有三个待选女演员,和几个导演副导演,她都不认识。
可在这个场合,叫明筝来搭戏完全不可。
简兮犹豫着,转身看向等待区三个人。
“我来吧。”
明筝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脚步踏着地板,清晰地一步步传来。
简兮缓慢回头,就看见明筝笔挺的站在她身侧。
没人敢质疑,只是众人目光疑惑惊奇。
叶静辞也跟着瞬间站了起来,低声喊她:“阿筝。”
盛一鸣却笑道:“明总想试试啊,可以可以,这个简兮啊,下手留神。”
简兮:……
明筝问:“我要做什么?”
简兮忙说:“不用,不用做什么。”
她哪敢让明筝做什么啊……
她话音一落,盛一鸣立刻拆台,“怎么不用,用啊,给你看看这个。”
他哗啦哗啦的抖着手里的a4纸,被几个人传阅过之后,纸边有点皱。
明筝接过来,低头看。
简兮想跳起来在盛一鸣头上弹一个脑瓜崩,当一个站桩工具人不好吗?
她又心虚的扫过叶静辞,只希望她千万不要误会。
那张纸上内容其实不多,明筝几眼就看完了,把纸又还了回去。
盛一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兴致盎然催促着开始。
简兮往后退,捡起她一早就看上的木棍,棍子应该是放在会议室里用的,筷子粗细的黑色木棍,三十多厘米长,放在墙边投影幕布下的卡槽上。
从拿到那根木棍,简兮的神情就变了。
她用握剑的姿势,手腕低垂,长棍在她黑色裙摆侧面,细细的尖朝下。
她走的很慢,停在几米之外,眼神却落在前面的人身上,“给你机会解释。”
她眼里悲痛多余眷恋,可底色里还是恳求。
浓重的嘴唇轻颤,却又倔强又绝望的紧紧抿着。
额上的血管逐渐绷紧,她等着几秒,等不到回答,表情渐渐从恳请蔓延成了绝望。
她不再说言,抬起手中的长棍,手指拂过,眼尾发红,绷紧了脖颈。
她缓缓走过来,隔了半米,手里长棍劈下,尖端扫过的风撩动明筝的头发。
明筝微微侧身。
简兮又蝶步向前,手里横扫,细长的木棍发出一点破空声,稳稳停在她脖颈左侧。
盛一鸣瞬间惊艳,坐直了身体看过去。
简兮紧握着木棍的手背上血管凸起,细白的手微微颤抖着,发出低哑的质问:“为什么?”
她眼里浮起雾气,却没落下来,悲恸又夹着愤恨地看过来,又问了一次,“为什么?”
这次她声音更低了,呢喃一般,目光巡视般在面前人脸上一遍遍扫过,想找到自己要的痕迹。
但从她渐冷和苍白的表情上可以看出,没能成功。
明筝忽然抬起垂在身侧的手臂,握着简兮的手,稳稳向内微动。
木棍抵在他脖颈上。
简兮瞬间朝外用力。
明筝的手温热地覆在她手上,简兮眼里的雾气凝聚,眼眶支撑不住,倏然滚落。
她闭上眼,脸上肌肉紧绷,瞬间反手,细长木条朝向,重重落在明筝肩上。
明筝松了手。
简兮也松了手。
木棍吧嗒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而后咕噜噜滚到盛一鸣旁边。
盛一鸣起身把它捡起来,自己连挥了两下,第一次没能挥出破风声,第二次摔得猛,声音是有了,但控制不住落点。
他惊喜地追问:“这要是剑,你会用吗?”
简兮睁开眼后,看着仍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视线一错不错,微微仰头,正看进明筝眼眸里。
明筝抬手,在落下来的瞬间,换了个方向,落在简兮肩上。
“不错。”
简兮抿唇笑笑。
盛一鸣也点头赞同,“确实,真不错,但是太短了,而且我们也没有带道具来。”
明筝只碰了她一下,就飞快松开了手,转身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不是原来的位置。
“会用。”简兮回身,看着盛一鸣,“是有点短了。”
只有几分钟,没什么台词,但盛一鸣站在摄像机前翻开刚才录好的,边看边点头,“短是短了点,但还不错,你能打吗?”
简兮点头:“能打,练过几年。”
“能吊威亚吗?”
简兮想了想,点头说:“应该能。”
盛一鸣从摄像机后面抬起头看她,“什么叫应该能啊?”
简兮说:“没吊过,但是能。”
“嗯,这才对嘛。”盛一鸣挪步回来,把手里细长的指挥棒似的东西地给她,“来,你就把这个当成剑,给我们来一段。”
简兮没二话,接过来反手就开始了,细长的木棍在身侧舞出凌厉的残影,带着步法直逼到盛一鸣面前,最后却从容收回,负在身后。
和刚才的表演很不一样,这段大气从容,气质纯净内敛,一看就是个名门正派。
这算是个小加试,接下来简兮又从箱子里抽了个条,自有表演,自己发挥了一个对白,盛一鸣满意的点头,又让她用演出五种哭。
简兮切换极快,不需要调整,也没有异议,跟着盛一鸣的要求,哭了五次。
结束的时候,眼皮都有些肿了,鼻子也有点不通气。
她回身去找纸,明筝地给她。
简兮犹豫了一下接过来,鼻音浓重地朝她道谢。
很客气,又低调。
盛一鸣笑着说:“怪不得你那么有信心说期待合作,不过我们这还没结束,说不定还能选出更好的,现在可没定啊。”
等待的两个人瞬间表情就硬了。
这话虽然说是没定,但意向已经表达的非常清楚。
简兮忙点头。
盛一鸣扫了一圈,疑惑道:“就你自己?你经纪人呢?”
别人进来的时候都带着经纪人来,经纪人会想办法缓解紧张的情绪,或者疏通关系。
他只知道简兮解约的事,但他一直以为简兮是签约了明筝的公司。
“可惜了。”盛一鸣啧啧,看着明筝。
签了这个电影之后,再签经济合同,身价就要涨了。
但想想明筝为这丫头花的钱,真想签她,恐怕也不会在乎这个。
简兮表演结束之后,就从会议室里出来了。
外面的人看着她发红浮肿的眼眶,立刻就松了口气。
时间虽然长了点,但是从里面出来的人多半都是这样,这么难过,肯定就是没过啊。
众人瞬间放心,又回了等候室。
简兮站在电梯口,等电梯。
巨大的喜悦在她心里翻涌,脚步声从身后过来,停在她身侧。
简兮侧过脸看她。
明筝浅笑着低声说:“刚才真以为我手臂要被你砍断了。”
那跟棍子如果是把剑,肯定已经穿进她肩上。
“不会。”简兮斩钉截铁,停顿了一下,又看着明筝笑。
笑容绚烂洋溢在眼角眉梢,激动的心跳都要跳出来。
她被这巨大的喜悦冲昏头脑,又因为刚刚和明筝搭了戏,被她压抑的那点贪恋释放出来,没能及时收回。
种种冲动下,简兮飞快的转身拥住身边的人。
双手送送的环在她腰上。
馨香柔软扑在怀中,明筝束手任由她抱着,脑海里确实刚才试镜时简兮看向她的眼神,眷恋信任,和受伤的绝望反复挑动她的神经。
这个拥抱忽然踏实的落在心里,像落水后抱着浮木,紧迫又小心。
“谢谢。”简兮轻声说:“我来晚了。”
明筝拍了拍她的背,“没有,来了就好。”
简兮余光瞥见站在不远处的人,她瞬间惊醒,从明筝怀里退出,连着退了两步。
电梯门刚好打开,叮的一声。
简兮手足无措,脸色泛白又涨红,又紧抿着唇不知该说什么好,视线来回巡视,立刻仓惶匆忙进了电梯,“我,我先走了,你们聊。”
“我也要回公司。”
明筝说着往前走进电梯,顺着简兮的视线,看见还在外面站着的叶静辞。
电梯门缓缓合上。
简兮要按电梯开门,但晚了一步,连着按了几下,还是没能打开。
电梯里只有两个人。
简兮沸腾的血液凉了个透。
她磕磕巴巴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才那个拥抱,只好假装从容,“太高兴了,没控制住。”
明筝嗯了一声。
简兮又说:“没想到叶小姐会出来。”
明筝又嗯了一声。
简兮又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明筝扭头看着她,“你解释什么?”
简兮:……
简兮瞬间闭上嘴。
这个问题,真的好问。
明筝伸手落在她头上揉了揉,“没怪你,小孩子,做成了事情就想要个奖励?”
简兮:……
没法说,没法跟这种直女解释,两人脑回路对不上。
她也不能直接说“对不起,抱你的时候被你的白月光看见了,希望不会影响你们感情。”
这种讨打的话怎么说得出来。
可明筝看起来好像真的没get到,还在那绞尽脑汁的夸奖,“比我想象要好,可能今天晚上就会给你发消息确定下来,你片酬可能没有那么高,但也不会低,这点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她说的很轻巧,没当回事。
简兮却瞬间在酸涩中点头,又无声的垂下眸。
明筝给的太多,她没有任何对等的回报。
两人一起出了酒店,明筝回公司,简兮回医院,两人在酒店门口,上了不同的车。
明筝坐在车上沉默半响,最后却去了吴虑的酒吧。
天已经黑了,酒吧里挤满了人,刚推开门就有热潮涌来,喧闹立刻扑至门外。
今天请的驻唱唱的摇滚,节奏震耳欲聋,脚下仿佛都在晃动。
明筝犹豫一秒,瞬间转身。
可惜晚了一步。
一根雪白的手臂横搭过来,揽在明筝脖颈上,阻止了她往门外走的脚步。
“妹妹,哪儿去呢?”
吴虑很不正经的吹了个口哨,浓妆衬托,表情很浪荡不正经。
明筝瘫着脸,面无表情。
音浪太强,吴虑说话得靠近了说,她在明筝的死亡眼神里,把人拉回来按在她的专属座位上,反手从路过的侍应生托盘里拿了一杯酒摆在桌子上,“怎么样?试镜过了吗?”
明筝被按下后,也不再挣扎,点头道:“过了。”
声音在喧闹的环境里变得模糊不清,明筝脸色就有点差,瞥了一眼吴虑。
吴虑嘿笑,“玩儿嘛,就得这个气氛。”
她说着,挤在明筝身边坐下,“牛皮,简兮呢?怎么没跟你过来?”
她声音不小,但在这种气氛和环境里,就又显得没那么大,好像没人听得见。
喧闹和寂静融在一起,明筝抿唇,手指拂过桌上的酒杯。
“她有事。”
“什么事儿啊?试镜过了不带来庆祝庆祝,赶明儿成了大明星,我跟你说,那门都难出,更别说来我这儿喝酒了,赶紧的,打电话叫来,什么事儿都推到明天去。”
吴虑推搡了着明筝的肩,放肆地说完,才发觉明筝表情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她疑惑的凑近了,表情认真了不少。
“到底怎么了?”
明筝看她,“简兮的爷爷,不行了。”
吴虑惊得张着嘴巴,又问:“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一个消息砸得她有点懵。
明筝说:“不好说,情况好,可能一个多月两个月,情况不好,可能半个月,随时。”
耳边嘈杂震耳欲聋。
吴虑皱眉:“这……简兮知道吗?”
明筝点头。
“生老病死……”吴虑想说点什么,又想到明镇岳也才出事没过多久,瞬间改口道:“没事,她还有家里人。”
明筝皱起了眉头,“她没什么家里人。”
明筝之前就调查过简兮,知道她十几岁就离家,知道她这些年从来没跟家里联系过,自然也知道抚养简兮的是她的赌鬼叔叔。
家里人……那不知道算不算是家里人,但简兮的爷爷住院这么久,除了简兮,她没再见过其他人。
也有可能是医院隐私做得好,至今也没有被找到。
明筝不知道,她抬头看着吴虑,“她住在我那小院里,我这段时间忙,你有空过去看看她。”
吴虑瞬间皱眉,“你什么意思啊?这算是她人生最难熬的时候了,你推给我?我跟你说,但凡我有点贼心,你老婆没了。”
她气地捶明筝的肩,不轻不重的一下,“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明筝垂眸,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
微辣又醇厚,在口腔里炸开,难受的她瞬间皱眉。
“没人知道她在那。”明筝说:“你去的时候,悄悄的。”
吴虑眉头皱的更深了,“为什么啊?你这是搞什么,金屋藏娇吗?”
明筝把酒杯放在桌上,“遗产已经快拿到了,明家有些人怕是等不及,也坐不住,她不想住老宅,只能这样。”
吴虑眉心猛跳,瞬间领悟了明筝的意思,惊得半响说不出话来。
路过的熟客跟吴虑打招呼,吴虑僵硬的把人敷衍走,一回头,目光里都是心惊肉跳,“你是说……”
“她还是个小孩子。”明筝舌尖抵着上牙膛,沉默了一下,轻叹着说:“吃了不少苦,心思重想得多,谨小慎微。我告诉她那种院子我多得是,你说话注意点,别漏了。”
无虑胡乱点着头,又忙问:“那她还去拍戏吗?万一在剧组出点什么事,那可怎么办,剧组里人多眼杂,你也不好安排人进去。”
“没事,剧组那边暂时不开机,盛一鸣也同意,等简兮的私事办完之后再进组。”明筝顿了一会儿,说:“到时候,我们已经离婚了。”
吴虑被消息砸的有点茫然,“啊?离婚?”
旋转的彩灯跳跃着闪过,在晦暗中落上明筝的脸颊,光暗浮动,吴虑在她脸上看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在那一瞬见,吴虑忽然想通了,她瞪大了眼睛,“所以你们……商量好的?”
明筝嗯了一声。
这是一段商量好的戏码,现在戏唱到最后,也要落下帷幕了。
吴虑不可置信地呢喃:“我还以为……还以为你真的动心了,我可真的没见你对别人这么好过。”
她越说,底气越足,蹙眉看着明筝:“我看不如假戏真做,反正婚都已经结了,就是真结婚,能怎么样?”
“不可能。”
明筝脱口而出回绝,“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我对婚姻没有任何想法和期望,也不需要。”
“为什么啊?”吴虑是真的不懂,她塌了肩膀,有气无力,又想跟明筝抗辩,“你看你爸妈,结婚这么多年不是好得很吗?明家虽然有些花花公子,婚姻不幸,那都是他们自己德行不修,绝世大渣男,跟你又没什么关系。你也没什么红颜知己蓝颜知己的心上人,为什么这么坚决啊?”
明筝紧抿着唇不说话。
吴虑自己想了半天,皱眉猜测:“难道你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
在简兮出现之前,吴虑认为明筝是个无性恋,人生枯燥乏味,看谁都跟看猴子差不多,从没见她有过什么动心,除了她跟顾西华,明筝唯一的朋友就是叶静辞。
但是叶静辞那个人嘛,凭她对明筝的了解,明筝顶天也就把她当朋友,连好朋友都算不上,明筝可从来都没主动带叶静辞来过她这儿。
“或者,你是想找个男的,生个继承人?”
吴虑放飞自我,想法一个接一个。
但明筝瞬间就打断了她的思路。
明筝起身道:“不是。”
吴虑腿搭在桌子上封住了明筝的去路,她仰头看着明筝,拉住明筝的手把人扯下来,“行,苦行僧,不劝你,你说你又不纵情享乐,赚那么多钱干嘛。”
明筝瞥她。
吴虑啧啧,眼睛转了几圈,还是不死心,“我说真的。”她凑近了明筝,问:“你对简兮就真的没有那种,心怦怦怦要跳出来的感觉?”
明筝垂眸,一脸“那是什么感觉”的见鬼表情。
但心里却忽然浮起简兮的脸来,是她不久前局促地站在电梯口,脸红又尴尬的模样。
好像只有在那个时候,简兮终于像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简兮……简兮……
明筝把她的名字在舌尖上滚了两圈,又咽了回去。
“离婚的事,我跟她说过。”
明筝品着口腔里还没消散的酒味,忽然觉得有点涩。
吴虑好奇地追问:“她怎么说?”
她怎么说,明筝想了想,“她说好,让我到时候给她发消息。”
吴虑借着微弱的朦胧的光线,细细看着明筝的表情。
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明筝垂下眸。
震耳欲聋的音乐忽然停下,舒缓的节奏响起,主唱烟熏火燎般的嗓音,唱起低沉的情歌。
明筝吞咽着发干的喉咙,又喝了口酒,“明天她搬家,你帮我看着点。”
吴虑眯起眼,没答应,只问:“你连这种事都操心?”
“她……她一个人,忙不过来。”明筝说:“你去转一圈,做做幌子。金娱的收购案正在谈,袁思洋可能会找她。”
吴虑没接话。
明筝自己又喝了一口,接着说:“等我们离婚之后,她手上的钱够她自己生活。她演技也不错,盛一鸣很喜欢,现在女打星断层,如果盛一鸣愿意捧,这是她的机会。”
吴虑看着明筝。
果然,明筝顿了一下,又说:“不过舆论可能会不太好,她一个人,没经纪人没团队,容易吃亏,我把我刚做的那个娱乐公司转给你,你想办法,劝她签个合同。”
吴虑悠长地嗯了一声,嗓音拖得很远,跟歌手的吟唱刚好重合。
嗯完,却不说话。明筝疑惑地扭头看她。
吴虑懒散地拖着音,十分闲适不正经,“凭什么啊?一张嘴全是她,哦凭什么我还得为她搞个公司替你出头啊?我不,你不放心你就自己上。”
明筝抿唇,眉头皱起。
“再说了。”吴虑语调懒洋洋的,“就简兮那个姿色,她要是不愿意配个酒吃个饭的,谁能搞的定?这圈里的风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处理不来,这不是得罪人吗?”
明筝眉头皱的更高了。
吴虑看她,“要我说,你干脆自己上,凭你俩的关系,你说要签她,她能拒绝?先把人搞到手……不是,先把人搞到公司,有你护着,那不是千好万好。”
一杯酒见了底,明筝有点混沌,顺着吴虑的话,一想,是这个道理。
毕竟简兮的前车之鉴还在,得罪过得袁思洋现在还恨她恨得咬牙切齿。
以后……以后没她护着,怕是真的不行。
但是,明筝忽然又摇头,“不行。”
她表情严肃又正经。
但吴虑知道她就这个量,再多没有。
套话的好机会摆在面前,不能错过,她压低了声音,说悄悄话一样诱哄,“怎么不行?把人弄到身边不是才最安全吗?”
明筝却咬牙,脸板的冷硬,憋了半天,她说:“不行,我不结婚。”
吴虑:……
吴虑深深叹了口气。
绕来绕去,竟然还是绕到这里了,她是真的想不明白,明筝这坚定的不婚主义究竟是哪里来的。
分明是已经对简兮动了心,嘱咐起来,从现在到以后,安排的明明白白,操心这个担心那个。
偏偏到了关键地方,又变得莫名坚持。
“不结婚就不结婚嘛,谈恋爱总可以的啊。”吴虑曲线救国,思路也很清晰,嘴皮子一动,套路一套接一套,“你不喜欢简兮吗?你不心疼她吗?我看简兮别的不缺,就缺人。结婚就是领个证嘛,有什么重要的?不结,做她女朋友,不香吗?”
她不知道明筝在想什么。
但明筝即便喝多了有点昏沉,也依旧逻辑清晰,毫不混乱,她白了一眼吴虑,“骗人感情?我只把她当妹妹。”
吴虑:……
行行行,好好好,对对对,我输了。
来的目的还没完成,明筝看着她,“明天她要去医院,你一早就去老宅。”
吴虑只得答应。
毕竟是表妹的心上人,只是这个表妹,脑回路不太正常。
恐怕她自己还没发现自己的老婆就是自己的心上人,还口口声声不结婚。
真是情路坎坷。
事情办完,明筝就要走了。
吴虑不放心她一个人,一路送上车,司机是跟了明筝很多年的老人了,吴虑看了一眼,没继续跟。
何况明筝喝醉酒也保持着她多年养成的行为惯性,还能和人对答如流,只要她不说,没人知道她喝醉。
车子开出去很远,明筝忽然开口,“去景园。”
她说完,疲惫的合上眼。
景园就是那个私房菜馆。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没问,驱车在那附近绕了几圈,进了旁边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又从停车场另一哥们里出来,在夜色中,把车停在小院后门口。
这小院的后门是个平平无奇的卷帘门,跟附近小店的卷帘门没什么不同。
明筝从车里出来,拉开门进去。
铁门哗啦一声。
正在房间里整理东西的简兮脚步一顿,忙打开门。
明筝乘着夜色,站在院里的银杏树下。
月光洒落在她肩上,染得一身清辉。
简兮站在屋檐下,无措地问:“你怎么来了?”
明筝嗯了一声,“来看看。”
她说话时,捏了捏鼻梁,抬头看过来。
简兮脚下仿佛生了根,一动不动地看过去。
她声音有些哑色,染了疲惫和情绪,瞬时像落在人间。
晚风吹动着树叶,拂过明筝的头发,她看过来的目光里多了些迷离。
“饿了。”
她说。
简兮忙压住不合时宜的是不是就作乱的心跳,“没吃饭?”
明筝点头,“没吃。”
简洁,没废话。
“刚好,晚上买了点吃的。”她问:“我去给你做,你想吃什么?”
明筝想也不想,开口就说:“面,微辣。”
这个点,前院的店还没关门,想吃什么,叫人送过来就是。
但她不想。
简兮也不想。
简兮嗳了一声,“你进来啊,要等一会儿呢。”
明筝这才抬脚往前走。
她站在屋檐下,和简兮面对面。
距离很近,简兮闻到一丝酒味。
但她没问,她只抬头看明筝,见她神色如常,又想起吴虑曾经说明筝的酒量一杯倒。
简兮忙说:“你先等一会儿。”
她说着,就要往侧院的厨房走。
明筝忽然伸手拉住她。
她手指很长,松松地圈住简兮的手腕,又安静地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简兮蜷缩了手指,回头看她,房间里的光线斜斜打出来落了半身,屋外的黑夜笼了三分,光暗交接晕开,朦胧暧昧。
明筝垂眸,拇指摩挲着简兮突出的腕骨。
她忽然开口,声音低而轻。
“别喜欢我。”
她说。
声音被清凉的夜风吹散,吹到简兮耳边,吹到她心里。
简兮瞬间绷紧了身体,又立刻笑道:“那怎么会?”
她看着明筝笑起来,目光里落着闪烁的灯光,“你虽然是个好人吧,但我肯定不喜欢你啊,你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明筝低垂的眼抬起,静静望过来。
那一瞬间,简兮险些以为自己被看穿了,她笑意收敛,努力演出一副完美表象掩盖自己的狼狈,“你还饿不饿?”
明筝松了手。
简兮没动作,被拉紧又松开的手臂,像是脱离了自己的身体,被引力和惯性吸引着回落,重重的,又飘忽的,砸落在自己身侧。
作者有话要说: 更一个大肥章。
第一轮检查结束了,熬了个大通宵,连着上班,感觉身体被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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