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敲打
“爹爹,阿娘,我回来了!”时柒拉着景盛的手一边跑着,一边高兴地喊。
“死丫头这么晚,不知道阿娘会担心?”长孙氏严厉的声音从房里传出来。
景盛:“……”原来平日里况夫人这般气势十足,难怪小柒每次都很怵她母亲。
时柒咽了咽口水,母亲大人今天怎么了,吃了炮仗的感觉。
她拽拽景盛的手,说:“太子哥哥,待会儿靠你了!加油!”
景盛拍拍时柒的手,安抚着说:“别担心。”
其实他心里也很无奈,小柒确实有点胆子太大,得教训教训才能知道利害关系。
时柒并不知道,自己的太子哥哥竟然这么容易就向“恶势力”妥协!
况凌和长孙氏坐在屋里榻上,本来想教训一下时柒,见到时柒的那一瞬板起了脸,随即见到一双少年的手牵着时柒,定睛一看……太子殿下!
况凌:“……”夫人刚才说了什么来着?
长孙氏:“……”我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况凌和长孙氏呆愣了一瞬间,立即起身,对着景盛行礼:“太子殿下。”
景盛赶紧说免礼,况凌又是深深一揖说:“内人无状,惊扰了太子殿下,臣罪该万死!”
时柒撇撇嘴,她现在最讨厌的就是罪该万死这个词。
长孙氏瞪了一眼时柒,时柒一抖,躲到了景盛背后。
景盛一边牵着她的手将她扳正过来,一边对着况凌说:“太傅和夫人无需如此,是孤不好,不让你们的家仆通报。”
时柒点点头,一点都不介意地将景盛推出去当替罪的羔羊,反正爹爹阿娘没法归罪太子哥哥。
长孙氏干笑了会儿说:“太子殿下,既然来了要不在这里用饭?”
景盛刚要拒绝,外面就传来时度他们的声音。
时度说:“小柒,你怎的比哥哥还要晚回来,真是大忙人……啊……”
看到景盛的瞬间,时度也愣了:“殿下?”
时安和时珞已经福身:“太子殿下。”
景盛不得不又一次让他们不要多礼。
景盛又同他们说了几句话就要走,这次他不是休息,而是替父皇办件事,得赶快回去。
时柒也看出他实在有事,就跟她爹爹说:“爹爹,太子哥哥还有事情呢,您倒是放他走啊!”
况凌轻斥:“小柒,不得无礼!”
说完又对景盛说:“太子殿下,耽误您的功夫了。”
景盛对况家人一向有礼:“太傅言重了,告辞。”
“臣送殿下。”况凌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况烟况菲百转千回的声音:“大伯父,烟儿菲儿来看您了。”
景盛:“……”他收回对况家人都有礼这句话,他只对况太傅这一房有礼。
时柒:“……”这群苍蝇!害虫!
众人:“……”完了完了,看看太子殿下这铁青的脸。
时柒本来坐在椅子上,听到她们的声音立即跳下来拉住景盛的手。
她的手有些发冷,景盛皱了皱眉,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然后就见况烟迈着“风雨飘摇”的步子,弱柳扶风地走进来,后面跟着况菲。
两姐妹一个穿着白色的裙裳一个穿着米白色的裙裳……所以说,到底白色怎么惹了她们???
景盛瞥见时柒身上像冬日的红梅一样的裙裳和红色的珊瑚手钏以及珊瑚珠钗,相得益彰。
时安穿的是鹅黄色的裙裳,时珞穿的是浅草色的。
要说,穿白色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东西一旦不合宜且被滥用就不讨喜了。
就像况烟和况菲的气质,本不适合穿白色的衣服,偏偏她们还要装模作样,实在令人作呕。
况烟从进来那一刻就忍不住往景盛身上看去,还装作惊讶的模样,说:“不知太子殿下在此,烟儿罪该万死!”
时柒听到这话不禁抖了三抖……真是自来熟啊!
景盛也厌恶地皱皱眉,便只是“嗯”了一声,便不再作声。
况凌心里已经将况烟骂个狗血淋头,看况烟来的速度肯定一直派人盯着东苑,这样还了得!
况烟见太子不理会她,脸色有些不好,又强颜欢笑着说:“大伯父不请太子殿下用饭吗?要不去西苑?”
况凌脸顿时沉了下来,心想:“这死丫头是脑子灌水了吗?这样明显的挑拨离间。”
时柒也是听得直瞪眼,这个况烟实在不足为惧。
反倒是旁边一直沉默的况菲,像是被姐姐拉过来的炮灰,实际上眼神亮得很,这才是不省油的灯吧。
景盛却已经恼了,他看向况烟,况烟还因为他突然看过来心猛地跳了一下,却听见他说:“孤不随便吃别人的饭。”语气冷漠生硬。
他转头又对况凌说:“太傅,下次再叨扰,到时记得留孤的饭。”
虽说太子殿下对他们的语气如常,况凌还是决定以后严加管理东苑,决不让西苑那边坏了东苑的规矩。
要不是太子殿下宽容,这个时候就要治他们一个窥探太子行程的罪名了。
况凌遂说:“臣的荣幸。”
然后他偕同时柒将景盛送了出去——时柒是景盛拉着出去的。
时柒想太子哥哥约莫是想要替她挡住这些牛鬼蛇神,但事实上,这些行为只会是催化剂。
不过时柒并不介意,风要吹草才会动啊,而潜藏在长草下的怪物才会显露出来。
等况凌将太子送走,牵着时柒的手返回时,况烟和况菲还未离开,长孙氏也没有让她们落座,只是慢悠悠地坐着品茶。
长孙氏也是打定主意要敲打一下二房了,蹬鼻子上脸,真以为她们大房好欺负,不过是不计较罢了。
况凌一进屋就沉下脸,阴沉沉地看着况烟和况菲,况菲还好,只是被况烟拉过来的“炮灰”,况烟就承受了况凌几乎所有的视线和威压。
她不自觉地低下头,手心直出汗,心里怕死了,却还要装出一副无辜天真的模样。
她福身说:“大伯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烟儿就退下了。”
况凌一拍桌子,震得况烟和况菲抖如筛糠,她们惊愕地望着况凌,一个一品官员的威势这个时候就显现出来。
况凌只是沉着声音说:“你们当我这个太傅是死的吗?”
况烟没想到况凌的反应这么大,她一时吓得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半响才回答说:“不知道大伯是什么意思?烟儿有什么做错的地方,还请大伯指教,烟儿这就去祖母那儿请罚!”
况凌眼睛一闭,很好,才十岁的女孩也晓得请出老太太来压他,看来他平日里太温和了。
况烟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在忍耐,不禁觉得很是得意,太傅又怎么样,还不是得对祖母毕恭毕敬。
这时候长孙氏放下手中的茶,瞥见时柒无所谓地晃荡着悬空的腿,大大的眼睛盛满着兴味,还是小孩子啊,对这些事情一点概念都没有。
她站起来,掸掸身上不存在的灰,走到况烟面前。
长孙氏在京城贵妇中本就长得高挑,属于富有攻击力的长相,这个时候站在况烟面前,给况烟造成的压力很是巨大。
她轻轻地替况烟整理好头饰,说:“你可知,窥探太子行踪,是为大忌?”
况烟被戳破心思,吓得倒退一步,支支吾吾地说:“大伯娘在说甚,烟儿……烟儿不知。”
长孙氏不甚在意地说:“与你一个小孩子无须多讲,你只要将我的话说给你娘听就行了。大家都心知肚明,都是一家人也不必要做得太难看。但是今天,”她斜睨了况烟一眼,满意地瞧着她战战兢兢的模样,继续说:“你们做得实在太过了,若不是太子殿下宽和,整个况家都会受到牵连。内宅的事情如果牵扯到了前朝,就不止我对你们警告这么简单了。”
她拍拍况烟的肩膀,顺便瞧了一眼况菲,说:“好好想想今天的事情,至于之后怎么做就是你们的事情了。另外,自己房内的事情还没处理好,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这话一说,况菲立刻一抖,毕竟是八岁的小孩,再藏得住情绪,这时候也临近界点了。
两人不再是一开始那样慢悠悠地进来,而是匆忙告辞,匆忙地扶着婢子的手碎步走去。
长孙氏在她们走后,明艳动人的脸也沉下来,对况凌说:“老爷……再忍无益。”
貌似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况凌听懂了。
时柒也懂了,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
她装作看完热闹的样子,兴冲冲地回自己院子了。背对况凌和长孙氏的时候,她的脸也沉下来,原本天真无辜的眼神变得深邃,不可探测。
再过半月,就是除夕。
她即将六岁,经历过一世,很多原来不太清晰的事情,在这一世都明朗起来。
如果她没记错,半个月后的除夕,普天同庆,而他们家将遭遇一个大劫难。
自此之后,他们爹爹就受到皇上厌弃,再也没有起复过。
进了屋子,时柒也卸下所有的伪装,一个成熟的灵魂装在一个稚嫩的躯壳中,生命力和意志力是多么旺盛也只有时柒本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