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晚些,楚尧带着唐觅回了屋子,天色渐暗,他和邹夜两人将挖好的白菜一一放在阁外邹夜刚搭建好的大棚内。
邹夜在院子外生柴火,架着锅,里面煮着蔬菜汤,邹夜也不管好不好吃,捡着那萝卜白菜乱炖了一锅。
唐觅盯着这一锅清汤寡水的乱炖看了半晌,没忍住打了个冷颤。
“谁让你这么做饭的?”唐觅抽了抽嘴角道。
邹夜挑眉,拿着勺子在锅内舀了一勺,不见外地倒入碗中自己先来了一口,吸溜得震天响,喝完满意地点了点头,随意用袖口一擦道:“不错,是这个味儿!”
唐觅缓缓抬眸看向邹夜,表情带着打量,这人是没有味觉吗?光是她闻着味儿也不至于说出这种话转而她又回想起自己那师父,也是如此不择食。
或许那些高深的医者都是如此?
楚尧刚从阁内换完衣服,手上还整理着衣襟,一出门便看到唐觅对着那一锅汤生无可恋的表情。
“你我和邹夜这几日无法共用碗具,”后方传来楚尧的声音:“你想吃什么,我们自己做也行。”
唐觅闻言心底舒畅了些,耳尖一动,凑过了楚尧旁侧:“你想吃什么。”
“所能用的食材不多,你自己看着做即可,”楚尧扫过邹夜碗内那蔬菜汤,想了想又加了句:“不喝蔬菜汤。”
邹夜握着碗的手一顿,蹲在一旁,叹息摇头:“现在这些年轻人真是挑。”
唐觅看了看可用食材,除了有刚出土的大白菜,剩下的就是些野菜,丝瓜,还有青椒茄子之类的,都是屯在大棚内的蔬菜。
她扫过这一堆蔬菜,只觉牙根发痒。
楚尧似她肚子里蛔虫般,只一眼便察觉到了:“想吃肉?”
唐觅闻言顿时点头如捣蒜:“嗯嗯嗯!”
楚尧看向了一旁,抬了抬下巴示意唐觅。
唐觅顺着楚尧视线看过去,只见那正在喝蔬菜汤的邹夜,她眨巴了几下眼睛:“不好吧?”
邹夜慢吞吞放下碗,从身后不知怎得变出一野山鸡吊在手上:“什么不好?”
唐觅松了口气,是野山鸡。
“楚尧早些让我去打地野山鸡,说给你补身子的,”说完便一把将山鸡丢了过去。
唐觅慌地一把握住野山鸡脖子,看向楚尧,佯装行了个礼:“多谢公子!”
邹夜喝着蔬菜汤,啧了两声摇头,似无声的抗议般。
唐觅进了厨房利落地把鸡肉处理好,把剁好的鸡块用水细细冲刷了几遍。又放了酿酒去腥,锅中放油,等油热将生姜,葱段,盐一起翻炒到其香味浓郁,再将鸡肉放入翻炒。
直到鸡肉略出现姜黄色时,在锅内加入热水。开大火将热水再一次烧开。炖到鸡肉软烂,再加入食用盐调味,便可盛出了。
唐觅衬着布将锅盖打开,一阵浓郁香味顿时溢满了整个屋子。
楚尧适时走了下来,唐觅怀疑他是掐着点儿来的:“吃饭吧公子!”
唐觅给楚尧盛了碗汤,转而又看向门外正嘴上叼着根草,百无聊赖坐在院子里不知倒腾着什么的邹夜。
“不必管他,”楚尧淡声道:“他不食荤腥。”
唐觅点头,目光落在邹夜手里摆弄的百草,眯了眯眼睛:“是中灵草?”
楚尧也看了过去,邹夜紧皱着眉心,在一堆草叶中不停翻找着。
“中灵草可治肺虚咳喘等症状,而这次瘟疫典型症状便是咳嗽不停,高热不退”唐觅出神说着,忽然看向楚尧:“邹夜是在寻治疗瘟疫的方子?”
楚尧点头:“你当时从衙门出来时,虽感染较轻,但也出现了高热不退,便是他费力几日治好的。”
唐觅闻言眸底一亮看向楚尧:“那他能找出治疗瘟疫的方子?”
“不知,”楚尧拿过唐觅递来的鸡汤道:“你感染较轻才得以医治,但如今城内那些人想必也是棘手,这几日邹夜也为此难以安眠。”
唐觅回过神,轻叹了口气,将火熄灭道:“罢了,先吃饭吧。”
汤还冒着热气,他们坐在一张只能容纳二人的长条木凳上,刚换洗下的衣服晾在一侧架子上,屋子简陋却实在温馨。
唐觅尝了口汤,眼底一亮:“公子尝尝!”
楚尧看着唐觅发亮的双眸,手勾起勺子尝了口,鸡汤鲜美甘淳,唇齿留香,进入食道时让人心底一暖:“好喝。”
唐觅粲然一笑:“那自然,我做的一定好喝。”
忽然她有些犯难似的,扁了扁嘴:“只是这鸡汤自是比不过鱼头汤和猪脑来的温补。”
楚尧:
楚尧险些将碗给摔了,他回想起那段日日猪脑核桃鱼头的日子,只觉时才入口的鸡汤顿时没了滋味。
他斟酌着措辞开口道:“其实鸡汤也不错。”
唐觅闻言摇头:“不好不好,公子还是得吃些温补的才好,毕竟是要考状元的。”
楚尧知晓唐觅对他考状元的执念,没再开口。
唐觅仍旧在嘴里念叨着哪个吃食补脑还滋养身体,楚尧左耳进右耳出,只默默端着自己那鸡汤不敢出声。
耳边碎碎叨叨都是些唐觅的声音,鼻息间是鲜香的鸡汤,浑身暖烘烘的,不知为何,楚尧忽然想起季言卿那夜忽如其来的一句话。
季言卿:可能因为她身上有家的味道吧。
楚尧眼睫轻颤,看着唐觅的侧脸淡淡一笑,他想他懂了。
夜里,邹夜早早回了自己屋子睡了,只留楚尧和唐觅二人对着这一间屋子,一张床,大眼瞪小眼。
唐觅不自在地坐在床上,看着楚尧在一侧看书卷正认真的神情,暗自嘟囔了句:“还不如和前几日一般昏睡过去,至少不用在这儿进退两难。”
唐觅坐的腰累,索性躺下,趴在枕头上,看着楚尧侧脸,耳边是轻柔悦耳的翻书声,终于在她打了不下十个哈欠时,楚尧总算放下了书卷。
唐觅眼睛干涩地眨了眨,朝窗外一看:“都丑时了。”
楚尧坐在了床沿,缓声道:“你原可以先睡的,不必等我。”
唐觅眨巴了下眼睛:“那你睡哪?”
楚尧这几日都一直是打着地铺,但见唐觅这神情,忽然有些想逗弄她一下,眉心轻挑,手轻轻拂过她鬓角:“你希望我睡哪?”
唐觅在床上打了个激灵,猛地坐起身,抚平躺得杂乱的青丝。
“嗯?”楚尧追问道。
唐觅扫过屋内各处,也没见着能躺人的地方,目光缓缓落在自己身下的床铺上,转而抬眼盯着楚尧:“要不和我一起睡?”
楚尧似没想到唐觅如此回答,眸底一怔,脸色暗沉。
唐觅再没眼力劲儿,也察觉出楚尧此时不对了,她陪笑了几声,挠头暗自低声道:“又不是没睡过。”
楚尧挑眉:“你说什么?”
唐觅忙摇头:“没什么。”
楚尧笑着摇头,盯着自家这小兔子,只觉心底柔软一片,也舍不得再逗弄,他揉了揉唐觅额发道:“我打地铺,在你床侧,有事喊我。”
唐觅神情一顿:“嗯?”
楚尧见状道:“怎得?你看上去似还很是失望。”
唐觅耳尖一红,迅速转入了被褥里,盖的严严实实,随意搪塞道:“如此甚好。”
楚尧无奈轻笑,将唐觅被子掩好,才去收拾床铺,他头枕在手臂上,直直盯着房梁看了半晌,似是有万分思绪般,眼底混杂一片。
唐觅也睡不着,若是心爱的男子在身侧,想必也没几个女子能这么毫无负担的睡去。
她知晓楚尧也没睡,她能恍惚听见楚尧衣料摩擦的声音,虽然极其轻,甚至让人无法分辨,但当你将注意力全身心放在一人身上时,便会觉这些琐碎小声只会在耳边放到极大。
“楚尧?”唐觅扭了过来:“你睡不着?”
唐觅的声音打断了楚尧思绪,他垂下眼睫轻声道:“你不也睡不着吗?”
唐觅轻叹了口气:“嗯。”
“为什么睡不着,”楚尧道:“在想什么?”
唐觅缓缓闭上双眸,她想了很多,想刚去世的师父,待在瓒食阁不知近况的奚悦和小二,城中瘟疫盛行居无定所等死的百姓,还有楚尧。
她最终什么都没说,而是直言问了句:“你是从什么时候知晓我是衙门仵作的?”
楚尧沉默了良久:“纤羽之事。”
唐觅眼睫微颤,想起那日自己在季言卿面前验尸和针灸怪不得,当时自己就差没把“仵作”二字写脑门上了。
知晓便知晓吧,楚尧如今和她关系匪浅,难不成还能如同前世般将自己赐死吗。
唐觅心头一紧,说不准呢!楚尧什么狠辣的性子,自己前世可是如明镜儿似的
唐觅清了清嗓子补充道:“我虽是衙门仵作,但我从无害人之心,甚至厌恶透了衙门。”
楚尧换了个姿势,侧头看向唐觅,眸底略带打量:“嗯。”
唐觅和楚尧四目相对,却总觉看不透他,只能收回了视线。
楚尧眸底情绪渐浓,他不知自己隐瞒“早已知晓唐觅为仵作之事”是对是错,可若时才他告知唐觅实情,唐觅会怎样抉择……
会认为自己从一开始接近她就另有目的,会对自己丧失信任,会认为自己利用她。
楚尧自嘲一笑,难不成还错怪自己了?他从一开始接近唐觅不就是为了利用她么,楚尧啊楚尧,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罢了,已箭在弦上了,谁还在乎这箭是不是偷来的,不过都是为他所用的利刃而已。
如今唐觅对衙门没了牵连,正是能将其拢入寨中最好的时机,也是时候告知唐觅自己兄长之事,好让她为其所用了。